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陆九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良久,人群散去,陆九良缓过神来,看向了操场上那道还在奔跑的身影,突然笑了笑。
“起码她有记得我说过什么。”
默默地回教室里收拾书包,陆九良只觉得今天天很热,让人脸上总是会有流不完的汗。
咸咸的,涩涩的。
有人黯然神伤时,也有人酣畅淋漓。
许青山回到教室里把湿得能拧出水来的衣服脱下,换上干净的校服,用塑胶袋把湿衣服装起来。
“要是能这样保持下去,山儿你绝对就是超级男神。”
叶新城把手里的旺旺雪饼递给许青山,自己啃著,一边说道。
“一开始难熬,后面跑到差不多3、4公里的时候身体打开了某个点,之后就会很爽,我真觉得你也可以试试长跑。”
许青山摇了摇头,刚跑完步不吃东西,他小口小口地抿著水。
刚刚跑完步,因为摆臂标准认真,连小臂都略微脱水充血,愣是让许青山的手臂看起来有些健硕。
“算了吧,我跑1000米都够呛,我还是比较喜欢打羽毛球,等周末出来让我虐虐你。”
叶新城跃跃欲试。
“行。”
“等等路上帮我抽背一下单词。喏,标记的这200个词。”
许青山背起书包,把单词本递给叶新城。
两人结伴回家。
许青山并不知道有两个女孩都在关注他。
毕竟,关注他的女孩多了,不差那一个两个。
现在的他也并不在意这个。
他更在意自己这么努力,月考能考几分。
夕阳下,马路上车流不曾停息,电动车和摩托的喇叭声要比汽车更多且更嘈杂一些。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路旁,穿过一颗颗香樟树的斜影,一人手里举著单词册,时不时扶一扶眼镜,一人微仰脑袋,眺望高空。
青春是一首无字诗。
许青山很珍惜重来的每一天。
有的人重生后喜欢日日夜夜群美环绕的生活。
有的人重生后喜欢到处去弥补遗憾。
许青山不觉得自己会有所不同。
但他现在更期待在这个周末,也就是明天,见到自己正值壮年的父母,看到他们还未花白的鬓角。
许青山本想在楼下抽根蓝狼再回家。
可刚刚跑完步的身体状态,似乎根本不需要尼古丁和焦油的鼓励。
想了想,他把大半包蓝狼重新塞回包里,走进了家里的楼栋。
“阿嬷!我回来啦!”
翌日。
高三周六不放假。
按龙江实验的习惯。
高三上学期一周上六休一,周六下午用来学生走班式专项培优补差的。
高三下学期一周上六天半,只放周日下午。
许青山父母都是体制职工,一位公务员,一位体育老师,都是双休党。
所以,并没有发生许青山想像中,自己去迎接父母的场景。
重生后和父母的第一次会面。
是大汗淋漓地推开家门。
“臭弟,回来啦?”
许青山一开门,就看见守在玄关口的林月华女士,开口就是浓郁的闽南乡音。
2008年的闽南并没有修建高铁动车网络。
不像鹭岛有国际机场,闽南三姐妹中以轻工业、农业为支柱产业的龙江市根本没有多少外来人。
所以,眼下游街走巷的老一辈仍以闽南语为主,只有在市区的各种商店旅馆、学校、机关单位等才会在日常交流中使用普通话。
“妈。”
许青山看著风华正茂的母亲,不知为何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她。
刚好偏过头,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翘著二郎腿看报纸的父亲许学军诧异地看著自己,眉毛一高一低的,有些滑稽。
但作为父亲,许学军要把持住自己统治阶级的威严,清嗓子地咳了一声。
“这么大个人了,几天没见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抱什么抱,去放书包洗澡准备吃饭。”
“学军你干嘛这么说孩子,最近班主任可是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夸他的。”
林月华此时还没有后来那么不管不顾,虽然性子很急,但还没因许青山入狱而精神衰弱到极度暴躁。
“再说了,今天还是你说要买好点,给孩子做好吃的。”
“咳咳,女人家懂什么,去准备碗筷。”
许学军放下报纸,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许青山的发型。
“之前说了你不听,那拖把头就该剪掉,流里流气,不男不女,现在剪完阳刚多了。去,洗个澡,准备吃饭。”
许青山没有在意许学军话里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他笑了笑,点点头,也上前抱了父亲一下。
“嗯,谢谢爸。”
平日里偏好颐气指使人的许学军,和林月华吵架没慌过,单位内斗没怕过,跟人打架斗狠也没怂过。
偏偏在儿子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下,手足无措。
第16章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许青山的拥抱,让林月华女士开心一整晚,让许学军先生彷徨一整夜。
周六晚上许学军罕见的没有说教和摆谱,而是任由林月华让许青山去试一下她新买的衣服。
要是平时,许学军保准要在旁边指指点点,说什么“又浪费钱”、“应该专注学习,学生不能把太多心思花在形象”之类的话。
陪著父母和外婆吃过饭,一起出门散了一圈步,又回到家里在父母欣慰的眼神中认真学习。
日常生活似乎就是这么平淡无奇。
但只有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枯坐八年的许青山,才能感受到这种生活中细枝末节的美好。
或许是因为许青山的表现乖巧得无可挑剔,又或许是那个拥抱的后劲太足,许学军一直到周日傍晚临走前的饭桌上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下个月你爷爷忌日,到时候请几天假回老家祭拜一下。”
许青山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点头。
“嗯,到时候再说吧。”
关于老家祭拜的事,许青山心中自有一番定论。
一旁原本还笑容满面的林月华听见许学军的话,脸色微变,眉头微蹙,却没在老妈和孩子面前发作。
许学军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脸色一沉,当下有些不高兴。
原本简单幸福的小餐桌上,气氛一瞬沉寂下来。
沉闷、窒息。
饭饱,茶足。
许青山把父母送到门口。
“行了,我要开始复习了,下周有小月考,不送了,路上注意安全。”
许青山暂时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家长里短的事情里。
许家亲戚的纠纷很多。
因为许青山爷爷祭拜的问题也闹了很多出戏,这也是后来许青山一家的家庭矛盾激化,许青山出走沪都的助推原因之一。
在许青山看来,许家的事要好解决得多。
只不过是三两只蹩脚猫爱当跳梁小丑,当他的个人实力和身份地位有所提升之后,就是易事。
但他并不需要在这时候和许学军发生冲突。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许青山关上门,看了眼坐在沙发默不作声地看著电视里歌仔戏的小老太,回自己房间去继续学习。
从小区里出来。
许学军两口到了一辆丰田莲花旁边,夫妻俩脸色不佳。
“许学军,今年不是一定要求回去祭拜的,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孩子来回折腾吗?”
林月华先发制人。
“你别小题大做,长辈忌日,哪家小辈的不回村里祭拜的?”
许学军想从裤兜后摸包烟来,碰得腰间钥匙响。
但却是林月华拿著车钥匙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我小题大做?他爷爷死的时候是我打电话让孩子请假,我开车五个小时来回接送的。去年高二,也是我提前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来回接送的。”
林月华就站在开著门的驾驶座旁,满脸愤恨地朝著许学军理论道。
“今年高三了,最关键的一年了,学校我也去请人换课了,下个月开始我周一到周三要上十二节课,周四我就上来陪孩子。”
“我问过了,今年不要紧,孩子不用去。今年别烦他,也别让你那些兄弟姐妹叔伯亲戚来恶心我们娘两,就让他好好读一年书不成吗?”
“我付出这么多,你现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就要把孩子给我拉回去好几天,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肯定又是你大嫂那狐狸精在你们兄弟耳边吹软风,你一门心思迷了眼,非要毁了孩子前途不成?”
林月华越说越生气,越气越上头,眼睛一下子红了。
许学军也是个牛脾气的犟种,生平最爱面子。
被林月华当街这么数落,许学军脸上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