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自嘲一笑,自己以往也是杀过人的,现在还在装什么呢。
他的笑声有些苦涩萧索,更多的是无奈。
然后,不等这小厮再开口,顾小年抬手便将其打晕,拖到僻静处后,扒了他的外衣穿上,端着茶水施施然往外走。
……
陆昂的位置不难找,因为他就在一楼的角落坐着,位置稍高,能看清整个一层。
他是无衣堂口安排在这看场子的,先天境界,此时正在饮酒。
百花楼是有自己的打手的,只不过不可能出现在显眼的地方,免得坏了客人的兴致。
楼内装潢华美,自然不肖多说,而穿着暴露的姑娘们一个个的也是花枝招展,迎接着往里走的贵人们。
世上两处地方不会计较你长相是否磕碜,家境是否贫寒,只要你在当场玩耍时能拿出银钱,你就是座上宾,就是大爷。
一者赌坊,一者青楼。
坊间常说,其内之人,最是无情无义。
顾小年站在挂着喷香绸布的廊柱之后,看着那个独自一桌饮酒的中年男子,眸光闪了闪。
那是个穿着一身朴素长袍的中年人,相貌普通,眉宇皱着,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他的穿着打扮与此地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往来不绝,脸上带着那种腻人的笑容,打扮妖艳的姑娘扭着腰肢,不断跟入眼的客人们搭话,希冀度得春宵一刻。
顾小年端着茶盘,手掌微微用力。
就在此时,只觉肩头被人拍了下,然后鼻尖飘进一阵香风的同时,耳畔生了埋怨,“还不去上茶,在这发什么愣?”
顾小年心神凛了凛,自己方才出神,竟然没察觉到有人近前。
他不由提了提警惕,习武修行之人有顿悟一说,也有道心彷徨时的迷离,无论哪种,在人多陌生之处都是大忌。
威胁到生死的大忌。
顾小年脸上浮现得体的微笑,也不回头看,只是点头应了声,就要端着茶盘走开。
“哎,你等等。”那道有些糯软的声音再次开口。
顾小年眸光微沉,停下了脚步。
到了面前人身形有些娇小,但眼睛大大的,模样倒是不差。也是,能在百花楼里的姑娘,又有谁长得差了呢。
余茴看着眼前垂首的年轻小厮,秀眉微蹙。
“我怎么没见过你?”她轻声问道。
顾小年本不想多话,但既然对方现在挡了自己的路,那他就不能不说了。
“姑娘若是无事,还请让开。”他抬头,一张干净清冷的脸,眸光稍淡,透着陌生。
余茴只觉浑身一冷,忍不住退了两步。
正巧这时不远楼梯那边有姑娘喊她,“小茴啊,快来。”
“噢,来了。”余茴应了声,看着眼前人的时候目光有些慌乱。
“你,你不要生事哦,这里是大龙首罩着的。”她说了句,没再看这人的模样,只是脚步有些匆匆地朝一旁走了。
顾小年看了眼,对方拎了一个琵琶。
“卖艺之人么。”他收回目光,端着茶盘的手稳了下来。
……
陆昂那桌四周无人,顾小年慢慢走过去,将茶壶放到桌上。
“我并未叫茶。”陆昂看着场中热闹,目光随意朝这边看过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身边之人的靴子。
他微微一怔,然后就要抬起头来。
顾小年脸色平静,他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冷漠下去,今日对方不死,那程枭肯定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铁承威那里,自己算是投机取巧,日后行事,可就不能再有仁慈了。
仁慈?顾小年无声一笑,抬起的手指便点向身旁的中年人。
陆昂瞳孔一缩,刺骨的寒意自脖颈处而来,这是犹如面临生死般的强烈危机。
他调动内气,想要出手,同时也想要抬头看清,究竟是谁敢对自己出手,想要杀了自己。
但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就连一个眨眼似乎都变得艰难。
陆昂双眼瞪大,只有‘噗’地一声轻响,仿佛细针扎破了盛满水的水袋,他眼中的神采便急剧褪去。
顾小年剑指收回,无形调动的‘势’就此散去。
他微微喘了口气,快步转向一旁的隔间。
身后,陆昂的尸体一下从椅子上倒下来,嘭地一声,即便是在无比热闹的此间,依旧引人注意。
殷红的血漾开,尖叫和慌乱在第一时间产生,到处都是碰了桌椅的声音,有打手怒喝着,脚步声凌乱。
楼上雅间听了下面慌乱,自然都出来看,余茴站在栏杆处,脸色微白,脑海里下意识想起了方才所见的那道身影。
那个清冷的年轻男子。
……
顾小年脚步飞快,脱了外衣,从隔间窗子跃了出去。
此时已有人擎了火把,但他轻功施展,早已飘向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