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了很多人对战争局势的分析,大夏邸报上的分析文章也不少。
以诸多大儒、大家的分析来看,大宋必然能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但最少也需十年时间,才能取得整个战局的优势,这一观点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
大宋毕竟是以一己之力独占四方诸国,军事力量始终存在着差距,可谁曾想局势会出现这样的逆转?
风波恶挠了挠头,头疼道:“真这样的话,原先定下的诸多计划都得推翻,这下有得忙了……”
慕容复眯了眯眼,吩咐道:“你四人立即返回苏州主持大局,我与虚竹一战后,便会第一时间返回。”
“是。”包不同四人齐齐抱拳领命,随即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去。
不远处的群雄也议论了开来,没多久,三三两两的人群,纷纷面色凝重的匆匆离去。在很多人看来,西行取经已经无利可图,留下来意义不大,还不如前往前线一观,或许能谋求到更大的利益。
“时辰到了!”
群雄中有人朗声提醒。
刷!
所有人纷纷看向,盘膝坐于林中空地的虚竹。他赤脚,胸膛袒露,身上大红袈裟早已褴褛,除去身后装有东瀛国器的锦盒尚算完整,身上衣物没有一处完好的。
虚竹缓缓睁开双眼,他眸光柔和,面容坚毅,起身对着群雄合十一礼后,转身缓步朝着汴梁都城而去。
“真期待啊,也不知谁会先出手……”
云州秦家寨的姚伯当依旧老当益壮,身为老江湖的他,自然不愿错过这最后的宗师战。
不只是他,许多本已不问江湖的老一辈都来了。智光大师、赵钱孙、单正等人,都齐聚了来。
少林一役过后,朝廷放了许多人一马,这些家伙也老实了十多年,若非想要见证一番西行取经的盛世,他们这一生怕是都不会再步履江湖。无他,如今时代已不属于他们。
“剑门段誉,请赐教!”
段誉一系白衣,腰挎三尺问情青锋,缓步来到虚竹身前拱手一礼。他一身忧郁气质让人见之心怜,眉宇间的忧愁之色浓郁不散。
虚竹眼底闪过诧异,合十一礼,柔声道:“阿弥陀佛……施主心中有郁结,若不舍弃执念,求得解脱,日后恐生心魔。”
对方的气息很诡异,起伏不定又稳定异常,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般,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你是出家人,体会不了爱而不得的痛苦……我问情于剑,叩问天地,悟得三式剑招,请品鉴!”
段誉摇摇头,缓缓抽出腰间的问情剑。随着长剑的出鞘,他的气质显得越发忧郁,忧愁。蕴含绵绵情义的剑意弥漫虚空,有着叩问人心的诡异力量。
“阿弥陀佛……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虚竹面色凝重,再次出言劝说起来。对方的剑意有大问题,若不改变,稍有不慎必定入魔。
段誉眼神迷离,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划过问情剑的剑脊,朗声一问,话音中迷茫与决然交织,情绪复杂难明:
“爱别离,求不得时当如何?当断!当舍!当离!问情剑,断舍离!”
吟!
剑尖轻颤,似情人低语,一道无形剑气,直刺向前。剑气快若闪电,所过之处,空气被割裂,虚空被穿刺,带着深深的哀伤和无法挽回的决然。
虚竹面色微变,剑光速度太快,所携带的惑心之力更是恐怖异常,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低喝一声,体内真气狂涌而出,一口金色大钟凝形而出,将自己牢牢的笼罩起来。
当!
金钟巨震,发出悠扬颤鸣,阵阵涟漪震荡虚空。
虚竹面色一白,体内气血翻涌,一脸震惊的看向段誉。好恐怖的一剑,对方这是在叩问本心……好决然的心性,好非凡的悟性!
“情已深,触不得时当如何?当藏!当避!当远!问情剑,藏避远!”
段誉仰观苍穹,朗声二问,随手一剑自上而下的斩出。剑意如情,深邃而执着,释然而无悔。剑气承载执念,无悔前路,无愧于心,一剑斩在摇摇欲坠的金钟上。
当!咔咔咔……金钟表面裂纹涌现,恐怖冲击力之下,虚竹喷出一口鲜血,忍不住接连后退。
“情难舍,放不下时怎样解?须斩!须弃!须别!问情剑,斩弃别!”
段誉朗声三问,一剑自下而上的斩出。情意如刃,凌厉而决绝,破世情劫,过往已逝。
砰!
金钟破碎,虚竹口喷鲜血的倒飞而出,飞出十数米后,重重地砸落在官道正中,扬起一阵沙尘。就算如此,他依旧分出余力护住身后木匣。
群雄惊愕,全都一脸震惊的看向段誉,好恐怖的实力,只用了三剑,便将从无败绩的佛子败于剑下。
这三式问情剑,也太过恐怖骇然了些。
不少人面露茫然,佛门的取经路……这是要结束了?
虚竹艰难的爬起身,双腿交叠,就地盘膝而坐,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双手合十,真心道了一声喜:“阿弥陀佛,恭喜施主看透魔障,放下执着……”
段誉提着剑,缓步来到虚竹身前,默然良久,叹息一声道:“我有疑问求解太易真人,莫要怪我……”
他亲善佛门,也希望佛门这次取经之行能走到最后,但为求解心中困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阿弥陀佛……”虚竹面露怅然,悠悠诵念了一声佛号:“小僧已然尽力,天意如此,佛门命该有此一劫,怪不得任何人。”
虚竹面上浮现温和笑容,双手合十,恳求道:“施主求问真人时,可否为我佛门求情一二?”
段誉没有丝毫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以,不过别抱太大希望,真人对佛门……”说到这,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虚竹拈花一笑,释然道:“如此足矣,一切自有定数……”言罢,身形一震,选择了自绝心脉而死。
“阿弥陀佛……”
悠扬苍老的佛音响彻天地,飓风袭来,一老僧脚踏虚空,快速来到虚竹身前。
踏踏踏……
段延庆驾驭马匹来到福居大师身旁,伸手淡漠道:“东瀛国器留下,佛门之人可以原路返回了……”
福居大师面色复杂,偏头深深凝望了一眼,出现在段誉身旁的段思平。收回目光,俯身将虚竹身后的锦盒取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到段延庆手中。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他口诵经文,弯腰背起虚竹的尸体,踏行虚空,沿着来时的取经路缓缓行去。佛音浩荡,慈悲之意弥漫天地,苍老慈悲的诵经声,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老祖……我……”段誉看着出现在身前的段思平,面上涌现复杂之色。
段思平转身拍了拍段誉的肩膀,淡笑道:“没必要自责,做人自私点好……老祖还得赶赴宋辽战场,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言罢深深凝望了眼,渐行渐远的老僧,低叹一声,一步迈出,几个闪烁后便消失不见。
“该死!”慕容复看着下方官道上的一幕,右手忍不住紧握成拳。忌惮的望了眼段誉,轻哼一声,面色阴沉的转身离去。
四周群雄回过神来,小声交流一番,尽皆摇头叹息的缓缓散去。取经路既然结束,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
“给!”段延庆将装有东瀛国器的锦盒,递到段誉眼前,看着对方与自己年轻时一般无二的面容,眼底深处闪过欣慰之色。
收回手,淡漠道:“你为胜者,当背负东瀛国器随本官觐见当今圣上,等法祭仪式结束后,本官自会带你参见太易真人。”
言罢一抖缰绳,驾驭马匹朝着官道尽头的汴梁都城行去。前方锦衣卫和骁骑卫缓缓前行,将官道上的人群疏散至两旁,将道路开辟出来。
段誉将锦盒绑到背上,深呼一口气,迈步跟在了段延庆身后。
第153章 佛魔一念,以心载道
“经阁,不愧为天下智慧汇聚之所……”段誉手捧锦盒,凝望着眼前繁忙景象,不禁发出一声由衷赞叹。
他目光所及,皆是穿梭于书架间的儒者道人,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考卷和文稿,将其誊抄、整理,最终汇聚成一本本厚重的书籍,送往楼上的藏书室。
最令段誉惊叹的是,这些看似平凡的儒者道人,竟都拥有着不凡实力。其中不乏先天强者,宗师强者亦有数位。
这样的实力足以在外界扬名立万,可这些儒者道人,却甘愿在这经阁中默默耕耘,以求知为乐,这份皓首穷经的精神让人心折。
段延庆缓步前行,听闻身后段誉的感叹,淡淡解释道:“大夏学府每年的科考试卷、各地图书馆的民间佳作、珍宝楼收集的强者感悟、各地工坊的最新格物成果、百家辩经刊文等等。”
“这些智慧载物,每月都会送到这里誊抄整理,经由真人悉心梳理汇总后珍藏入阁,以供后人研读学习。这里既是天下智慧汇聚之所,亦是大夏文明传承重地。”
段誉神情渐渐沉肃下来,看着眼前忙碌往来的儒者道人,一股子敬意油然而生。
段延庆身形微顿了下,似有意似无意地提醒道:“你如今有幸跟随真人修行,如此天赐机缘,一生仅此一次,好好珍惜这三年时光。”
“谢大人提醒……”段誉神情郑重的颔首道谢。
二人不再言语,沿着木质楼梯,缓步朝着经阁九楼而去。沿途所遇之人,尽皆低头忙碌,并未在意二人的到来。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经阁九楼,入眼一道人端坐书案低头观看信纸。书案前,一名身穿大红罗裙的女子,静静垂首站立。
段誉随段延庆来到书案前,将手中锦盒放下,拱手见礼道:“剑门段誉,见过真人,见过姑娘。”
小葵子斜睨了段誉一眼,笑着解释了一句:“杂家小葵子,任西厂督主,算不得小姑娘哦。”
段誉身形一震,有些吃惊的看着小葵子。西厂督主神秘至极,世间知其名讳者少之又少,没想到竟然有幸得见。
等等!杂家?嘴角微抽了下,天人化生,葵花真解……咳嗽一声,硬着头皮,拱手一礼,歉意道:“是在下眼拙,实乃抱歉,还望勿怪……”
王易放下手中情报,扫了眼桌上锦盒,看向小葵子道:“童贯既然有信心一年内结束战事,那你等便开始祭天大典的准备……”
小葵子拱手一礼,肃声问道:“易主,祭天之地当选何地?”
王易眸光沉凝,思索良久缓缓道:“泰山吧……”
泰山封禅的名气,自宋真宗赵恒开始一落千丈,这家伙一场作秀,毁了这千古封禅之地,若能将其作为大夏仙朝的祭天之地,也能挽救一二。
小葵子眉头微蹙了下,微微躬身,迟疑道:“易主,泰山……多有不妥,可否换个地点?”
“没什么不妥的,按贫道说的办。”
“是。”小葵子躬身领命,转身缓步离去。
王易伸手打开书案上的锦盒,眸光萦绕詹詹玄光,细细打量其内的东瀛三神器。
打量稍许,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真如他所想。这三神器虽为凡物,但作为一族气运的承载之物,亦有了些超凡特性,是铸造气运国器的最佳材料。
随手将锦盒合上,抬眸打量着桌前段誉,面上浮现沉思之色。虚竹的死,多少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算合理。二者都是大气运者,彼此相争,恒强者胜也算说得过去。
段誉低头打量自身,见穿着还算得体,并无不妥的地方,不由疑惑的抬头不解道:“真人,在下有哪里不对么?”
王易笑了笑:“你倒是不凡,竟走出了自己的道,难得。”对方那至情而舍情的剑意,十分不凡。若能至情天地,而舍情天地,化身天道至公,未来或真有机会超脱这方天地。
段誉无奈一笑道:“我倒希望自己能平凡些……”摇摇头,神情一肃,躬身问道:“真人,家母说在下非家父亲子,问及缘由时,家母却言不敢吐露缘由。家母见我每日消沉,言及,若想知晓内情,可来向真人求解……”
王易诧异的看向段延庆,询问道:“见过了?”
段延庆微微颔首,面露复杂道:“见过了……也释然了。”想起那夜刀白凤的苦苦哀求和疯狂,他心中就是一阵复杂。
“唔……”王易沉吟稍许,淡淡道:“段正淳此人风流成性,四处留情留种,欠下了不少情债。你母亲乃是摆夷族酋长之女,如何受得了段正淳这性子?怨恨气愤之下,便有了一夜的疯狂……”
段誉脸上浮现复杂、欣喜、尴尬等诸多情绪,心中百味陈杂,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沉默良久,硬着头皮问道:“那在下的生父是谁?”
“是我。”段延庆下意识的挺了挺胸,看向段誉的目光中隐含骄傲。
“你!”段誉猛然回身,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段延庆,延庆太子,大宋锦衣卫指挥使,凶名响彻天下的凶人,竟是自己生父?
“怎么?老子不配?”段延庆眉头一立,毫不客气的反问道。既然是对方主动来问的,这也不算违背与刀白凤的约定。如此优秀的儿子自然得认,不然岂不是便宜了段正淳那废物?
叶二娘被千刀万剐而死,岳老三被枭首而死,云中鹤天人化生后被凌辱而死……四大恶人如今只剩下了他。他不怕死,也做好了死的准备,如今知晓自己有了后代,自然更加无惧一死。
段誉缩了缩头,强笑道:“不……不敢……”
段延庆心中暗爽,轻哼一声,面向王易抱拳一礼道:“真人,我还需赶赴宋辽战场,我就先告辞了。”
王易点点头,交代道:“各国君权的象征物,需得好好收集,贫道有大用。”
“是。”段延庆沉声应是,瞥了眼段誉,转身脚步沉稳的离去。
“这是你的奖励。”王易将一瓶脱胎换骨丹,放至段誉桌前,待他收下后,淡笑道:“接下来的三年时间,你便在这经阁随贫道修行……你若不能踏入至强者行列,就莫怪贫道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