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堂内一位高瘦男子走出,手足颀长,目光深邃,隐隐泛出寒意。
“原来是宋国公大驾!有失远迎!”
他看到贺若弼,先是一怔,然后认了出来,马上拱手行礼:“在下宇文述,世袭褒国公……”
“滚!”
贺若弼的回答不变,肩膀一晃,撞了过去。
“你!”
宇文述脸色变了。
虽然他世袭的爵位,远远不比上刚刚灭了南陈,声势显赫的宋国公,可贺若弼此举显然就是目中无人,完全不将宇文家放在眼中,若再退让,颜面何存?
有鉴于此,宇文述冷哼一声,双手一起,隔空拍出。
如今秋高气爽,可这一出手,周遭的空气居然变得寒冷起来,守卫更是遍体生寒,牙关得得作响。
“冰玄劲?”
贺若弼哈哈一笑:“昔日宇文皇族赏赐给奴仆的功法,你们倒是练得很精深嘛!”
宇文述勃然变色,他这一脉早年就是仆役,宇文是赐姓,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这个,现在贺若弼正是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更关键的,还是贺若弼一拳轰出,拳劲浩荡阳刚,周遭的空气重新炎热起来,展现出了绝对的功力压制。
贺若弼南征北战,又岂是他这个蒙祖上福萌之人能够匹敌?
“宋国公何必咄咄逼人?”
不过就在这时,另一道充满冷意的声音响起,一名与宇文述面容相似的年轻男子现身,一拳随之击出。
呼!
恍若凛冽的寒风吹拂,四下的空气都被这拳带动,铺天盖地向着贺若弼席卷过去。
“咦?你是何人?”
贺若弼终于目露郑重,全力出手,双方身躯同时一震,竟是不分上下。
“在下宇文伤,见过宋国公!倘若我宇文家有何得罪的地方,请国公大人有大量!”
来者正是默默无闻的宇文伤,作为宇文述的弟弟,日后宇文阀第一高手,据说他能和宋缺过招,却几乎没有出手过。
当然,那时的宇文阀因为宇文化及贸然称帝,已是日落西山,能够保存元气,早早投靠李唐,都证明了宇文伤不仅实力高强,还极具政治眼光。
可惜他们现在对上一个贺若弼,就要招架不住了。
“如意堂的守卫,狗眼看人低,侮辱了本国公,你们准备怎么赔偿?”
眼见武力上不能占据优势,贺若弼开始以势压人。
“你!”
宇文述气得胸膛起伏,明明是他埋头硬闯,还侮辱他们是奴仆,怎么恶人先告状?
“愿献缣五百匹,请国公恕罪!”
宇文伤看出贺若弼是来找事的,却是宁愿伏低做小,也要将此事化解。
缣就是细密的绢布,这个年代价值可不低,就算是杨坚,数千匹缣都是极大赏赐,宇文伤一开口就是五百匹,堪称大手笔,能屈能伸。
“好!”
贺若弼刚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动,大笑道:“让那什么明月出来,给本国公瞧瞧,这事就算了!”
“请不要亵渎明月大家!”
此言一出,宇文兄弟变了脸色,不敢答应,也不敢贸然拒绝,正僵持着,浑厚的声音响起,又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不比宇文两兄弟的仪表堂堂,此人听声音年纪轻轻,却是高颜皱面,双肩紧缩,苍老得好像近四十一样,只是脸上带着热情,一见反倒能让人生出好感。
“唐国公李渊?”
贺若弼的脸色终于郑重起来。
同样是世袭,宇文述的褒国公在贺若弼眼中屁都不是,唐国公李渊却不同,一切只因为李渊的母亲,是独孤皇后的四姐。
也就是说,独孤伽罗是李渊的姨母,作为外戚,李渊任禁卫武官,深得杨坚喜爱,曾称赞倜傥豁达,功德有厚,他日可成大器。
再加上李渊祖上出过两位八柱国,李阀根深叶茂,常人自然不愿意得罪。
当然,李渊也不想得罪贺若弼。
他看似苍老,其实就二十二岁,慷慨豪迈,结交四方好友,但和位极人臣的宋国公是无法比较的。
所以李渊率先行礼,恭声道:“请宋国公移步,明月大家乃天下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歌舞惊神,必不令你失望!”
然而李渊不了解贺若弼的为人。
“天下第一才女?我呸!听起来也就是个名妓,我乃是陛下亲封上柱国,宋国公,难道还要移步去见她?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整日就知征歌狎(xiá)妓,现在竟以区区妓子折辱我等沙场血战,为国一统的将军?”
贺若弼脾气上来了,哪是人劝得了的,闻言勃然大怒。
他虽然性格使然,实则文武双全,绝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此刻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李渊面色剧变,连连道:“宋国公误会了……”
“滚一边去!”
贺若弼大手一挥,当他连独孤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李渊也成了屁,只能退到一旁,目送贺若弼趾高气昂地走了进去。
但李渊也有信心。
因为他不久前结拜了一位大哥,乃是天下第一用刀好手,武功之强,只在三大宗师之下。
而那位大哥,正是明月大家的养父。
贺若弼只身前来,必能令其知难而退。
这么想着,李渊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杆,甚至抚了抚脸上的皱纹,追着贺若弼,向后院而去。
第二十四章 红颜祸水
如意堂建地广阔,贺若弼走了近盏茶的时间,才来到一处清雅的后院。
然而就在院门前,他陡然止步。
因为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气蓦然袭至,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竟紧贴身上,向后拂扬。
贺若弼脸色变了。
所谓君子佩剑,沙场刀枪,在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中,剑华而不实,但凡武将,都是长枪大刀,纵横来去。
贺若弼最拿手的,也是刀法。
他三十年沙场争锋,所修武功虽不是当世顶级,也是家学渊源,此刻却被那刀气隔空压制,连入门都不得,岂能不惊?
“是哪位刀道大家?出来一见!”
贺若弼看不起名妓戏子,对于强者,却是尊敬的。
准确的说,此世强者为尊,哪怕是帝王,也要不俗武艺,所以如陈后主那种废物,才会遭人唾弃。
“就凭你这点微末刀道?也配见我?”
然而那院内,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刀气猛然爆发,无边的霸道中,透出杀戮死亡的气息。
“喝!”
贺若弼目露冷静,发出军旅高喝,拔刀向前斩出。
宁折不屈!
但随后而来的宇文兄弟,目睹这一幕,眼中却是露出畅快,知道贺若弼必败无疑。
因为不单单是空气,小院的墙体、脚下的地砖甚至四周的草木,都在刀气冲刷下簌簌发抖。
院中之人的刀道修为,明显高出贺若弼不止一截!
而兵凶战危,刀法哪怕超出一筹,都足以令敌血溅五步!
“大哥,刀下留人!”
李渊面色却是变了,赶忙大叫道。
贺若弼圣眷正隆,此处毕竟是赌场青楼,上不得台面,倘若真正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按照李渊八面玲珑的性格,让其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然而下一刻,令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贺若弼一刀挥出,整个人不仅毫发无伤,还将那可怕刀气一斩而破。
“什么人相助?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
贺若弼一怔,而那院门嘭的一下打开,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他比起贺若弼整整高出一个头,面容如刀削斧劈,凌厉至极,腰间挂着一柄古奇的长刀,未曾出鞘,却发出可怕的刀鸣声。
嗡!
如果说之前的刀气已经霸道绝伦,此刻的他方才使出了真本领,单就这音杀刀鸣,便足以在上千好手的围攻中杀得七进七出,不可一世!
“大哥!”
李渊目露精芒,心潮澎湃。
这位正是他新拜的大哥,霸刀岳山,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刀客。
最令李渊开怀的是,岳山觉得他有练刀的资质,称之为小刀,意为小霸刀。
这岂能不让李渊畅想未来,为之向往?
然而这一刻,岳山理都没理,双目一眨不眨,看向一处。
宇文述宇文伤兄弟也向那里看去。
他们虽无岳山的惊人修为,却是通过种种迹象予以推测。
能神不知鬼不觉助贺若弼,令岳山如临大敌,手段之高明,简直难以想象!
难道是大宗师?
可除了宁道奇,另外两位大宗师也不可能进入大兴啊!
“侠以武犯禁,一个卑贱的刀客,敢在我大兴伤害国公,可见父皇对于江湖,还是太宽仁了!”
顾承背负双手,缓缓走出。
“晋王殿下?”
李渊三人勃然变色,万万没想到是这位名震天下的皇子。
“你是何人?有此等修为,必不是默默无闻之辈,报上大名!”
更令李渊三人骇然的是,岳山面目凝重,看着顾承,缓缓开口,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刚刚的话。
“大哥,千万不能动手,他是晋王,陛下的第二子啊!”
李渊不信,扯开嗓子朝岳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