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296节

李不琢过关斩将,用了五月时间,终于抵达了地宫最深层。

地宫最深处的石碑上已无武道记载,只有四个桀骜不驯的字:“有、我、无、敌!”

李不琢视线越过石碑,地宫中央,一道身穿赤色大氅的虚影看了过来。李不琢忽然心中感触,他在这道虚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李不琢一招手,他那散去的三百六十五道剑念再度出现。这番出手,声势却与之前大为不同,整片地宫忽的昏暗下来,穹顶上诸天星辰忽现,缓缓压了下来,若细看,那诸天星辰是三百六十五道不断演化的剑意。

不工剑界!

武无敌的虚影浑然无视这数百道剑意,站在原地,便有鼎镇社稷之势,巍然不动。他一拳打出,平平无奇,李不琢恍然间,却如见山河动荡!

噗噗噗噗噗!

三百六十五道剑意连番破灭,李不琢眼中无数虚影闪逝,变幻莫测。

那一拳摧枯拉朽,击破了所有剑意,倏然打到李不琢面前,李不琢却眼都不眨。在那一拳打到面门的时候,并指一刺,武无敌的虚影便霎然消散。

这一战开始不久,他便推演出了结果。武无敌能击破他的剑界,但也会成强弩之末。

“一道虚影,竟有如此威势,不愧有无敌之称。”

李不琢心知,若是真正的武无敌在世,自己很快就会落败。

武无敌身影消散,李不琢环视四周,只见地宫空空荡荡,除了那石碑上的四个字,已经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

李不琢这时终于明白,武无敌留下这地宫,作为复国宝藏,除了给后人留下武道传承,还有另一番用意。

武无敌一生不败心念,皆凝于那些石碑碑文中,若有武氏后人,一路斩荆披棘,抵达地宫深处,击败武无敌留下的武道虚影,便是凝聚了“有我无敌之志”了。

武无敌开疆拓土,凭的便是万战不败的无敌之志。

离开地宫时,李不琢并没有从武无敌的道中得到映证,让自己的道圆满。

不过,最后那一战,倒是让他察觉到了,自己道行的缺憾究竟在哪。

第350章.三百七十七:一剑之恩

李不琢走出地宫。

他已知道自己的剑道缺憾在哪。跨越归墟,回到浮黎时,他的丹青剑典与本命神兵烛龙遗失在归墟中了。

他仅剩真灵时,遗失了许多过往,最初凝练的剑道,也随着烛龙和丹青剑典一起遗落。

他未找回的这一部分剑道,就是他的缺憾。

“难道,要再回到归墟中,去寻回烛龙?”

李不琢回想起跨越归墟的经历。

归墟黑暗无垠,没有指引,他到何处去寻回烛龙?

李不琢思索着,走出群山。

泷州东南部是封通府,封通府南郊的宛阳县外有一座天柱山。

这山的名字,让李不琢回忆起苍梧经历的种种,游历间,他便走到了天柱山中。

山间气候多变,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后,细雨便淅沥落了下来。采风的书生、游子纷纷撑伞离开,李不琢虽能用神通挡住雨水,却也如凡人般,撑起那把朱红油纸伞,寻找暂避风雨的地方。

……

天柱山腰,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与女伴踏过荒径,在林木遮掩间,找到了一间小庙。

书生远远望着庙门上斑驳的破匾,惊讶道:“县志上曾说大夏年间天柱山中有一间白骨寺,本来以为是谣传杜撰出来的,没想真有这地方。”

那绿衣女伴娇声道:“白骨寺?好端端一个佛寺,起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名字,真是怕人,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安生,你带人家来这做什么?”

书生摇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名字倒不是取出来故意吓人的。你听我说,那些修佛的啊,总说什么把红颜与白骨一视同仁,还有的和尚,好端端去修什么‘白骨观’,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看成一具骨架子。我看,这白骨寺的意思,就是从这里头取来的。”

绿衣女伴道:“这样一说我倒没那么怕了,但细想,还是怪瘆人的,好端端的人,怎么能看成骨架子,你看我,也会想到骨架子吗?”

“我怎么舍得!”书生大笑着揩了把油,便带着女伴进庙躲雨。

一进小庙,却见一尊佛像不知什么缘故,滚落在坛前,头朝下倒坐着。

女伴呀的一声,被吓了一跳,书生一怔过后,却文兴大发,想吟两句对子,在女人面前展现文采。

“问佛陀为何倒坐……”

琢磨了一会,他开口吟了半句,却被佛像后头传来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

“被小僧一脚踢开。”

女伴又惊呼一声,吓得躲到书生身后去了,书生眉头一皱,这才发现佛像后面竟然有人。他示意女伴在原地等待,女伴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便拉着女伴,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佛像侧方,看到了佛坛上躺着像是刚睡醒的一个年轻和尚。

和尚模样长得异常俊俏,眉心一线殷红的朱印,更是为他平添了三分妖异。那书生的女伴本来只敢从书生背后露出半个头来,悄悄打量,但一见之下,竟不自觉红了脸。

书生识得美丑,也发现了女伴的异样,一时间心头有了妒意,讥讽道:“嘿,借了佛庙躲雨,佛倒了你不扶,还把它一脚踢开,你修的什么佛?莫不是个假和尚吧。”

“佛本无相,那算什么佛。”和尚还是懒洋洋的模样。

“睁眼说瞎话,不是佛,那是什么?”书生诘问道。

“一坨泥巴。”和尚觑了他一眼。

书生气极反笑,但心知这些不事耕作,整天闲的没事打禅机的秃驴最擅长和人斗嘴皮子,便不想和他争论下去。但这时,他眼睛一瞥,却见那和尚睡的地方积了一大滩水,原来是个漏雨的位置,不由笑道:“原来是个傻子,躲雨偏偏躲在漏雨的地方。”

和尚道:“你看着小破庙是个小破庙,我看天地也是个小破庙,庙里边都是雨,躲哪不一样?”

“可你都淋湿了呀。”那书生的女伴不禁开口了,不过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和尚虽是在和她与书生二人对话,却像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她话刚说完,书生却找到了和尚话里的疏漏,得意地反唇相讥道:“既然躲哪都一样,你何必抢佛陀的位子,还不是故弄玄虚,装傻撒泼!”

“嘿嘿,问得好。”和尚笑道:“但这天地,又不是他的,还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成?怎么不说是他坐在那里,挡了我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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