虽然还是在西坊市不会错。
骑马之人勒住马缰,马蹄踢踏几下,他回头看过来,浓眉皱起。
“不是去府衙么?”顾小年淡淡道,“这路好像不对吧。”
此时凉风阵阵,路上几无行人,就算是有,也是匆匆经过。
马上的段旷有些不耐,而且面前这小子的平淡语气也让他心中不爽,只不过是一个郡城的小捕快,竟然还敢跟自己这般说话。更别说对方还只是个二流武者,虽然在这个年纪还算少见,天资许是不错,可在武道一途上,年纪大小从来都不是可以放肆的依仗。
武之一道,看重的只有实力。实力强的就算是三岁小儿,那众人也要尊称一声前辈;实力弱的就算是耄耋老人,别人也不会对其有什么敬意。
世道凉薄,弱小便是原罪,要想活得好,要么有拳,有么有权。其余的,只能承受。
段旷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先天,本身又不是什么好人,更别谈好脾气,所以在听到眼前小子竟然敢质疑自己的时候,他就想出手教训教训对方。
但一想到那位的吩咐,他心头的火气便瞬间凉下来。
他是知道轻重的,不然也不会被从军中选出来,成为那一位的属下。
“不说是去府衙,你也不会跟段某过来,不用那么小心,若是想对你不利,你早就死了。”
段旷夹了夹马腹,淡淡道:“跟紧便是。”
顾小年暗自握了握拳头,他虽没跟对方交过手,但先前也从方显等人嘴里听到过关于先天武者的只言片语。
单是那真气外放护体的手段,就不是后天之流可以破开的。
运用内力打出的力道是有限的,威力同样如此,除去一些奇门秘技之外,极少有武学可以让后天境界的武者于正面格杀一位先天高手。
当然,这里也是说的正面对敌,若是下毒、偷袭暗杀等各种手段迭出,就算是普通人都有机会杀死武道宗师,这个不一样。
而顾小年哪怕身怀‘登仙剑章’这等诡秘的上乘功法,又有机缘将体内内力转为煞气孕养,但他很有自知之明,除非生死之际,不然的话,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比如跟一位行伍出身的先天高手来一场生死斗。
心中思量不过是眨眼而过,顾小年收拾心情,抬脚跟上。
段旷没有刻意纵马,所以他倒是无需以内力施展轻功就能缀在后头。
等两人过了长街,拐进旁边的那条街上时,顾小年便恍然记起了这里是何处。
街上空无一人,两旁店铺民宿俱都紧闭门窗,看上面灰尘分明是久无人烟居住的样子。
而不远前的一处院落里,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亭亭如盖,遮住了大片的光阴。
第五十七章 初见
那些近二十米的巨大梧桐粗略看去得有七八棵,树冠交织在一起,就像是巨大的伞盖,斑驳了墙皮的墙体院门显得很渺小。
顾小年看了眼下马后同样肃然而立的壮硕男子,心下有些惊疑不定。
他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这是几乎可以当做青河郡标识的东西,凰栖居,当今圣上还未登九五之位时避难的地方,更是那位千岁大人崛起的地方。
这里是绝对的禁地,不说那些成倍在此每日每夜巡逻的军卒,单是长街的一侧,就是都尉魏璨的住所。这位青河郡唯一的官府先天强者,守卫的还有此地的颜面。
要说此地重要,是因为它具有非同小可的意义,不只是对于当今圣上,就连那位九千岁都是如此。可要说它不重要,那也有道理,因为这里毕竟只是一处普通宅院,最多就是稍微大点,是类似一个多人租住院子的地方。
但就像前世那些名人故居,风景名胜一样,它的意义不在于所能产生的作用,而是一种价值,因为后天而证明了的精神意义。
所以,有名气的江湖大盗不会来这里自找没趣,而没有实力的宵小也没有胆子过来搞事。
但不管如何,这里都是一处禁地,除了每年不时过来的厂卫缇骑之外,其余人就算是郡守都没有资格进来。
可现在,看身边这领路人的意思,是那位被朝廷派来的大人就在里面?
顾小年心里有些发怵,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了《水浒传》里豹子头林冲被陷害的场景,那时的林教头可是带刀误入白虎节堂啊。
难不成,这家伙也是想陷害自己一下?
“进去。”段旷招呼了一声身边的顾小年,当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顾小年也不犹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谁呢。
院子里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上面还有些青苔,但院落收拾的很干净,种着不知名的野花,再就是那几棵梧桐树。
几间青砖黛瓦的木制民宿,虽然有些老旧,但看起来更显古韵,关键是很干净,连蛛网都没有。
段旷没有领他进屋,反而绕到了屋子一侧的小路上,穿过一些刻意种植的灌木等野植,眼前才豁然开朗。
顾小年用手摘了摘衣袍上沾上的草屑枯叶,抬起眼来便愣住了。
这里应该不是方才的那个小院,看起来更像是凿通了隔壁院墙,因为眼前的环境风格明显一变,地面上全是上了年月的青石板,看出来是很久没有清理了,青苔遍布,很是潮湿。
但四周有新堆砌的墙壁,把眼前这方天地正好圈起来。
一个不是很大的池塘,四下边缘留出种满了馥郁芳香的花草,明明已经立冬后了,这些花草却依然茂盛,没有半点枯萎的意思。而池塘里的水算不上清澈,上面水波粼粼,似是被风吹动。
但其实内里自有泉眼流动,这不是一潭死水,因为左侧墙下开了一个流支,池水从中淌出。
可让顾小年愣住的,不是眼前的环境,虽然幽深,又不是什么珍稀的好景色。真正让他愣神的,是那个坐在一方暗红大椅上持杆垂钓的身影。
四下肃立七八人,俱是一身黑衣,此时领路的段旷也束手站了过去。
顾小年站在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该上前还是就在这等吩咐?
实在是这站着的几人身上气势过于恐怖,竟然全都是先天境界,而且当引领自己来的那人站过去后,他们身上的气机就好像汇聚到了一起似的,宛如一尊卧伏的大龙,那种恍如实质的压迫感,让顾小年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倒是那个垂钓的身影。
顾小年暗自调节内力,气息逐渐顺缓平稳,那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老者,因为从侧面看,对方的头发有些花白,黑色部分也是色泽暗淡,只不过对方的侧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不真切。
“来了么,过来吧。”那人开口唤了声。
声音倒可以说是和气,只不过说话连字时带着气音,显得语气有些稍促,但让人每个字听的都很清楚。
顾小年知道对方是叫自己,没理站着的那几个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家伙,便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