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奕漫长的的刑警生涯里,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很多伤口,只是缝几针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事。
“你有专门学过法医学的知识吗?”或许是为了转移周奕的注意力,许念开口问道。
“略知一二,一个朋友教的。”
“你朋友也是法医吗?”
“嗯。”
“那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我想多学习学习,咱们市,法医方面的人才储备一直不够。”
“好啊,会有机会的。”
周奕心说,这个朋友不就在眼前吗。
缝合包扎完手臂的伤口之后,许念又帮周奕处理了头上的伤口,主要是确认他没有得脑震荡。
也不知道是周奕脑袋够硬,还是凶手力道不够大,头上的伤口比手上要浅很多,也完全没有脑震荡的迹象,
不过,让他最耿耿于怀的,还是九十年代的砖怎么能这么硬啊。
处理完所有伤口后,许念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好了,云长兄,你可以去找吴队了。”
“云……”周奕瞬间哑然失笑。“那就多谢华神医了。”
许念笑了下,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刚才采集的血样,准备进行化验对比。
……
周奕重生前,对宏城的市局相当熟悉,毕竟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十年之久。
虽然现在的装修非常陈旧,但格局还是那个格局,他几乎是本能地直奔三大队的办公室而去。
宏城是一座地级市,市局的刑侦支队下设了三个大队,其中三大队专门负责重案命案,也叫重案大队。
他记得吴永成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同时兼任了三大队的队长。
更有意思的是,周奕后来也当上了三大队的队长。
如今与吴永成的相逢,也算是超越时空的相会了。
他敲了敲门,里面吴永成喊道:“进来。”
周奕伸手推开门,本以为会看见那熟悉的让他怀念的场景。
结果门一推开,顿时一股浑浊的烟雾裹挟着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咳咳咳,好家伙,怎么这么辣嗓子,跟老农民抽旱烟一样。
果不其然,吴永成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表情凝重地翻看着一堆现场照片。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长长的烟灰软软地挂在烟蒂上,却没掉下来,桌上的烟灰缸里更是插满了烟头。
“来了?”吴永成放下手里的照片,这才发现整间屋子已经烟雾缭绕了。
他赶紧把旁边的一扇老式钢窗打开,散散味。
顿时满屋的烟雾争先恐后地钻了出去,同时一股寒意袭卷进来。
周奕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又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三点十五了。
“吴队,你们的现场勘查都做完了吗?马上就要下雨了,这一下雨现场可就全被破坏了啊。”
吴永成疑惑道:“下雨?晚上我看中央台的天气预报了啊,没说下雨啊。”
他的话音刚落,几滴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
下一秒,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嘿,你这嘴是开过光吗?这么准。”刚坐下的吴永成又赶紧站起来关窗户。
“吴队,现场……”
周奕的话还没说完,吴永成就摆摆手道:“放心吧,今天刚巧我值班,联防队来报案后,我就把住警队宿舍的那几个大小伙子都拉起来干活了,该忙的都忙完了。”
“要不是为了审你,我跟小陈这时候也早就睡大觉去了。”
周奕放心地点点头,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一来,和重生前的情况相比,这起案件的发展轨迹,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首先是原本被大雨破坏的现场,得到了完整的勘查,这非常关键。
因为凶手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线索都不留下。
其次是半路还杀出了自己这个程咬金来,凶手袭击自己这个突发状况,势必会留下更多痕迹。
而他,也是目前唯一和凶手有过接触的人。
“死者的身份,基本可以确认了,市三医院急诊科有个护士,名叫杜晓琳。我们联系到了她的家属,家属说她至今没有回家。而医院那边有她明确交班的记录,现在杜晓琳的家属正在赶过来认尸。”
周奕点了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其实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另外,你说的一部分情况,医院那边也确认了,包括你爷爷周阿四的入院情况,和缴费时单据上你的签字。”
“辛苦吴队了,许法医正在做血液提取对比检测,另外她对我的伤口做了鉴定,可以和死者身上的伤口做比对,确定袭击我的人是不是就是杀害杜晓琳的凶手。”
吴永成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小许这姑娘心思缜密,我都忘记这茬了。”
周奕不动声色,深藏功与名。
“师傅,家属刚才来认过尸了,死者确定是杜晓琳。”刚才的年轻警察急匆匆地走进来说。
看见周奕也在,他并没有惊讶,而是和周奕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周奕也点头回应。
吴永成点点头,伸手把嘴里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插。
然后对周奕道:“认识下,这是我徒弟,陈严,比你大两岁。”
陈严见师傅点自己,立刻向周奕敬了个礼。
“陈严……”
听到这名字,周奕刹那间就愣住了。
因为这个名字,周奕印象非常深刻。
他曾经在公安系统的内部通报里,听到过。
宏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三大队队员,陈严,因在特大案件中为保护国家财产和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壮烈牺牲,特授予烈士称号。
时间,1998年四月。
第10章 有预谋的谋杀
九八年四月,省城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悍匪黄金宝一案。
上级直接下达最高指令,要求倾全省警力,务必立刻抓到这个穷凶极恶的悍匪,必要时刻可随时击毙。
而就在黄金宝逃窜到宏城的当天晚上,被陈严撞见了。
具体过程周奕不得而知,但结果就是,陈严为了保护无辜民众,身中三枪壮烈牺牲。
而陈严临死前反击的一枪,打中了黄金宝的大腿,最终成为警方抓捕到绝世悍匪落网的关键。
如果没有陈严临死前那一枪,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无辜丧命。
因此周奕清楚的记得警局系统内部下发陈严讣告的那天,所有同事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在陈严出殡那天,几乎全城的警察都去为他送行了,所有人都向这位年轻的英雄敬礼。
而周奕清楚地记得,陈严满头白发的母亲,抱着儿子的遗像,双眼空洞无神。
仿佛她的心,也已经随自己儿子死去了。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初牺牲的英雄。
周奕顿时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平静地冲陈严伸手道:“陈严同志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有机会能多多向你学习。”
陈严温和地笑了笑,和周奕握了握手,客套了两句。
既然都是同志,那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吴永成道:“好了,客套话留着以后慢慢说。周奕,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周奕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说说。”
周奕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吴永成的注意,现在就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吴队你想听听我对这起案件的看法,毕竟我和凶手交过手。常规的线索,我猜你们在现场勘查时已经掌握不少了。我说点别的推断吧。”
“好,我听听。”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熟人作案。”
“为什么?”
“首先,就是杜晓琳中的那六刀。如果是抢劫杀人或者强奸杀人这种陌生人作案,连捅六刀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便连捅多刀,刀伤的范围通常也会比较集中。”
“那如果是被害人激烈反抗呢?”陈严问。
“有这个可能,但如果是激烈反抗导致的多处刀伤,那杜晓琳致死的那刀就更不可能是颈动脉那刀了。”
“为什么?”
“因为被害人的激烈反抗是很容易引起凶手的情绪激动的,进而实施激烈的行凶行为。这时候,胸部、腹部,这两个面积更大的部位,是最容易被攻击的,而且很可能是反复攻击。”
“凶手用的是匕首类凶器,完全符合捅刺的行凶方式。只有砍刀类凶器,才会是劈砍的行凶方式。但砍刀是不可能造成颈动脉那一刀的伤口的,砍刀造成的伤口会更深更长。”
陈严惊讶地看了一眼周奕,吴永成则依旧不动如山。
“继续。”吴永成示意。
周奕点点头:“所以凶手是刻意通过身中六刀来伪造成杜晓琳遭遇抢劫,激烈反抗后被杀的假象。我甚至怀疑,死者中的第一刀,就是颈动脉这刀,后面的五刀都是死者失去反抗能力之后,补的。”
吴永成的眼睛顿时一亮,按照现场勘查来看,死者中刀后有过逃跑和挣扎行为,但由于失血太快导致行动受限倒地。
可他也没有往第一刀就是致命伤这个方向想过。
因为除非死者的多处伤口有明显的造成时间差,否则连法医也无法验出来哪刀先哪刀后,只能确定哪刀是致命伤。
因此办案人员很容易就会根据固化思维产生一个印象:死者接连中刀,挣扎逃跑,最后一刀命中颈部动脉,失去反抗能力倒地,最终失血过多身亡。
一个很合乎常理,但却容易引导后续侦查方向的印象。
当初周奕在看三一六案的案卷时,就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但也只是一种猜测,而真正让他确定的是,重生之后自己这个意外因素带来的一个此前完全不可能知晓的信息。
“然后,还有一点才是最关键的,并且完全可以证明凶手想用这种行凶方式来误导警方的目的。”周奕道。
“什么?”
“凶手在行凶后,去而复返!”
“吴队,如果是陌生人抢劫杀人,连捅六刀,导致被害人大量失血倒地后,已经离开现场的凶手还会去而复返吗?”
陈严立刻摇头道:“一般情况下,凶手在行凶逃离后,重新回到现场只有两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