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沉默,说道:“小的不敢。”
“不敢?有意思。”魏央说道:“是‘不敢’而不是‘不会’,你现在心中一定是在腹诽。”
顾小年没出声,只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魏央看他半晌,这才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顾小年躬身退下。
少了人气,梅园便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段旷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头低着,有些拘束恭谨。
魏央瞥他一眼,然后道:“可能是本督多心了。”
这是他重复自己多心,潜意识里,已经这么认定了。
段旷是魏央心腹,跟在对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一些隐秘。
“可从以往搜集的情报来看,的确是很像。这一点,风满楼那边也是给予同样的答复。”
“但这毕竟只是分析和判断,并非实情。”魏央淡淡道,语气透着失望。
此时,段旷小心看着上首这人一眼,想了想,然后道:“会不会是那小子身怀秘法,干扰了《分魂手》的施展?”
魏央脸色阴沉,思虑片刻后,缓缓摇头,“不会。”
段旷知道,既然对方有了判断,那他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去诏狱问问,这小子早前跟那头老狮子见过几次,待了多久,最好是问清楚他们说过什么。”
“是。”
“还有,派人去太渊州。”魏央说道。
“去太渊州?”段旷有些疑惑。
魏央想了想,多少也是有些犹豫。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若是他的人离京,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说不定还会遭遇阻挠。
可他转眼脸上便带了几分狠色,正是这个时候,他才要做一些事情才对。
要不然,事到临头的话,就晚了。
“多派人,分几路去太渊州,将这小子过去十多年去过哪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跟谁有关系等等一切,都给我查清楚。”
魏央沉声说道:“着重是他口中所说的‘方叔’,调查一下这个人,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段旷点了点头,然后道:“杀不杀?”
魏央沉默片刻,说道:“先不急,事后在他身边安排人跟着。”
段旷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为了先别让那小子知道了跟他们反目。
“另外,你亲自去一趟那幽府阎罗,问清楚那晚地下的详情。”
说到这,魏央话语忽地一顿,“算了,拿上本督手令,直接去把跟他交过手的那人带上来,本督亲自问他。”
“这,怕是傅承渊那边会知道。”
“尽管去做,这老狐狸未必不想知道些什么。”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段旷躬身退下,魏央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面前重新泛起波澜的池水。
“且看,谁更胜一筹吧。”
……
顾小年捂着胸口,出了梅园,过了甬道,靠在了一处宫墙上。
这次是内伤,重不重他当然知晓。
内腑重创,精神更是一阵阵犹如火燎般的刺痛。
他抬手点了穴,也服了治愈内伤的丹药,此时静静靠在墙上,运转真气。
四下不乏有看到他的宫中禁卫,不过只是看了顾小年所穿的蟒服和挂的腰牌后,连过来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即便这位大人身上很是狼狈,这点从他那脏乱破损的官服上就能看出来。
显然,他们是看明白了这个锦衣卫应当是被上官教训了,他们可没有兴趣过来聊几句。
良久后,顾小年咳嗽几声,整理了整理褶皱的衣服。
他的目光很平静,仿佛刚才的伤势是自己磕的一样,根本看不到先前那股隐藏的恨意和痛苦。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骗过。
顾小年不是骗子,前世今生也极少骗过人,但在生死之间,一切的手段都仿佛是福灵心至,水到渠成地用出来。
他笑了笑,抬脚朝宫外走去。
然后,在那条白玉长廊上,看到了朝这边而来的身影。
“顾大人,”那人脸色一喜,随即招了招手。
“难得进宫一次,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来人穿了一身绯红的官服,面白无须,此时带着和善而又爽朗的笑容。
顾小年已经认出了这人是谁,听对方用那尖细的嗓音说完,他便点了点头。
“是不着急走,鹿大人难不成是想请本官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