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分析道:“表面看,我们人数占优,又有防御力强的长城,可是观之以前突厥人来犯,每次均能轻易突破长城的防线,虽说趟趟均攻我们于无备,仍可见对方对攻长城是驾轻就熟,故能得心应手。”
接着又道:“论实力,凭我们的经验,金狼军比得上我们的远征旅,一般狼军的实力,亦不在田归道的二千精锐之下,比之我们大唐边防军,一人可抵四至五个人,所以我们虽多上数万可投入战争的兵员,真正实力却及不上对方。”
荒原舞道:“我们大多数人有个错觉,就是以前我们既能以千多人,与数万狼军周旋,现在兵力相埒,兼具强大防线,因而不将狼军放在眼内。”
龙鹰道:“我本亦有此错觉,可是当在猛狼石上看足一天一夜狼军调动的情况,乐观轻敌的想法立告灰飞烟灭。以前我们可以避重就轻,永远不予对方正面硬撼的机会,可是,现在我们成为对方固定的攻击目标,就是另一回事。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粉碎了他们占据统万的行动,这场仗我们输定了。”
又道:“我所说的机会,将发生在突厥人被逼撤退的时候,我们就穿过他奶奶的毛乌素沙漠,穿过库结沙,于默啜退返大河北岸前,早十来二十天荡平对方夹河设立的后援营寨,然后等默啜送上门来,那亦是杀鸟妖的唯一机会。”
荒原舞大喜道:“明白了!”
桑槐拿着卷烟,来到两人身后,点燃,吸一口后递给龙鹰。
龙鹰毫不客气,接过后深吸两口,吞云吐雾叹道:“到骆驼堰前,我一直在怀念你老兄的卷烟,以卷烟论,你肯定是宗师级的。”
桑槐欣然道:“有鹰爷予以肯定,卷烟的身价立即不同。”
龙鹰将烟递给荒原舞。
荒原舞坚定地拒绝,沉声道:“待我亲手割下鸟妖的臭头,祭祀达达和其他族兄弟时,才吸这口烟。”
两人肃然起敬。
第十三章 统万长垒
十二天后,鹰旅浩浩荡荡的抵达统万古城,远看已比想象中壮观,愈接近,愈是叹为观止,如博真形容的,确只剩下一列墙垣,向毛乌素的一方给半埋在荒漠下,化为东一堆、西一块突出沙面的颓垣土堆,广布在方圆数里的沙漠边缘区。
可是,坟起横亘达千多步的南墙,仍是屹立不倒,没丝毫向风沙屈服的迹象,城高墙厚,西南和东南角的两座角楼,高起达四丈,比城墙高出近一倍,大致完整,以其所开的多排方形箭孔计算,角楼内部足有四至五层。
尤为特别者,是城墙朝南的一面,筑有十二座平城墙高度、俗称“马面”的墙堡,往外突出三丈,宽二丈,入口在城墙另一边。
龙鹰等再没法视之为古城的残余,而是长列成阵,由两座角楼、十二座墙堡,在城墙连接下浑为一体、别出心裁的沙漠战堡,如储存足够的粮水、战矢和物资,守之以死士,任敌人如何狂攻猛打,仍牢不能破,固若金汤。
堡楼阵四周处处沙柳,星罗棋布,带来荒原少许生气。
欢呼声中,众人入楼登墙,如抵新居,细察在未来一段日子须与它相依为命的长墙垒,可以怎样伺候迎合他们这批新主。
正要卸下装备,安顿下来,被龙鹰阻止,还着众人先离墙垒。
因还有一截长至十七、十八丈,将内城分隔为东、西两部分,方开始倾颓的隔墙,故众人集中在西墙垒下的废墟地。
龙鹰道:“大家明白了吗?”
符太哂道:“要摆空城计来设伏,有何难明的。”
博真恍然道:“难怪人人都说太少自幼生性聪明。”
符太没好气道:“大个子才真的风趣。”
丁伏民道:“鹰爷估计,咄悉匐的人何时抵达?”
龙鹰道:“明天之后,随时可至。”
又道:“我们骗过对方的先头部队便成。”
博真提议道:“墙垒外为旷野和荒漠,可藏身之处,惟有角楼和墙堡,我们可博对方长途跋涉后身疲力累,心内又无防备,故不会逐寸逐分地去看个究竟。”
桑槐附和道:“藏在两边的墙堡较稳妥,如我是探子,先登墙,然后到其中一座角楼瞧瞧,便当完成任务。”
龙鹰微笑道:“这就是碰运气了,最怕对方来的是整队先锋军。”
稍顿续道:“咄悉匐连受重挫,已成惊弓之鸟,兼失去大批箭矢、物资,今次不容有失。若我是他,会选在夜深时候,抵达统万,以避我方耳目,只要收到探城先头部队的灯火讯号,势不顾一切的全速赶来,绝不延误。”
宇文朔点头道:“理该如此。”
君怀朴道:“突厥人不惯徒步,肯定走得很辛苦,仍有力气早一步赶来的,当为对方里的高手,人数不会多到哪里去。”
龙鹰记起追捕“复仇者”的高手圑队,道:“人数在百人以下,如能尽歼之,可大幅削弱对方的实力。”
他们似闲聊远多于商讨军事大计,旅员们或站或坐,聆听头儿们的对话,神态轻松。符太坐在一个大包裹上,内里有六个盛水的大皮囊,全旅数他这个包裹最重,“血手”另辟蹊径的功底,使他成为最能负重的人,见龙鹰又耍卖关子的手段,斜眼兜着他道:“可以点睛了吗?”
龙鹰在莞尔声中,不敢怠慢,此时他成了唯一仍站着的人,道:“我的应付之法,是从做‘复仇者’领悟回来的,叫‘捉迷藏’。哈!”
众人齐声发笑,开怀不已。
博真站起来,移到龙鹰身旁,探手抓着他两边肩膊,忍着笑道:“各位兄弟,我们又重睹鹰爷将所有可闷出鸟儿来的事,说得绘影绘声、生动有趣的风范。没了他,日子将难过很多。谁猜得到他老人家的应付之法?”
说毕放开他,坐到桑槐之旁,道:“卷烟!”
又惹起另一阵笑声。
桑槐边掏烟,边道:“今趟并不难估,是化整为零,随机应变。”
龙鹰欣然道:“对!化整为零,是在两边挖坑,不用深,蹲下来从地面看不到便成。即使在白天,由于东、西两边的墙都塌了,须走上角楼之顶,尚要用神看,方能察觉,还以为是天然土坑。唔!我们就挖得像天然的土坑,乱敌之眼。”
众均称绝。
宇文朔道:“将己比人,刚才在下登上墙头,只朝无定河的方向看,也回头看后面的沙漠,对东、西两边瞥过几眼,因根本没想过在这么荒芜的地方,可见人踪。”
荒原舞道:“随机应变就是捉迷藏,人数不可以多,躲于一座角楼内,若有敌人登楼查看,便利用其多层的结构,顶上有台的特性,与对方捉迷藏。”
符太道:“谁懂得突厥人的手号?”
龙鹰举手道:“禀告太少,是小弟,看足一天一夜,什么都看懂了。”
符太颐指气使的道:“那就不用躲躲藏藏般麻烦,我们的人可附在登楼的四道石阶底下,如被发现,就动手宰人。角楼内那么黑,认路都有问题,除非举着火炬走进去,谅也映照不到阶底的位置,何况我认为他们不敢随便点火。”
博真赞道:“果然生性聪明,请鹰爷点将。”
龙鹰笑着道:“有请太少!”
众人喝采鼓掌,气氛炽热。
宇文朔叹道:“非亲历其境,怎晓得远征大漠之战,就是这么在笑谈里拼凑出来的。”
符太朝宇文朔微微欠身,然后好整以暇的道:“第一个不入选的,是鹰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