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主意真好!案子我那就有,这次说什么也得给小的门好好上一课!”
看着杜飞宇兴冲冲的出门,高斌无语了:
“这个老杜,多少年了,还是喜欢折磨后辈。”
“呵呵,他当年被老师折磨的不轻,现在可不得变着法儿的找补回来吗。”
...
临近中午的时候,潘岩带着卷宗来到高斌办公室。
“老师,刚刚杜律师给我们几个发了任务。”
“哦,这也算一次例行的小考吧,怎么了?”
“有几个问题想跟您请教,这是卷宗。”
高斌拿过来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案子了。
这是去年的一起法律援助案,一位深爱妻子的丈夫,为了让妻子不太劳累,空闲时就顶替妻子,到妻子工作的建材厂“代工”上班。
一天凌晨,老刘,也就是代工的丈夫工作时出现意外,导致右手被绞伤,经鉴定为十级伤残。
老刘向建材厂提出索赔时,建材厂称老李未经允许擅自代替妻子工作,认为他们索要赔偿无任何事实和法律依据。
按理说这个案子很清晰,并不算复杂,为什么拖到现在还没处理?
概因这家建材厂老板,是某位房地产大老板的小舅子。
对方通过人脉关系,让这个案子以‘公平公正’的流程去办理,说白了就是拖着,拖到原告承受不住主动撤诉为止。
“你有什么问题?”高斌放下卷宗后,开口问道。
“我觉得这个案子没什么可讨论的,只要找到证据证明建材厂对老刘多次代替妻子进入工厂进行施工操作的行为知情,但没有采取措施予以制止,未履行管理职责的证据,就足以判定老刘胜诉。”
高斌点点头:
“所以呢?”
“就算不要求全额赔偿,赔偿一部分也是合理的吧?为什么建材厂方面宁愿拖着,也不愿意打这个官司,我觉得有个几万块钱就能解决这个麻烦。”
高斌摊开手:
“所以你的问题是,建材厂为什么不愿意打这个官司?”
“对,他们没道理拖着,除非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呵呵,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建议你还是重新读一读案卷,也许你的疑惑将不攻自破。”
潘岩愣了下,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也不敢多问,赶紧出去看案卷了。
不只是他,所有实习律师都在研究这个案子。
其中左娜对这个案子最熟悉,因为当时就是她陪廖松庭接的这个案子。
舒一楠问:
“左娜姐,当时这个案子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开庭审理呢?”
“这个你得问法院,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流程。”
为什么?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但不能说。
“好吧,反正我认为老李的诉求不应该被忽略,无论如何,他都是在工厂工作时受的伤,也算工伤!”
“但工厂的理由也很充分,我又没让你进来工作,是你自己替老婆代工,出了事凭什么找我们?”范小天据理力争。
“不,你这是强词夺理,我问你,假如你替你老婆开出租,结果把我撞了,我是不是得找你要赔偿?”
舒一楠这是偷换概念,大家都是学法的,又同为实习律师,这要是听不出来也别混了。
“你这个不成立,完全是两码事。”芒哥说。
潘岩没有参与讨论,低头仔细研究案卷,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老刘50多岁,其妻子在大胜建材加工厂上班,由于不想妻子太过劳累,他经常顶替妻子到建材厂‘代工’上班。
凌晨,老刘再次顶替妻子上班,操作切胚台。
凌晨5时许,老刘在生产线上操作机器时,不慎将右手2至4指绞伤,经司法鉴定中心出具伤残等级鉴定结论为:右手食、中、环指损伤评定为十级伤残。
事故发生后,老刘认为他是在建材厂工作时受伤,相关损失就应该由建材厂承担。
但建材厂认为,老刘的受伤完全是因未经允许擅自代替妻子工作造成,主张赔偿无任何事实和法律依据...”
这时,范小天从潘岩扔了个笔:
“潘潘,潘潘,你干嘛呢?大家问你意见呢。”
“啊?问我意见?我觉得这个案子本不应该这么复杂,双方的争议点也很清晰。”
“你快说说。”范小天催促。
“如果是我来提告,一定会抓住这样几个点,首先,帮工是一种自古流传的民间互助方式,是为他人无偿提供劳务的行为。
本案中,老刘和建材厂之间是否构成劳务、建材厂是否因老刘的劳务获得利益?
可以肯定的是,老刘到工厂干不属于自己劳动范畴的工作,当然属于无偿提供劳务,但该行为获益的是自己的妻子。
而从建材厂的角度来看,不管从事劳务的是老刘还是其妻子,从劳动力中获得利益是不变的。
换言之,建材厂支付劳动报酬,就必然获得该项劳动及劳动后产生的利益,因为老刘夫妻之间的互相扶助,替妻子提供了劳务,这对于建材厂支付报酬获得利益并无增减。
其次,建材厂作为生产企业,应当知道其生产场所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未经过培训的人员进行操作存在风险,但对其生产场所没有进行相应的管理。
且案卷清楚的写道,老刘曾多次代替其妻子进入工厂进行施工操作,作为工厂管理人应当对该情形知情,但没有采取措施予以制止,放任了该种危险的发生。
所以建材厂未履行管理职责的行为存在过错,且与老刘的损伤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应当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
左娜紧跟着说:
“但老刘未经建材厂安全基本知识、岗位安全操作等安全教育培训,帮其妻子在生产线作业,未尽到安全注意义务,致使身体受伤,自身存在重大过错也是事实。
从建材厂的角度来看,他们完全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赔偿。”
祝欣欣举手道:
“那很简单啊,法院一定会酌情判定比例,各自承担责任,至于比例多少就不好界定了。”
左娜无奈道: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现在人家连开庭的机会都不给你。”
潘岩立马说: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按理说就算打官司,最后按照我们刚才分析的那样判决,对建材厂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根本没必要拖着啊。”
左娜已经看出了这次考题的意图,犹豫了一下,她说:
“这个案子的难点根本不在于案件本身,而是人!”
第205章 翻转的舆论
比起两位男主人公,左娜更了解社会的残酷,相比起来也没那么天真。
所以她对这个案子没有过度纠结。
但看到几位同事还没了解社会的险恶,不禁道:
“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公平和正义,我想这才是杜律他们出这个考题的真正意义。”
大家都沉默了,显然,他们还没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不愿意去理解。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舒一楠问。
“按部就班,该怎么做怎么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终归是个考验,老师们肯定要算成绩的。”左娜是实习生的头儿,她说话好使。
接下来两天,实习生们纷纷走出办公室,取证的取证,调查的调查,舒一楠经常给大家开会,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告诉大家,并希望大家按他的思路去做。
毫无疑问,这样做是自私且无礼的,可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
最终的结果也是不欢而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路,凭什么听你的。
可笑的是,舒一楠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不招人喜欢?难道说实话也是错?
比起舒一楠,潘岩更务实一些,他亲自跑到受伤的老刘家里走访,得知他是荣柯所的律师,老刘夫妇的情绪非常激动,甚至可以用抵触来形容。
在人家门口蹲了两天也没得到谈话的机会,郁闷的他跑到高斌这儿求教。
“老师,为什么老刘他们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
高斌眼皮子都没抬,轻笑道:
“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老刘,面对一个不能帮你解决问题的律所,会用什么情绪?”
潘岩张了张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见不到当事人,没办法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后面该怎么走?”
“你的小聪明哪去了?见不到原告,那就去见被告。”高斌无语,本来以为这小子挺聪明,有时候笨的也可以。
“还真是,把这茬给忘了。”潘岩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对了老师,我想问一下,这个案子的受理法官,跟被告的关系是?”
高斌笑了笑,这回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可他的回答是:
“自己去调查。”
“得嘞。”
既然是考验,高斌总不能给他开后门作弊吧?
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别光想着问。
这两天公司特清净,公共办公区一个人都没有,几个老的也撒欢了,小的们不在,他们还不瑟起来?
“老高啊,楼下健身房去不去?”杜飞宇贱兮兮的问。
“不去,我对那些冰冷的器材没兴趣。”
“单纯了不是?谁去健身房撸铁啊?”
看他那表情,高斌明白了:
“你这是盯上哪个小小姐姐了?”
“嘿,不瞒你说,咱们楼下会计事务所的小姐姐,那叫一个漂亮,有气质。”
“滚蛋,别勾引我犯错误,我正追易帆呢。”
也是巧了,易帆正好出来,听到这话捂着脸道:
“要不要这么直白。”
“又不是偷鸡摸狗的事儿,有什么可瞒着的。”高斌显得光明磊落。
“那你说吧,我出去办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