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
很快叶新城就回了消息,叶芊芊没事,发烧也退了,只是确实是在睡觉休息而已。
放下心来的许青山给江浣溪发了个消息简单讲了一下,就提著袋子朝京大数学研究所的方向过去。
京大数学研究所的编制是挂在京大数学科学院下面的。
而且数学所有一项在京大广为称道的制度,数学研究所的人员每两年就会轮换一次,将一部分活跃在教学科研一线的教师,特别是青年教师,在他们合适的阶段调岗到研究所来工作两年,让他们能够拥有一段不被繁杂的教学任务打扰的时间,可以专心致志地从事自己主攻方向的科研工作。
许青山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了这个一直还没来报导过的工作单位。
这是一栋被覆著雪被的灌木丛包围著的小楼,简约又不失典雅,外墙是简单的米白色涂层,和近郊的雪融为一体,看起来干净得发亮。
许青山来到这座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楼前,这和其他的大教学楼比起来根本就不气派,看起来有点局促,但那个京城大学数学研究所的牌子却在雪中熠熠生辉。
就在这么一座小楼里,诞生了不知道多少的科研成果和国家基金项目。
站在楼前,许青山便能察觉到楼内的安静与祥和。
那种气息绝非外界的浮躁能相比拟的。
这里就像是传说中的悟道崖、清心寺,哪怕是再怎么顽劣的泼猴,到了这处地方,也会被这种祥和所净化,心平静气地修行。
“哦?是青山过来了?”
楼里过道有人走过,在察觉到门外有人站著,随意地瞥了一眼,就把都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转而向门外走来,还对著许青山招呼道。
许青山看去,那人从有些昏暗的小楼过道里出来,他才看清是谁。
宗传明,今年刚刚拿了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前几年拿了陈省身数学奖和von Prechtl奖章的大佬。
之前许青山刚开学过来的时候,宗传明也在。
“宗老师?”
许青山有些意外。
宗传明之前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因为他的研究领域主要是球堆积和数几何领域,和许青山相关的不算太深,而且他也似乎不太爱说话。
“你可算是过来了,你的工位我们可一直给你留著呢。”
宗传明穿得不是很厚,出来说会话的功夫,鼻子就有些红了。
“宗老师,咱们先进去,外面冷。”
两人进了楼里。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工位,那边还没什么东西,有需要的你去找后勤报一下,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
宗传明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挺不错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许青山还是因为项目出小阶段成果了。
许青山跟著宗传明上了二楼,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到了一间看起来不小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很简单,其实就是普通的水泥房间,地板倒是做了处理,但看起来也很灰蒙蒙的。
屋里有个大书柜,有大半面墙那么大,另一边有一个打横著对著门口的书桌,一把木椅子。
椅子后是一面木窗,看起来有些年份,窗角还有堆积的雪。
“宗老师,这屋子就我一个人么?”
许青山有些好奇地问道。
刚刚从过道里过来,他就看到了有些屋里是两三个人对著桌子坐的,看那些屋子的牌子,应该是那是博士后和一些青椒转过来当助理研究员的待遇。
自己也是助理研究员,但待遇好像是有些超规格了。
“对,给你腾出来的,毕竟你的研究重要。”
宗传明理所当然地说道。
“就是这屋里最近还没打扫,等等我帮你一起弄一下。”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您好好休息。”
许青山一哆嗦。
哪有让老师帮忙的道理。
“这有啥,我做点不用动脑子的体力活就是休息了。”
宗传明看了眼许青山。
“而且我也是研究所的副所长,给你安排好环境也是我的责任范围。”
许青山额头冒汗。
上班第一天,副所长帮忙打扫卫生?
老师,别搞。
“那不就更不合适了么?我自己来就行了.”
许青山说道,却被宗传明一手打断。
“大小伙子磨磨唧唧的,反正再过两个月我就换岗了,发挥发挥余热咋滴,你还瞧不上我给你打扫卫生了?”
宗传明这话出来,许青山就不敢吱声了。
有一说一。
京大这帮老师真的没法用常理来度量。
宗传明带著许青山去提了桶水,一老一少就在这收拾起来,一边收拾还一边聊著。
“宗老师,我来了咱们数研所才对一句话有更深的感触。”
“咋嘞,啥话啊?”
许青山算是听出来了,宗老师保准是北方人,还得是华北的,至于是哪个省的,口音不是很重,听不太出来。
许青山挺喜欢数研所的氛围的,也对老宗这种款式的老师挺有好感的,所以他想了想,由衷地夸赞道。
“大学之大,非大楼之大,乃大师之大。”
许青山表情认真,感触颇深。
这确实是他来到数研所这小楼感受到的那种氛围和气息,刚刚他过来的时候,那些研究员们、博士后们、博士生都有看到自己,但他们也只是简单地看自己一眼,没有放在心上,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前阵子刚在数学界引起轩然大波的搅局者。
而像宗传明,这种早几年就已经是杰青的大佬副所长,也没什么架子,他说要帮你打扫卫生,那就真的是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拿著抹布上去就是干。
半个人吊在柜子上探著胳膊去擦柜顶都来了。
吓得许青山生怕这老登摔出个好歹来。
“哦。”
结果,宗传明听到许青山这句精巧的马屁,却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扬著那张跟王千源有点像的脸,翻著死鱼眼继续给许青山擦桌子。
“宗老师不觉得这跟咱们数研所的氛围很像吗?”
许青山追问道。
“像,但是.”
宗传明转过头来,停了手里的抹布,看著许青山说道。
“这句话是隔壁华清第一任校长梅贻琦先生说的。”
说完,老宗又继续开始擦桌子。
许青山汗颜。
华清京大之争如果非要定性的话,属于家丑。
但他拿华清的名言来夸京大的所,这在老人眼里看来算是自家小孩反手拍自己老虎屁股。
不过说这话的人是许青山,老宗也不是根深蒂固的老京大人,他是调任过来的,虽然他也受到影响,对京大感情很深,但这时候也只是简简单单地点破问题而已。
“下次你要这么夸,你要去看看咱们校史馆。”
宗传明又开口道。
“京大首任校长严复先生也说过,大学之大,是理宜兼收并蓄,广纳众流,以成其大。”
“不要搞得好像咱们京大没有自己的名言一样,咱们名人可不比隔壁少。”
许青山分明看到了宗传明脸上又是嫌弃又是得意的表情。
“好吧。”
许青山挠了挠头。
“你小子啊,以后也要多看看书,多积累积累,准备点自己的名句。”
两人收拾好了,在屋里找了凳子坐下来,宗传明端著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他刚刚过楼道就是要去开水房装热水的。
“准备名句干嘛?”
许青山倒是也金句频出,接受采访他现场爆就行了,倒是不知道宗传明的意思。
难道采访的时候还能强行讲名句?
“当然是留著以后放进校史馆里好看啊?”
宗传明眼神略带鄙夷地看著许青山,似乎在说你小子连这都没想到。
“进校史馆?”
许青山眨了眨眼。
“你小子不是周氏猜测和孪生素数都证得差不多了么?你现在没发,肯定是等著去普林斯顿的时候再发吧?”
老宗深谙年轻人装逼心得,他只是年龄上去了,不是不冲浪。
而且老宗还挺喜欢看小说的,他看的还不是仙侠,是都市装逼文。
“这您老也知道?”
“什么您老?你小子什么眼神?我才45好吧?”
宗传明又是嫌弃地白了许青山一眼。
“我比你家老陈还小一岁呢。”
许青山无话可说。
“反正那两拿下来以后,你在数研所的任务指标就直接完成了,之后你爱干嘛就干嘛,要是需要老陈过来给你打下手,你就跟田院说一声,他保准去找周校,明年开年就把老陈丢过来顶岗。”
宗传明喝了热水,暖暖地哈了口气,美滋滋的。
“反正我在任的时候你来给我刷了两业绩。”
许青山:
“哦对了。”
宗传明放下了保温杯,打量著许青山这打扫完显得又大又空的办公室,眼前一亮,突然开口问道。
“老许,你要大学生不要?”
许青山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