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2节

龙鹰呆瞪着眼前广袤的空间,既真实又难把握,说不出话来。

席遥道:“我们和当年的燕飞与孙恩,都是晓得仙门的人,但却有着关键性的分别,就是他们曾亲眼目睹三佩合一,仙门开启,不用像我们般免不了有时胡思乱想。”

又沉吟道:“对本人来说,世上最大的奥秘和奇迹,莫过于仙门,因而死亡亦变得非为绝不可免的事,就看我们的福份。鹰爷有兴趣听我修炼‘黄天大法’的情况吗?”

龙鹰正需要点较实际的东西,忙道:“当然想听!”

席遥吟唱道:“‘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些子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龙鹰心中涌起诡秘莫名的奇异感觉。

“黄天大法”乃孙恩在距今二百多年前自创,传予卢循,故此现在向自己传法的,是“卢循”而非“席遥”,这笔糊涂帐恐怕没人弄得清楚。

此刻的席遥,亦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女帝刚入干陵绝关,此刻的席遥又前世今生的交错纠缠,忽然间,习惯和熟悉的事物,似全崩塌下来,再难区分何为真?何为假?又或真和假的对立是否存在?哪些算是真?哪些算是假?

席遥续道:“‘黄天大法’,与‘道心种魔’处处相通,欠的只是‘出生入死,离死返生’此一着,言理方面则更为精致入微。鹰爷的‘至阳无极’虽告成形,却略嫌粗糙,为使仙胎魔种能有个完美的结合,我和僧王商量过后,决定将‘黄天大法’之秘尽告鹰爷。哈!鹰爷当明白我席遥这一片苦心,最后为的还是自己。”

龙鹰欣然道:“天师提起仙胎,小子立即浑体生机,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同道中人,互相之间真正的无私,在这尔虞我诈的人间世,多么难得。”

席遥哑然失笑,往他瞧来,道:“是真正的利益一致。‘黄天大法’分九重功法,一言贯之,就是‘炼心’。第一重炼的是未纯之心,屏情去妄,心照于空。第二重炼入定之心,第三重炼天地之心,一阳来复,玄关窍成。由此到第八重的炼心成神,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以至能出神入定,不为物境所迷,于鹰爷来说,早为过去了的事。我想和鹰爷说的,是最高的第九重功法。”

龙鹰道:“天师太看得起我了。只在不为物境所迷一项上,我只能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偶一为之。”

席遥笑道:“即使敝师孙恩,亦是在特定的状况下方办得到。第九重功法,就是‘炼神还虚’之法,须炼至众有皆空,清虚一炁,盘旋天地之间,在其内又不在其内。天地有毁,虚空不毁。”

龙鹰一怔道:“虚空不毁?”

席遥淡然自若的道:“仙门开启后又闭上,何来有毁?”

龙鹰拍额道:“对!”

席遥道:“卢循就在此却步,难作寸进,也是我早前的遭遇,幸好僧王寻上本人,得闻《道心种魔大法》之秘,明白炼虚的同时,尚要合道,此道就是‘虚空之道’,一切奥秘,尽在虚空。”

龙鹰抓头道:“我似乎明白,又似完全不明白。”

席遥沉声道:“虚空不空,乃一切的根本,没有了虚空,一切将不复存。”

龙鹰双目爆闪奇芒。

第二章 无字天碑

火炬光照耀下,一对石碑矗立前方,东西对峙,若如两尊高达二丈守护陵寝的天神,默默以它们独有的方式,诉说主子们生前的丰功伟业。

这对石碑开创先河,分别代表唐朝第三代皇帝高宗李治,和至今为止中土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两代君主,合葬一陵。

位于西侧的属高宗,为述圣碑,由七块巨大石料组成,碑石节数合“日、月、金、木、水、火、土”的七曜,当年武则天亲自撰文,李显书写,凿刻后涂以黑漆,光亮夺目,共八千余言,当然歌功颂德,隐恶扬善。

述圣碑东侧为武则天碑,胖公公没说出来的碑铭,终于揭晓,光光滑滑的没半个刻字。武曌可为高宗的述圣碑洋洋洒洒的撰写八千言的长文,自己的碑铭却不着一字,本身已有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比之千言万语,更能触动观者的想象。

通往帝陵的隧道在入黑前被彻底封闭,接着铺以泥草,还原为山坡的部分,不露痕迹。

龙鹰、胖公公、符太、法明、席遥五人立在“无字碑”前,做最后凭吊,战士守护四方,见证着这特别时刻。

明天,将有兵马从“新都”长安开来,负起守陵之责。

直到此刻,武则天的“死讯”仍未泄出,来守护的兵员,还以为是一般正常的工作。这是基于龙鹰和代表李显的张柬之的秘密协议。

女帝驾崩的时间,与二张的被诛只隔数天,很易予人女帝是给逼死或气死的错觉,于此新朝刚立,政治不稳之际,极不利新朝的施政,实非群臣所愿。故此经商议后,李显一方决定将女帝的死讯延迟半年或更长的时间才公布,期间以种种手段掩饰女帝过身的事实。此更为一石二鸟,可配合新朝从陪都洛阳迁返旧都长安的大规模行动,届时李显亲自护送武则天的灵柩返长安,正式将之安葬干陵,让女帝长眠于此。

这样既没违背女帝不准李氏和武氏子弟相送的命令,又在表面上让李显等尽了孝道,对天下万民有所交代,不授人以柄。

故此龙鹰等的行动是于绝对秘密的情况下进行,先封锁方圆百里之地,不容人进入,才在胖公公指挥下,迅速完成封陵之举。

龙鹰审视着无字碑,叹道:“难怪我想破脑子也想不到。他奶奶的!竟然是破碎虚空。”

符太道:“换过其他人,即使对着石碑仍想不到,或会猜是因圣神皇帝功德比天,故无人敢用文字表述。哈!”

法明合十低喧佛号,道:“善哉!善哉!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席遥捻须微笑道:“我却道不知情者,会认为是圣神皇帝表现出君主的风度,将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龙鹰兴致盎然的向胖公公问道:“公公又认为其他人怎样想呢?”

胖公公笑道:“公公的猜测没你们般天马行空,浮想联翩,而是从实际或政治的方向去看。”

符太感到有趣的道:“公公指点!”

胖公公现出功成身退的轻松写意,取出烟管,让符太点燃烟草,深吸两口,悠然道:“为高宗撰文的是圣上,现在够资格为圣上写铭的是李显。当后人发觉则天碑上空空如也,稍懂现时形势的,该认为问题出在‘正名’和‘定位’之上,因没法决定圣上该称帝还是称后,致无法落笔。”

龙鹰拍额道:“外行人毕竟是外行人,没法想得周详。”

胖公公再吸一口,叹道:“什么都没关系哩!”

法明向龙鹰道:“本王将亲自送公公往南诏去,顺道看看滇池的风光,然后折返江南,过一段平凡而又绝不平凡的日子,静待邪帝的好消息。”

龙鹰喜出望外,亦晓得法明与他持同一想法。

对付胖公公绝不容易,可是胖公公因处理女帝的“后事”,形迹已露,以台勒虚云的智慧,又猜到与自己实难以善罢,交锋是个早或晚的问题,该不会放过胖公公此一罩门死穴,只要出动高手如无瑕、杨清仁、洞玄子之流,不是没有活擒胖公公的机会。法明来此一着,肯定粉碎了台勒虚云任何手段。

胖公公欣然道:“僧王对公公很有孝心。”

接着向符太道:“小子又如何?”

符太道:“我本想送公公一程,现在有僧王出马,再用不着我。自小我就有个心愿,就是独自在大漠过一段日子,既是流浪也是修行。趁此机会,可以还愿了!”

龙鹰皱眉道:“不是要去找拓跋斛罗吧?老子也有份的。”

符太一怔无语。

龙鹰道:“你还是先跟着我,到幽州后再说。”

符太耸肩做了个不在乎的姿态。

法明点头道:“鹰爷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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