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25节

龙鹰心忖“冤家路窄”,或许是这个意思,不知符太有否遇上柔夫人的机会?

无瑕语带感慨,或许说这番话时,想到他龙鹰,这个想法,令他从沈香雪“虚情假意”的打击里,得到少许补偿的安慰。

知彼知己,乃兵家首要。

全赖自己探敌的能耐,令他可如现在般掌握己身的真正处境。这个想法,使他感到田上渊非是没有破绽,假设能在探听敌情上,寻得缺口,可进一步了解北帮的策略,掌握其弱点。

情势的急遽变化,令他暂时没法到长安去,当务之急,是先返扬州,让桂有为晓得在北方的最新情况,共商对策。

还有是岭南之行,暂且押后。

听她们的对话,无瑕似刚从远地回来,见过柔夫人、宛真等人,晓得霜荞这个主管情报者不晓得的事。

霜荞忽然道:“我有个想法!”

无瑕讶道:“说吧!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霜荞苦涩的道:“因为难以启齿嘛!”

连沈香雪亦给惹起兴致,问道:“大姊想说什么哩?”

龙鹰本打算离开,闻之当然留下来,隐隐感到与“范轻舟”有关系,否则以霜乔一贯爽脆利落的作风,不会吞吞吐吐的。

龙鹰最擅掌握别人心里的想法,有时是来自魔种的直觉,有时在于能掌握对方情绪上的波动。

霜荞浅叹一口气,徐徐道:“到飞马牧场之前,在对付范轻舟一事上,我本信心十足。可是和他交锋后,总有棋差一着,奈何不了他的感觉,处处受制。不论言行,他总能出人意表,久而久之,我感到自身的情绪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牵引,甚至在某些时刻有失神的现象,对我是从未有过的事。对付他是很吃力的。”

无瑕淡淡道:“现在你再不用对付他哩!”

霜荞道:“推己及人,香雪是刚复元,等于大病初愈,我怕她无法胜任。”

无瑕道:“你想我亲自应付他吗?我也不是未尝试过呵!”

霜荞道:“因为当时玉姑娘的心神全放在龙鹰身上,故没有全力出手。”

全力出手?

霜荞指的肯定非是动手较量,而是指无瑕的“媚术”,真是一笔糊涂帐,来来去去都与自己有关系。

一阵沉默后,无瑕轻柔的道:“夜了!早点睡觉,明天我们到西京去。”

听到这里,龙鹰知是时候,悄悄离开。

寒夜里的洛阳安静如昔,可是于龙鹰,似变成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了女帝的洛阳,像欠缺了魂魄,总有点不对劲。

比之到如是园探听敌情前,现在是心如死灰,就像失去了希望,前路茫茫,或许是因沈香雪的“变心”,又或因坐看黄河帮的败亡见死难救。

北帮崛起的势头,其猛其速,全在意料之外,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日子里,北方江湖将沉沦于韦武集团的魔爪里。

龙鹰翻过日安舍的外墙,落在院落里,忽生异感。

厅内有人。

以龙鹰的修养,亦暗里倒抽一口凉气,微怔一下,才朝门阶举步。

何人高明至此?

第十五章 划地为王

天下间,避得过龙鹰感应者,数不出多少个人来,无瑕是其中之一。

他的感应可划分为高低不同的层次,最低的一层,也是一般高手的层次,凭其生命的现象,例如气息、心房血脉的跃动诸如此类,生出警觉。普通人也有这个能力,不过高手比一般人灵锐多了,晋升先天境界的高手,更能从对方的气场察敌知敌。

更高一层,是掌握对方的波动,包括精神和情绪上的波动,精微细致,超出了正常感观的能力。可是高手如台勒虚云、杨清仁之辈,心志坚刚如岩石,在潜伏的状态下,不但不泄出任何生命的迹象,不动情绪,连精神亦可处于匿隐的状态,深藏不露。

最高的层次,就是魔种的直觉,龙鹰也没法解释是怎么一回事,属灵觉天机,超乎常理。

他要到踏足实地,方生出厅内有人的直觉触感,瞬那后感觉烟消云散,仿如错觉。只从此点,可知厅内守候他者,何等高明。

龙鹰没法想象究竟是何方神圣。

推门入厅,一人卓立厅中,如融入暗黑一道没有实质的影子,含笑瞧他,叹道:“范当家高明,甫入院立即察觉到晚生在恭候大驾,难怪出道至今,所向无敌。”

两人目光交击,如在厅堂的虚空过了一招,双方的眼睛同时亮起来。

任龙鹰千猜万想,仍没法预见是这般的一个人在厅内静候他。如在街上碰到,肯定可吸引他的注意,但会认为是到洛阳文坛来混、儒雅风流的诗人墨客,最合他出现的地方是如是园不时举行的晚会雅集。

龙鹰从头到脚默默打量对方,暗暗惊心,因直至此刻仍没法掌握其深浅,对他来说罕有之极。

近乎龙鹰的高度,宽肩窄腰腿长,竟没有丝毫逼人之态,一身儒服,乌黑闪亮的头发以儒巾扎得整齐停当,蓝色滚白边的外袍垂至小腿,绑腿棉鞋,不携兵器,外貌非常年轻,似不过三十岁,可是凹陷得颇深的一双锐目,却使人感到只有饱历沧桑、阅历甚深的人,方会拥有这样深湛的眼神。

从任何标准去看,美男子之名,此君可当之无愧,皮肤出奇地白皙,龙鹰估计是因练某类奇功的效果,否则白皙得来不可能如此闪亮润泽,使他拥有种从未从其他人身上发现过的典雅气质。

他的帅气和风流是另一种的冷漠、节制,挥洒自如,不含丝毫造作,天生是这般模样似的。令他想起花间女的师尊“多情公子”侯希白,不过直觉感到此人绝不多情,是神和魔的混合体。

龙鹰将扰心的事全抛诸脑后,微笑道:“兄台似对范某非常熟悉,但恕在下眼拙,没法猜到兄台为谁。”

那人哈哈笑道:“晚生田上渊,该怪郎征不懂变通,隐瞒晚生就在洛阳附近,晚生闻得范当家大驾光临,忍不住立即来会。范当家‘南人北徙’那一手,耍得非常漂亮,晚生佩服至五体投地。”

说罢张开两手,趋前。

龙鹰别无选择,和满手血腥的北帮大龙头老老实实紧拥一下,且须注入足够热情。

田上渊充满感触的道:“和范当家的会面,一延再延,今日终于得见。”

他的感慨隐透志得意满,可见他对能旗开得胜,铺出可拿下北方武林半壁江山之路,心神舒畅。

分开后,两人到圆桌分坐两边,没有燃灯,就在暗黑里说话。

龙鹰终明白无瑕为何对田上渊如此顾忌,他乘龙鹰之不备,“奇袭”日安舍,不用动手而测出“范轻舟”的高明,也等于向“范轻舟”施了个下马威。田上渊身处厅内,纯凭超卓的感觉,不单捕捉到龙鹰着地的剎那,还发觉龙鹰因感应到厅内有人,微怔一下,那才是真的了不起。难怪集大江联的顶尖级高手,仍没法置他于死。

田上渊满面欢容的道:“范当家向小彦说过的每一句话,晚生都仔细玩味,不过始终属传话,隔了一重,想了解范当家不能只靠小彦的转述。何况只是晚生了解范当家失于一偏,必须让范当家也了解晚生,大家方有衷诚合作的可能。”

看外表,田上渊和乐彦的年纪该差不了多少,可是田上渊提到乐彦,似说的是后生小辈,其“老气横秋”处,有种奇特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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