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远处号角呜呜,鼓声荡荡,阵阵马蹄声紧随而至,林木尽头荆旗招展‘西夏’‘赫连’二字飞飞扬扬。八骑八马,簇拥着一身着大红锦袍,鹰钩鼻,八字胡的中年大汉,引领着数十人缓驰入林,很快便抵达群丐之前。
中年大汉身后走出,一身形极高的汉子,高声喝道:“西夏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速来拜见。”听这别扭的话音,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徐长老眉头一凝,肃声道:“本帮帮主不在此间,由老朽暂代帮务。我丐帮乃江湖草莽,叫花子之流,当不得西夏将军如此客礼相见。”
说着话头一引,看向不远处的王易一行人,拱手道:“劳烦道长暂且离去,免得待会惊扰了道长。过些时日,我丐帮自当摆下宴席,感谢道长今日的拨乱反正之恩。”
白世境几人见此,眼含讥讽的冷冷一笑,这老梆子真个儿是不怕死。
身形极高的汉子,诧异望向王易一行人,待看到王语嫣三女后,眸光蓦地一亮,尖细的声音不由柔缓下来:“你等是何人?还不快快前来拜见我家将军?”
“拜见?”王易挑眉,弹了弹手指,漫不经心道:“你等不配。”
“嗯?给老子死来!”身形极高的汉子面色一冷,身形急窜而出,兜头一掌就朝王易面门掌掴而下。
群雄群丐见状,神情都是一愣,随即纷纷面露怜悯的望了他一眼,不少人更是忍不住嗤笑摇头。
不待鸠摩智出手,一只洁白如玉的修长手掌,后发先至的出现在汉子脸侧,随即轻轻落下。
啪!汉子脸皮翻卷抖动,头颅蓦地翻转,身形腾空而起,被一股巨力裹挟着快速激射向后方。
碰!咔嚓……汉子尸体接连砸断数颗杏树,在地上滚动几圈后便不动了。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不由暗自搓了搓牙花子。在场众人大多都不是泛泛之辈,自然一眼便能看出,这轻轻的一巴掌,并没有使用丝毫内力。
如此轻飘飘的一掌,竟然蕴含如此恐怖的力量,真的是骇人听闻。
“少年人,好大的力气!你这修的是什么横炼功夫,竟有如此恐怖绝伦的力量?”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将愣神的众人惊醒。
“好生俊俏的三位小娘子,看得我心尖儿直发颤。”这尖细轻佻的话语,听得不少人眉头大蹙。
西夏人群后方走出四人,其中一杵着拐杖,眸光湛湛之人,一摇一晃的来到近前。他双唇未动,腹中却有话语传出。
王易放下右手,看着段延庆、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四人,眸中浮现奇异之芒。普度玄法算是找到了合适目标。
“呀呀呀,你小子这眼神好生讨厌,吃老子一剪!”南海神鳄岳老三一脸狂躁,抬手抽出背后的鳄鱼剪,一跺地面,身形急窜飞出。来到近前,双手往前一送,闪烁锋锐寒芒的剪刃,对着王易的脖颈就是一合。
“明王一旁看着就行。”王易淡淡一笑,就这样毫无防护的抬手,一把握住身前鳄鱼剪的剪刃。
身后阿朱,阿碧,眼中浮现焦急。不能动弹言语的二女,只能面露焦急的干瞪眼。王语嫣蹙了蹙眉,面露不解的凝眉望着。
“嗯?找死!”岳老三双目一瞪,一脸凶恶的猛然发力,剪刃蓦地相合,一点也没有留手的意思。
锵!嘎吱……
剪刃与肉掌相碰,发出金属交击声以及刺耳闹心的嘎吱声,锋利剪刃划过如玉肌肤,留下一道浅浅红痕,红痕刚一浮现就转瞬消弭。
“啊呀呀呀,你是人是鬼?”岳老三惊吼一声,身子一扭,劲力贯通全身,犹如鳄鱼翻滚迸发庞然大力。
“嗯?老子扭,老子再扭……”
岳老三再三翻滚,可王易就犹如一座巍峨山岳,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无法撼动其身形丝毫。
王易淡淡一笑,松手食指轻弹,指尖大力勃发,当的一声,将岳老三手中的鳄鱼剪震飞。
岳老三双臂发麻,一脸惊愕的踉跄后退,不待他稳住身形。修长如玉的手掌蓦地一把握住他的咽喉,随即轻轻一抖。他顿觉全身筋骨一散,嘴歪眼斜的瘫软在地。
“老三!”叶二娘惊呼一声,想也没想便将怀中婴孩抛向王易,随即轻身飞跃至近前,手中长刀锵的一声出鞘,径直劈斩向王易脖颈。
云中鹤紧随其后,身形忽左忽右,后发先至,手中铁爪刚杖直取王易腰肾。
与此同时,段延庆身子斜斜腾空,手中铁仗一点,一阳指力直取王易面门。
王易听闻婴孩啼哭,微微叹息一声。脚下玄妙的踏出三步,幻化出三道残影,轻易避开叶二娘和云中鹤的攻击。抬手轻拍虚空,将炽热的一阳指力拍散。随即飞身而起,轻轻将婴孩搂入怀中。
婴孩哭声渐渐平息,转而变成了微弱的啜泣。婴孩小手不自觉地抓住王易衣襟,目光纯净无暇的让人心怜。
王易缓缓落地,面上浮现温和笑意,右手食指轻轻逗弄着怀中的小家伙。看着小家伙脸上,渐渐浮现的纯真笑容,面上笑意不由浓郁了几分。
头也不抬的淡淡道:“荀子言:人性本恶。吾观诸世态,探人心之幽微,遍历人世沧桑。几经深思,觉人性非有善恶之界,而乃情境所塑,教化所成。”
“虽说世间之事,多非单一善恶能论。但,无论有着何等样的苦衷,都不该……对懵懂孩童下手。”
段延庆眸光沉凝,腹中传出低沉话语:“少年人好见地,好轻功。我四人无意与你为敌……”
“与贫道为敌?”王易眸光睥睨,毫不客气道:“你四人不够格,让你先祖段思平来还差不多。”
“嗯?”段延庆面色微变了下,随即恢复如常,漠然道:“你想与我四人为难?”
王易幽幽道:“云中鹤淫邪之徒。岳老三滥杀之辈。叶二娘以赤子婴儿玩乐,动则残杀,说句畜生都是抬举。至于你段延庆,更是绝情寡义之恶。”
“你四人武功高强,手段狠辣,恶事做了不少。若只是江湖仇杀,贫道懒得理会,但伤及无辜百姓不说,更是伤及懵懂孩童……你等已有取死之道。”
“大哥,和他说那么多做甚?一起上,杀了这小子,再将这三位小娘子掳回去,嘿嘿嘿……这其中的滋味……不行我忍不住了!”
云中鹤身子低伏,手中钢爪轻轻晃动。他一脸淫邪的盯住阿朱、阿碧、王语嫣三女,说到最后,忍不住一脸急色的飞扑向三女。
“明王留其一命,这人还有些用处。”
鸠摩智漠然抬头,右掌内力凝聚,抬手就准备一记大力金刚掌,将迎面飞扑而来的云中鹤拍死。闻听此言,便收了三成力道。
云中鹤面露惊愕,身处半空的他,来不及多做动作,就被鸠摩智一掌拍中胸口。身形一滞,随即口喷鲜血的倒飞出去,重重的砸落在段延庆脚边,挣扎几下后,无力的仰躺在地。
段延庆抬头望向鸠摩智,面上浮现惊愕之色:“明王?你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
“阿弥陀佛,正是小僧。”鸠摩智合十一礼。
“撤!”赫连将军闻听此言,深深凝望了鸠摩智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下达了撤退命令。西夏如今可招惹不起吐蕃,他可不想成为西夏的罪人。
八骑八马和诸多西夏武士应声而动,若是细看的话,其中有一名西夏武士,行进间有些迟疑,他的目光在王语嫣三女身上停留稍许,最终深深凝望了王易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快速远去。
“我们走!”段延庆俯身提起云中鹤,低喝一声,身形急速倒飞,眨眼便没入了杏林中。
叶二娘闻声,连忙背起嘴歪眼斜的岳老三飞身跟上。
群雄群丐面露惊愕,来势汹汹的西夏人,就这样退了?
“其余人可以走,至于四大恶人之流,还是留下吧……”王易随手点出两指,两道雷罡剑气犹如游龙般,灵活的穿行在杏林中,眨眼便追上了段延庆和叶二娘。
叶二娘被剑气击穿左肩,在至阳之力的冲击下,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岳老三双目怒睁,嘴中嗯嗯个不停。
段延庆神情凝重,随手扔下云中鹤,脚尖轻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手中铁仗一点,炽热的一阳指力激射而出,迎向了转折而来的雷罡剑气。
嗤……
雷罡剑气犹如热刀切牛油般,轻易破去一阳指力,去势不减的洞穿段延庆左肩,连带其身后的数颗杏树都为之炸裂断折。木屑纷飞,落叶飘舞,四大恶人就这样被远去的西夏人抛弃。
“江湖风云,变幻莫测。人生如梦,江湖如戏。没想到我段延庆今日竟会栽在这里?这贼老天戏弄人的手段,真让段某……感到无奈……”
段延庆倚靠在一颗杏树前,看着漫天的落叶,面上浮现苦涩自嘲之色。他知道,今日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第134章 入这凡尘为哪般?
“命运如河流,众生便是那河中的鱼儿。鱼儿游弋其中,逆流而上也好,随波逐流也罢,终无法摆脱宿命的牵引。”
“然命运可逆,宿命可改。觉得无奈不公,那就竭力变强。只要实力足够,所有的无奈不公,皆可一力破之!”
王易似自语似倾诉,缓步来到段延庆身前站定。垂眸看着其暗淡的双眸,淡淡道:“东厂缺一位厂督,你这狠辣的性子倒也适合,可愿臣服贫道?”
既定命运中,段延庆经历了从皇太子到残废恶人的巨大转变,意外发现段誉是他亲子后,自此心无积郁,得见心中灵山。
此人有很大的机会,迈入天人妙境。这是个人才,更是个专才,若是彻底度化委实可惜了些。
“嗯?”段延庆惊愕抬头:“你不杀我们?”
刚刚此道人话语中的厌恶极为明显,这也是他心生绝望的原因。可现在,听其话语中的意思,是想收自己几人为己用?
王易眼底莫名之色一闪而逝,淡淡一笑道:“这般下乘的手段,贫道不屑用。”
四周群雄群丐闻言,眉头都不由微蹙了下,心中对这道人不由轻看了几分。
单正望了眼晕死过去的赵钱孙,以及垂首默念经文的智光大师,心中戾气顿生,上前一步嘲讽道:
“刚刚说的大义凛然,这会儿怎地又这番做派?四大恶人这等江湖败类……不杀了留着他们坑害更多无辜之人么?”
王易目光如电,神意横贯虚空,只是一眼,单正便一声不吭的晕死倒地。看着众人微变的脸色,淡淡道:“四大恶人作恶时,不见你等行侠仗义,不见你等打抱不平。这个时候,有何资格质评贫道?”
锐利的眸子扫视群雄群丐,直至将所有人逼视的低下脑袋,这才不屑的收回目光。
王易轻轻拍打着怀中婴孩,缓步朝着智光大师走去。所过之处,众人无不忌惮的自发退让开来。
停下步子,垂眸看着默念佛经的智光大师,淡淡道:“待贫道抽出时间,会前往少林一趟。大师为贫道带句话,若玄慈方丈敢玩自绝以谢天下的戏码,少林也就没有必要存世了……”
智光大师低叹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凄苦道:“言善者,则千里之外应之。言不善者,则千里之外违之。道长这般咄咄逼人,人人恐之,避之。道长何不善言善语,口出莲香?得一桩善果也是好的,这般执着,岂非误入歧道?”
他还是想试着化解此番劫难,不然少林寺千年名誉,怕是会毁在对方手中……
王易眸中智慧之光闪动,淡淡一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佛门的有为。求的是超然物外,洞察世事无常,悟透生灭变幻,得心灵大宁静,大解脱。”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是道家的无为。求的是顺应自然,身融天地,以无为之心,行有为之事,追求与天地大道的合一得真。”
“仁义礼智信,这是儒家的修德。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德化苍生。”
王易俯下身,凝望着愣神的智光大师,淡笑道:“贫道遍阅天下典籍,通过书海与往昔先贤交流,早已将万千道理,归于至诚己心的心灵体系。如今贫道心灵澄澈一片,不惹丝毫尘埃,何来的误入歧道一说?”
二人这番交流,听得四周众人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也就是王语嫣、鸠摩智这等熟读典籍之流,方能明悟一二。
“阿弥陀佛……”智光大师口喧佛号,心中复杂难明,无奈垂首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道长已证菩提,何不舍执超世?入这凡尘俗世又为哪般?”
“为哪般?”王易直起身,轻笑道:“佛门言空,舍执超世,心静解脱。道家称无,无为有为,道合天地。儒家讲修,德化社稷,仁爱苍生。贫道所求,逆命诸天,唯心自安,不留遗憾!”
“唯心自安,不留遗憾?!”智光大师蓦地抬头,面上神情很是惊愕:“遗憾乃缘法,娑婆世界,娑婆即遗憾,没有遗憾,何来的天地?道长所求谈何容易?”
王易认同的点点头:“是很难,但再难,贫道总得去追寻不是?求道路上多坎坷,再难贫道都会一步步的趟过去,只要不死,终会如愿得道!”
轻轻一笑,提醒道:“大师记得将贫道的话带到……”说着转身扫视群雄,淡淡道:“除去丐帮之人外,其余人都散了吧。”
群雄闻言心弦一松,忙不迭的拱手施礼转身离去。他们的步伐显得十分匆忙,一刻也不愿意在这杏子林多待。
这太易道人的实力太过妖邪骇人,而且性情如此多变,没有人愿意在这里久待。
谭公谭婆一人背起赵钱孙,一人背起单正,合力扶起智光大师,黯然的跟随群雄缓步离去。
待群雄身影渐行渐远,鸠摩智这才缓步上前,低声问道:“阁主是想将丐帮收为己用?”
王易微微颔首,挥手打出三道真气,为阿朱三女将穴道解去,看向鸠摩智吩咐道:
“你去知会白世境几人一声,让他们三个月后,携丐帮众长老、舵主前往汴梁见贫道。”
说着缓步来到三女身前,将怀中婴孩递给阿朱,淡淡道:“别解释,别多问,日后尔等自会明悟。带好这婴孩,贫道去去就回。”
言罢缓步朝着杏林深处走去,路过段延庆、叶二娘、岳老三、云中鹤四人时,无形神意探出,将他们托举在身后,很快便带着四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阿朱三女对视一眼,尽皆眉头微蹙了下。三女凑到一块,小声嘀咕一阵,最后互相点点头。便安心的逗弄起阿朱怀中婴孩。
鸠摩智眸光闪动,矗立稍许,缓步来到白世境、全冠清、徐长老、宋长老、奚长老、陈长老、吴长老等丐帮高层近前,合十一礼道:“劳烦诸位移步一二,小僧代阁主传句话。”
几人对视一眼,缓步跟在鸠摩智身后,来到了不远处的杏树下站定。
全冠清和善一笑,拱手道:“大师,不知道长有什么交代?”
鸠摩智面色一肃,沉声道:“阁主有令,命你等三月后,携丐帮一众长老、舵主前往汴梁拜见。”
话音落下,白世境几人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对方这话什么意思?真以为他丐帮好欺不成?
徐长老面色阴沉,目光不善的盯住鸠摩智:“大师这话,老朽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劳烦大师说的再清楚些!”
“阿弥陀佛,阁主有令,命丐帮上下前往汴梁拜见。”鸠摩智双手合十,神情无悲无喜。
吴长老面色难看:“若我等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