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道人听了一奇,视线转来,大惊失色,赶忙落下行礼:“臣张鲁,拜见太子殿下!”
“日后的汉中诸侯,张鲁?”
顾承打量了一下,再看向老道,眼中露出温情:“师父!”
老道自然就是史子眇了,闻言大惊:“万万当不起殿下如此称呼!”
顾承正色道:“你于我,亦父亦师,为何当不起?”
史子眇不仅从小将他养大,何后将王美人毒死的那段时间,更将他抱入自己的屋内,整夜整夜守护。
对于其他孩子而言,或许懵懂,顾承却知道这是老道的维护。
顾承在成为太子后,赐下许多赏赐,却都被史子眇推辞了。
他原本不想打扰道人清静无为的生活,现在既来了,也不会矫情。
同样的,史渺子养了顾承九年,在这个年代,他就是大皇子的绝对拥护者,根本不可能更改阵营。
“殿下位格之尊,老道受之不起,有这份心意,我知足矣!”
史子眇老怀大慰,连连叩首,张鲁见了心中大急,干脆先告状:“殿下,我祖父乃正一真人,得太上老君授阳平治都功印,后因教中生变,史子眇带印离开,至今不还,请殿下为臣作主!”
这所谓的阳平治都功印,便是天师印了。
就像帝玺是帝皇的象征一样,它也是天师地位的象征。
张鲁乃是张陵嫡孙,未掌此印,反倒落在了史子眇手中,为何如此?
“禀殿下,老道谨遵师命,不敢妄言!”
史子眇抬起头来,看向张鲁,叹息道:“师父飞升前明言,你日后当有一劫,需以此印度过,故暂放我处,你当以天地为心,生灵为念,诚敬忠孝为本……”
“荒谬!”
张鲁拂袖,直接打断,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我乃第三代天师,却无天师印执掌,以致于那张修犯上篡权,这哪里是助我渡劫,明明是予我劫数!”
“张修的五斗米教,呵,原来如此!”
顾承明白了。
关于五斗米教,后世有两种观念,第一就是天师道的别称,因入道者须出五斗米,故得名;第二种则是与太平道齐名的邪教,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都是妖贼。
如今看来,此世的五斗米教,是争权夺利的后果。
张修本是天师道中人,篡权上位,将教派改名为五斗米教,大大削弱了天师正统,张鲁作为张陵的嫡孙,大权旁落,怎能受得了?
只是他将自己控制不住局面的原因,归于没有天师印,这就很是愚蠢。
皇帝大权旁落,会是因为玉玺不在手中吗?
不过此时张鲁先发制人,还有些难办。
撞上这种纠纷,无论如何决断,都难免两头不讨好。
于是乎,顾承伸手一招:“文和,你以为如何?”
“嗯?”
张鲁抬头打量了一下贾诩,眉宇间露出轻慢之色。
然而贾诩步出,不紧不慢,第一句话就将他问住了:“三五斩邪雌雄剑,莫非也不在你处?”
“自然在的。”
张鲁顿了顿,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口,唰唰两道剑光纵出,光射斗牛,法象雌雄,指天而妖星殒晦,召雷而紫电飞腾,正是太上老君同赐下的杀伐利器,三五斩邪雌雄剑。
贾诩微笑:“既有此剑,何不斩了奸邪?”
张鲁面色一红,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他单打独斗,自然不惧张修,但张修麾下人多势众,从者如云,他就剩下几位师兄弟助臂,如何是对手?
“留下也是自取其辱!”
就在张鲁有拂袖而去的冲动,却慑于张角的下场,不敢为之时,贾诩又道:“如今妖贼乱世,黄巾军占据荆州,为祸一方,张天师可有报国之心?”
张鲁莫名其妙,他现在焦头烂额,哪还有功夫去关心黄巾军,但太子当面,自然要虚伪地表下忠心:“愿为大汉效力,万死不辞!”
贾诩再问:“那张修呢?他可愿领皇命,得正统,出汉中,攻荆州,将五斗米教扩展到中原?”
“咦?”
张鲁浑身一颤,思索片刻后,态度大变,恭敬拜下:
“请殿下和先生教我!”
……
……
第十九章 太子选妃
贾诩上前几步,扶起张鲁,耳提面命。
张鲁眼中精光闪烁,不断点头,很快露出大喜之色。
“这些谋士都是忽悠天赋点满!”
顾承听着贾诩三寸不烂之舌,不禁感叹。
明明是要利用五斗米教,去斗太平道,现在反倒像是相助张鲁。
不错,贾诩正是要让两教厮杀,朝廷下令,命张修出汉中,攻荆州。
张修会拒绝吗?
不,他会欣然领命,因为他不是天师嫡传,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很需要大义名分。
如果能击溃黄巾,得了朝廷认可,那张鲁再是张陵的嫡孙,也翻不了身了。
而张修有着信心与把握。
张角三兄弟为什么能拉起上亿教众,八州乱军?
正是通过十数年行医施符,收买人心所为。
张修在这方面的手段绝不逊色,如果张角没死,两者旗鼓相当,倒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现在单靠张宝,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张修想不到,先一步投靠太子的是张鲁,待得黄巾军五斗米教两败俱伤之际,便是亡于三五斩邪雌雄剑下之时。
而到那时,五斗米教实力大损,也翻不起风浪了,中原两大邪教一举烟消云散。
至于天师道是不是受到牵连重创,就不在贾诩的顾虑范围内了,偏偏张鲁还感激涕零:“殿下大德,先生大恩,鲁铭记于心,必不敢忘,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张鲁不知道,后世有个姓范的厨子,被卖了一副拐,也说了谢谢。
实际上,能成为日后诸侯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张鲁绝对不蠢,可惜人在即将溺毙之际,只要有根救命稻草,都要抓住,贾诩正是看准这点,加以利用。
目送张鲁离去,贾诩退回,幽魂般立于顾承身后。
顾承入观,打量着熟悉的内室,露出怀念之色,史子眇唤来道童,沏了两壶灵茶。
“请用茶!”
“神仙茶?”
贾诩一看,就为之动容,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哈哈,多谢道长!”
说着迫不及待地饮下,闭目炼化,不多时双目睁开,精神奕奕,脸上皱纹竟少了几道,皮肤光滑了许多。
炼神一脉,入了无双境后,消耗的心神大幅度增加,再加上体质远比炼精要弱,所以寿命大多不长,贾诩今年也就三十七岁,苍老得却像五十岁的男人似的,就是此因。
而道家炼丹,仙家烹茶,最擅延寿,这杯神仙茶就替贾诩延续了三年寿命,作为一个极为怕死的家伙,他岂能不喜?
顾承品茶,也觉得一股无比清凉的气息游遍全身,最终没入眉心识海的法力神龙之内。
法力神龙长吟,原本已经壮大到极致的身躯竟在缩小,龙须鳞片却是清晰凝结,变得灵动真实。
他默默感悟,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双眸温润,锋芒内敛。
史子眇见了露出赞叹:“神仙茶不止是长生之求,还有出尘之念,殿下兼容并蓄,有容乃大,日后博纳十方,万仙来朝!”
顾承微微一笑。
桥玄欲扫荡群仙,史子眇欲万仙来朝,果然立场不同,心愿不一。
“哈哈,诩是俗人,哪能比得上殿下?”
贾诩知道史子眇旁观者清,知道自己所为,损伤的是天师道元气,有所敌视,却是毫不理会:“道长,可否将天师印予我一观?”
史子眇大是皱眉,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玺:“这便是阳平治都功印,太清道祖授予师父。”
顾承定睛一看,不由轻咦出声,因为那印玺上萦绕着淡淡的黑气,阴森恐怖,竟有种鬼道邪物之感。
贾诩目光一亮:“酆都鬼气?六大鬼王困于其中?”
史子眇摇头:“那是传言夸大,此印维持的是酆都封印,六大鬼王封印之地另有其处,我道行不够,以致于鬼气外泄,惭愧!”
此世的阳平治都功之意,是在阳世平酆都鬼患之功。
酆都鬼城,人尽皆知,是鬼界连接人世的通道之一,五十年前,有六大鬼王领鬼兵亿万闯入阳世,带来瘟疫疾病,残害众生。
幽冥鬼道大盛,终为天界不容,老君托梦,传张陵妙诀雷法、符箓秘术以及阳平治都功印、三五斩邪雌雄剑两大至宝。
张陵得太上亲传,修成盖世道术,在青城山上设下法坛,鸣钟扣罄,呼风唤雨,号令天将神兵,最终扫荡群鬼,封印六大鬼王。
而酆都出口也被封印,每年只有中元节,鬼门开时,能够昙花一现。
史子眇解释完毕,就要收印,贾诩阻止:“且慢,道长当知如今天下动荡,黄巾为祸,即便有天师道相助,可取荆州,但冀州乃张角三兄弟起事之地,难以收回,你可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史子眇感到不妙,看向顾承,目光中露出恳求:“殿下,此印乃师父命老道看管,万万不容有失啊!”
顾承颔首:“鬼界事关重大,天师印动不得。”
相比起原历史那明哲保身的毒士,此时的贾诩欠缺了几分游刃有余的火候,但骨子里的阴毒却是尽显。
他不管江山变色,顾承却要天下太平,倘若除了黄巾,放出鬼道众,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放心,诩知轻重!道长不愿借印,予些鬼气,总是可以的吧?”
贾诩微笑。
史子眇这才醒悟,这恐怕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无奈之下,再也不能拒绝,五指一抓,屡屡黑气缠绕,化作一枚漆黑的丹丸:“鬼气若是逸散,死伤以万数计,慎之!慎之!”
贾诩收摄了鬼气,又朝顾承拜下:“诩向殿下求取一份诏书,三月之内,冀州黄巾可平!”
“哦?要下何诏?”
顾承目光一凝。
皇帝的旨意,分为诏、制、敕、谕。
诏书是布告天下臣民的文书,都是绝对的大事。
果不其然,贾诩朗声道:
“太子英年,理当选妃,各家之女,姿色端丽,婉顺贤明,载还入宫,择视可否,乃用登御!天和仁顺,不攻冀州,选妃礼毕,大赦天下,只诛首恶,从者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