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祭坛之上，赵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顾承身后：“公子以祭神大典激发各方矛盾，果然高明，回到秦国后，我定会向大王禀明功劳！”
顾承头也不回：“剑取来了？”
“终究沦为江湖思想了么？”
赵高心中不屑，动作恭敬地取出一柄剑：“请公子一观。”
“天问剑，剑谱排名天下第一，果然是好剑！”
顾承接过，对着晓梦道：“屈原的《天问》，你可曾听过？”
晓梦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不错！”
顾承颔首：“问天地离分，问阴阳变化，问神话传说，问圣贤凶顽，问治乱兴衰，便是天问！这柄剑也是由此而铸，可谓一柄求道之剑！”
晓梦眼神微动，沉吟片刻，摇头：“我不换剑。”
她的佩剑秋骊虽然在剑谱中排名第九，与第一的天问差距颇大，但蕴含道家至理，涵泳天地生机，庄周作《逍遥游》受此剑启发颇大，一直以来都由道家天宗奉守。
没有最强，只有最适合，晓梦求道之心纯粹，贪念刚生，立刻斩去。
“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顾承哈哈一笑，天问出鞘，一指天穹。
此时的楚王已经濒死，无论是下方拼杀的项燕李园两方，还是作壁上观的春申君和群臣，都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一如楚灵王多行不义必自毙，被逼得自缢而死，这又是一位被楚国宗族抛弃的王。
“是！”
可就在顾承天问上扬的霎那，远在百越、洛水和巫山的三女纷纷感应，运用刚刚得到的大道之力，遥遥一指。
在六神殿上，火神、河神、巫女齐齐一指，赤、蓝、青三道神力交错，环绕楚王，助他融入芳烈之中。
“三神相助，龙气封神？”
“火”化作无形的火苗，绕着楚王飘来飘去，这个独特的世界着实让它大开眼界。
以楚王这种货色，如果真能拥有神力，那天底下的练武之人，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然而王毕竟是王，他身怀楚国龙气，有传承苍龙七宿的资格，待得三位神女在顾承之命下催动，楚王在强大的求生欲下，硬生生挤入芳烈神位中……
天地轰鸣！
“成功了！寡人成功了！”
当那道狂喜的隆隆声音回荡在王城，下方惨烈厮杀的双方怔神停下，一时间不知所措。
成功了？
楚王不死？
老天瞎眼啊！
而楚王先是看向项燕，眼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寒光，又转向群臣，本来只是威慑性的一扫，不料当落在人群中畏缩的太子身上时，他的双目金芒闪烁，面色陡然剧变：
“你不是寡人的血脉……”
第九十三章 血腥清洗
楚王成神。
楚王绿了。
这两者并不矛盾冲突。
这个世界的成神，其实根本无法永生不死，获得一条并不完整的大道之力，最立竿见影的，还是战力的突飞猛进。
天地元气任其驱策，焰灵姬挥手降火雨，对于凡人来说，那就是神。
神拥有的能力，自然不同。
这一刻，当楚王看着往日十分宠爱的太子，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血脉时，他是崩溃的。
“父王？”
太子也崩溃了。
封神后，就不认自己的儿子了？
李环变色，李园变色，春申君脸色剧变。
这三位是知情的。
万万没想到，楚王不仅没死，还莫名洞察了真相。
群臣则是懵了。
太子不是大王亲生，几个意思？
“不好！”
项燕反应最快，一看李环神色有异，就知道恐怕此事是真，暗呼不妙。
有时候，真相固然重要，可揭发的时机若是不对，那就是一场灾难。
“大王！”
有鉴于此，项燕挺身而出，刚刚开口，楚王伸手一摄，王后李环就身不由己地飞起，落入楚王手中：“说！他是谁的儿子！”
“太子当然是大王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啊……”
李环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承认了那就是真死定了，泪光莹莹，一口咬定。
“贱人！”
楚王心中暴跳如雷，偏偏脸上显露出的，是一副醉醺醺的逍遥之色。
一醉解千愁，在楚人心中，酒神是忘忧的代名词，祭拜这位神明时，也是希望自己忘却烦恼事，因此酒神的形象有些像后世的弥勒佛，笑口常开。
而楚王根本没有驾驭神力的能耐，骤然而来的打击，与酒神的强行融合，使得他精神混乱，几乎疯魔，右手掐在李环的脖子上，逐渐用力。
“大王……饶命……”
李环没有想到昨日还对她千依百顺的楚王，居然真要痛下杀手，面色很快发紫，四肢不断颤动，双目透出哀求之色。
“放开她！太子是春申君的种，是春申君要篡夺你的王位啊！”
楚王不为所动，倒是兄妹情深的李园看得目眦欲裂，眼见李环即将被掐死，放声大吼。
这一吼，捅破天。
唰！
所有人齐齐看向春申君。
不可置信。
无比森寒。
千夫所指！
“完了！”
春申君身躯一晃，险些软倒在地。
战国四公子，对于各自国家的君王，其实皆非好事，春申君这位最后的战国四公子，在楚国经营数十年，更是树大根深，稳如泰山。
正常情况下，除非刺杀，旁人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太子的身世。
这种淫乱后宫，玷污王脉的事情，任谁也容不了！
“老贼！寡人一生敬你重你，你竟做下这等事？”
果不其然，头顶青青草原，替人家养了二十年儿子的楚王七窍生烟，直扑春申君：“死！”
眨眼间，左右护卫就被楚王以蛮力拍得筋骨粉碎，禁卫更是手持长戈朝着这里杀来。
“大王疯魔！护我安全！”
春申君反倒恢复了冷静，他一生经历无数风浪，在人生的最后关头，也不会坐以待毙，一声令下，数百门客狂涌出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大王冷静啊！春申君尚有五子，皆在诸侯国任宰相，必须将他们招入寿春，才能保我大楚安稳！”
眼见双方杀红了眼，连大臣们都被殃及池鱼，项燕奋力呼喊，挡在了楚王身前。
他这话其实就是要将春申君全家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否则单单只杀黄歇一人，那些执掌大权的儿子必然起兵造反！
“你刚刚就贪生怕死，现在还敢维护这老贼，一丘之貉，统统得死！”
可楚王此时根本听不进去忠言逆耳，初得无上力量的他，直接一掌向着项燕拍去。
项燕身经百战，又岂是春申君能比的，纵身一闪，避了开去，只见掌风刮过，轰隆一声，那地面竟是被轰出一个大坑，飞溅出去的石块打在群臣中，当场就倒下几个。
场面乱成一团。
楚王虽然得了神力，但不知运用，一味挥霍，就如一个天生神力的傻子在挥舞大锤。
偏偏他愤怒若狂，疯狂追杀春申君，一路上殃及池鱼，群臣狼狈奔逃，祭神大典已是乱作一团。
项燕深知自己被楚王所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赶忙求援，一位老臣扑出来，声如洪钟地道：“大楚内乱，最得益的是秦，罗网杀手团正是为此而来，万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此言一出，场中一静。
就连楚王都恢复了些许冷静。
不错，强秦才是大敌，那些罗网杀手相帮李园，明显是不怀好意，千万不能……
嗯？人呢？
不过下一刻，群臣怔住，环顾四方，这才发现罗网杀手早就鸿飞冥冥。
别说杀手，就连秦公子一行人都不见了。
……
“罗网可以撤下了。”
当楚王指出太子的身世时，顾承就转身向着祭坛下走去。
“公子！”
赵高闻言，面色微变。
他这段时间在楚国上下活动，就为了收集战报，日后大秦灭楚，连心腹六剑奴都出动了。
楚国内乱，国力大衰，才是功劳。
可如果现在将罗网撤出，没有了敌国势力，楚国内部确实会自相残杀，这功劳可就落不到他的头上了！
蜘蛛爬过长长的指甲，赵高眼中厉色闪烁，心中杀意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