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屯留的兵力,多得超出寻常!
即便赵人识破了里应外合的诡计,降卒总是掣肘,白天攻城时,他们能驱策降卒上阵,到晚上却必须要分出兵力看守,无法全力以赴。
可现在出战的,何止五万?
“不好!我中计了!”
昌平君本身也是精通兵法之辈,立刻反应过来,恐怕那四万秦军降卒早被转移,与秘谍接头的,是已经完全投靠赵国的叛徒!
也就是说,屯留的兵力不是五万赵军,而是整整九万,且无秦军降卒拖累,能够发挥出完全的战力!
这种判断错误,绝对是致命的,秦军立刻笼罩在被敌全歼的巨大危机之中。
“退!”
昌平君咬牙切齿,却也当机立断,准备壮士断腕,放弃秦兵,以保大局。
然而李牧没有给他半点机会。
“将军,不好了,大营处有赵军冲杀过来!”
“路城援军?”
“不!是李牧!李牧亲自率骑兵!”
当后方秦军大营处喊杀震天,一片火光,昌平君拽住传令兵的衣领,怒吼道:“不可能!!李牧昨日还在进攻邰阳,怎会一日之间,疾行数百里?我们布置的防线呢,为何没有早早发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传令兵瑟瑟发抖,语无伦次,昌平君脸上血色尽退,拔出佩剑,一声发喊:“随本将军冲,杀出一条血路!”
第五十六章 天枢出动
“李牧大败我秦军主力,昌平君昌文君向东南败退?”
王翦猛然站起,看着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门客。
相比起白起、廉颇、李牧,这位战国四大名将中最后成名的王翦,是标准的西陲大汉,身材魁梧威猛,气势昂然,此时不怒自威的虎目中,透出动容之色。
“禀告将军!李牧先使人诈降,分我兵力,再攻占高地,以火箭烧营,屯留赵军持炬夹击,他亲自率领两万骑兵阻截我军后路,是昌平君大人领着亲卫死命断后,才不至于让我大军彻底溃败!”
“原来如此!”
王翦恨声,亲手将门客扶起:“你安心去养伤,我必出兵援救!”
“多谢将军!”
门客一瘸一拐地去了,王翦转身,之前的诧异统统收起,沉声道:“我们低估了李牧!”
一直旁观的王贲也开口道:“昌平君亦不是等闲之辈,本以为至少能跟李牧过上几招,没想到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他是王翦之子,从小耳濡目染,深得用兵之道,此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父亲,我们必须驰援,保我大秦主力不失!”
秦国固然强盛,二十万秦军的主力部队也损失不起,否则那不仅是伤筋动骨,河西之地都有沦陷的危险。
齐国和魏国都用事实证明,一个强国的陨落,有多么的迅速和突然。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李牧正等着我们去救,此战难胜,以我之力,也只能减低损失!”
王翦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剑柄,缓缓地道:“相国派了一个门客随军,你可有了解?”
王贲道:“此人名叫李斯,拜师儒家荀夫子,走的却是法家之道,入我大秦,投在吕相门下,颇有才华,吕相此次将他派来,恐怕也有考校之意!”
王翦道:“将他招来!”
……
……
“李斯见过将军!护军都尉!”
不多时,李斯走入将军府内,躬身一礼。
“毋须多礼!”
王翦摆了摆手,开门见山:“荀夫子乃当世大儒,阁下年纪轻轻,就能出师,必有惊人技艺,此次有一事,还需劳烦阁下!”
李斯精神大振,立刻道:“将军但有吩咐,李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翦颔首:“你入邯郸,将李牧战绩夸大,传于赵王宠臣郭开韩仓耳中,借此两人,离间君臣关系,调回李牧!”
“将军妙计!”
李斯眼中光芒一闪,起身道:“斯定不辱使命!”
细节商议后,李斯告退,王贲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沉声道:“父亲,此计恐怕不成!”
此时的赵王,虽然宠信谗臣,却有理智可言,而历史上下令阵前换将,杀死李牧的,是下一任赵王,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昏君,愚不可及。
所以李牧大胜,赵王必然大喜,此时郭开韩仓即便想要挑拨离间,也得掂量掂量,更别提临时换将。
“是不成,所以才要吕相的门客去做。”
王翦道:“此次之败,正是我大秦权力相争所致,大王已成年,是该政令己出了,去调兵吧,我亲自会一会李牧!”
“是!”
王贲恍然,拱手退下。
……
……
“可恨!这是想将我当成战败的替罪羔羊,王翦准备放弃吕相,改投秦王阵营了!”
另一边,刚出将军府的李斯脸色立刻沉下,眉头拧起。
自从上次吕氏春秋一役,在牢中做了几日阶下囚,反倒让李斯决定了要走的道路。
吕不韦正是他努力的方向,权倾朝野,著书立作,留名青史。
所以来到秦朝后,李斯直接投入吕不韦门下,施展才华,在短短时间内,得到重用。
不过李斯的野心,远不止小小的门客。
“吕氏春秋,盛极而衰,此次秦赵战事不顺,吕不韦大势已去,我该何去何从?”
除去吕相,似乎只有秦王嬴政这一个选择,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隐隐发现,大秦内似乎还有第三方势力。
“天枢!”
李斯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端详,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这是离开咸阳时,一位神秘人交予的,言明若有困难,可向天枢求救,正如昔日的牢狱之灾。
“真是那位秦公子么?”
李斯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巷子中,一手高举令牌,轻喝道:“李斯有难,望天枢相助!”
没有反应。
“我也是胡思乱想了……”
李斯缓缓放下手,脸色赧然,自己都觉得羞耻。
然而当他心情低落地坐上马车,离开邰阳,却陡然发现,所行的方向不对。
“这是去哪里?”
他揭开帷裳。
“燕国!”
不知何时,车夫换成了一位头戴斗篷的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天道人纲,日月所入,阁下既然求助于天枢,我们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此行之后,你就是灭赵功臣,可青云直上!”
……
……
“列阵!”
昌平君下令,可惜阵势尚未布好,数以万计的赵兵便从左方密林出现,往他们冲杀过来。
“射箭!”
声嘶力竭的吼声中,箭如飞蝗,最前的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敌人已杀入前阵。
瞬时间,前方尽是狰狞的敌人。
“随我冲杀!”
昌平君一声发喊,带头杀出。
短短的一天时间,已经不知吼过多少次类似的话,振奋士气。
也正是他身先士卒,勇不可当,才能在李牧大军的衔尾追击下,保证秦军败而不溃。
秦军且战且退,一时间长达十余里的山道,尽是喊杀之声。
昌平君勇猛杀敌,正堪堪把敌人抵住,另一端突然乱了起来,又一队敌人杀出,硬生生把护后军冲成两截。
路城援军,真的到了!
“完了!”
当后方林木再劈啪作响,火头窜起,劫断了秦军退路,昌平君身躯一晃。
他知道,这次再也难以幸免。
“将军!走啊!”
“走?能走到哪里去?最后一次,随我冲杀!”
亲卫门客护在左右,浴血奋战,昌平君却摇了摇头,放声大笑,扬剑指天:“我大秦将士就算是死,也要让赵人为之陪葬!”
“吼!吼!吼!”
遥遥听得那激昂的吼声传来,李牧端坐马上,冷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动容:“秦真虎狼之师也!”
“那又如何?”
副将司马尚俯瞰战场,发出由衷的叹服:“有上将军在,还不是大败之,我等终于一雪前耻,告慰长平四十多万冤魂!”
“王翦不是易于之辈,何况秦也有能人……”
李牧微微摇头,没有半分放松,突然虎目一转,望向西方的山坡上。
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一位白衣如雪的男子。
“纵横之道,看风起云涌,去最适合的战场,一展鬼谷子的风采!”
顾承的声音于脑海中回想,蕴含着纵横大道之力,盖聂五指握住剑柄,陡然出鞘。
百步飞剑!
纵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