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509节

  姓高的壮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位在赵老面前如同子侄般跳脱无比的年轻人,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来跟杨默握了握手。

  省里都在盛传赵老有意要栽培这个年轻人,甚至有把他调到行政系统里进一步发展的意思,原本他以为这应该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然如今看来……

  真实情况可能比传言还要精彩一些哦。

  想到这,高庆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哈哈一笑:“看来外界传言不实嘛,都说杨总恃才自傲,独敏于行,就连老蒯和老李他们都碰了一个软钉子……如今看来,杨总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这番听着前后有些不搭,仿佛是分做了三段的话,却是笑着对着赵老说的。

  老蒯?

  自己所接触过的人里面,只有一个姓蒯的,莫不成是……蒯华?

  老李……

  嗯,应该就是当初跟着蒯华一起下来的李博?

  意思是这姓高的家伙,是省里的,而且至少跟蒯华他们是同一个级别的?

  听到高庆峰隐晦地自报家门,杨默心里一惊。

  别看当初城产基金公司“年终工作会”时,杨默和张文顺一等人把蒯华和李博堵的哑口无言,但那是因为城产基金公司性质特殊,属于半个组织直属部门,外加张文顺等人拿出来的数据和评估逻辑严谨无比罢了。

  这并不意味着蒯华和李博是两只无足轻重的小卡拉米了……能够让尤亚坤这位副班长乖乖作陪,并且起了告状的心思,这级别和份量能轻了才怪!

  而这姓高的家伙能够跟赵老同行,甚至有可能比蒯华和李博还要高上半级,这其中的意味……

  难道德州这边针对那些企业的连续突击审计,影响真的有那么大?

  这边还在琢磨着,那边赵老却是哈哈一笑:“小高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的?小杨去年好歹也给我当了几天的导游,这小伙子虽然有时候不喜欢说话,但那是内向怕生罢了,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恃才傲物了?”

  高庆峰闻言,饶是他的养气功夫极为到位,嘴角却也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内向?

  怕生?

  赵老,您……确定?

  赵老见状,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扭过头来,将自己面前剩下的半罐酒米丢给了杨默,却是脸色一板:“小杨,你这次一口气突击审计几十家省市重点单位,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也让组织上非常被动……我告诉你,你小子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这板子是挨定了!”

  说着,鼻孔往天一朝:“仗着组织上的看重和信任,不顾社会影响地肆意妄为……你小子反了天你!”

  高庆峰的眼角又是忍不住跳了跳。

  赵老啊,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明白人,您何必闹这一出?

  组织上真要是打算打杨默的板子,那来的就不是您老人家,而是专项调查小组了;今天见面的地点,也不会是在这南运河畔,而是城产基金公司的办公室了。

  不过话说回来,您老人家还真是看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啊,这其中的回护之意,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吧?

  想到这里,高庆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旋即用一种体系里常见的温和表情看向杨默,轻声问道:“杨总,从过往来看,你虽然一直表现的不太好打交道,但却是一个很注意分寸的人,往日的种种,也很注意社会影响和是国有企业一系的形象,所以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这次怎么会一口气朝着那么多家兄弟企业开刀?”

  听到高庆峰的问话,杨默心里一阵讶异。

  意思是今天这个姓高的家伙才是主角,赵老只是陪同?

  这只怕是有点倒反天罡吧?

  想到这,杨默的眼神忍不住向赵老瞟去。

  发现这货在看自己,赵老眼睛一瞪:“看我干什么,小高问你话呢!怎么想的照实了说就成,别想着在那偷奸耍滑……就你小子那点修行,想要关公面前耍大刀,那不找死么!”

  杨默听懂了赵老的暗示,很有些感激地笑了笑。

  他不太明白老一辈的想法,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之前接触过几天的赵老会对自己这么回护,甚至不吝在高庆峰面前毫无遮掩的表现出来……毕竟一个可能令人诧异的事实是,赵老并不是主抓经济的领导,不管是城产基金公司、大华公司,东营指挥部,还是钻探公司,跟他都没有什么直接意义上的归属和关联。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没有在体制里待过的人,是很难理解一个并不是你这个体系里的领导明目张胆地出面回护你,是需要担上多么麻烦的一系列因果的。

  想到这,杨默瞥了瞥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高庆峰,却是微微把头扭过来,露出一个子侄辈般的委屈表情,定定地看着赵老:“赵老,看您这话说的……我哪敢在您面前偷奸耍滑啊!”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你想听真话的话,那我铁定不能有任何隐瞒;但是其余人嘛……

  呵呵。

  虽然一个处级干部当着两名大佬的面说出这话着实有些大不敬,但这话由杨默说出来,认真来讲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首先,杨默是央企干部,不是行政一线的,因此从法理来讲完全可以不理会高庆峰的要求……哪怕高庆峰可能是省里面的主要干部之一。

  其次,城产基金公司的大基金业务从某种意义上是组织直管的实验性项目,那几十家被突击审计的企业要么是拿了城产基金的扶持款,要么是参与到城产基金主导的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中来,哪怕你再狡辩,这些企业介入到了大基金的相关业务体系里去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因此这次的突击审计和不良资产剥离,自然也应当算作是大基金业务的相关范畴……既然是组织直管的实验性项目,却是未必需要向省里交代的,除非你能拿出组织上的正式文件来。

  总之一句话,两套不同的系统之间固然可以出于各种考虑和因果纠缠互相给面子,然后你好我好打搅好;但你真的不想给这个面子的话,人家却也拿你没辙。

  赵老瞅了瞅高庆峰脸上一闪而过的些许僵硬,意味难明地哼了一声:“看来小高说你恃才傲物,还真的没说错,小小年纪就一身烂毛病,以后有的你受的!”

  “哼,不敢在老头子面前有所隐瞒?看把你矫情的……人家问你话呢,你老实回答就成!”

  杨默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告状的人太多,组织上给省里传达了指示,让省里过来了解了解情况,但高庆峰考虑到赵老对自己的态度,因此没有一上来就走正式程序,而是先私下里过来接触接触……能成为大佬的都是人精,察觉出组织上并不怎么想打杨默的板子后,高庆峰自然不愿意一上来就把局势搞的那么僵。

  察觉到这一点,杨默先是朝着高庆峰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脸,然后摊着手对赵老耸了耸肩:“赵老,您让我怎么回答……这不明摆着的事么?”

  “要想让德州的各门类产业迅速开启升级之路;”

  “要想让DZ市今年的各项指标都达到地级市的起码标准;”

  “要想在德州摸索出一套符合北方、最起码是符合中原地区的经济和文化生态循环运行逻辑出来,那就必须要注入足够的初始撬动力!”

  “就德州这点基础,就城产基金公司的那三瓜两枣,就眼下这谁也说不准的未来风向,我不赶紧在所剩不多的窗口期内从那些得过且过的企业身上剥离点还算有些残余价值的馊肉出来,怎么去撬动下一步的计划?”

  说着,杨默脸上全是委屈:“有些事情能说不能做,有些事情却能做不能说……赵老,您让我把一些话摆到台面上来说,那不是等于要了小子的命么?”

  赵老和高庆峰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骇。

  杨默的前几句话没什么问题,但最后两句话却很敏感,职级远远不是一个小处级干部可以比拟的他们,自然知道杨默话里的暗示。

  即便是已经高看一眼了,

  但这个小家伙……

  洞见性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锐啊!

  微一沉吟,赵老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表情却有些认真了起来:“在德州摸索出一套符合北方、最起码是符合中原地区的经济和文化生态循环运行模式出来?”

  “好大的口气!”

  “说说看,你小子打算怎么个摸索法?”

  接过赵老递过来的绿盒熊猫,杨默先是暗自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下子苦了起来:“赵老,我说的是摸索出一套可能适合德州乃至中原地区的经济运行逻辑出来,而不是【模式】……采用何种的模式这种事自有您这样的大人物操劳,或者是由那些智囊团来设计,我一个小处级干部哪里有这个胆量妄议这种话题啊!”

  尝试着跑通逻辑,可以是实验型项目承担的责任,或者是跑出来的样本;

  但“模式”,尤其是大面积应用的模式,却是需要各界各方,尤其是行政系统的公权介入;

  两者之间的区别巨大,这两个词如果是民间商界人士在乱用,那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体系内的人混淆不清的话,那是要惹大麻烦的。

  赵老看着这货这么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

  臭小子,给我在这装什么装,你这混球这一年多来扯着虎皮拉大旗的事情少干了?

  我看德州这边的主管单位也没有你小子这么敢折腾嘛!

  听到赵老有些不满地冷哼声,杨默脸上的表情更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随着海湾战争的告一段落,始终没有真正消停过的大争论再度激烈了起来;就如同他说的,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一旦说出来,难说立马就会卷入到这场大争论中。

  想了想后,杨默叹了口气,然后如同一个吝啬鬼般的将手上的香烟别到耳朵上:“赵老,我就是个没什么经验和文化的小干部,你让我谈那些理论啊什么的,我是讲不出来的;”

  “不过……”

  “最近这半年以来,跑德州这边来撒欢的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其中很有些一些是专门写小说的,我这边倒也听到了几个蛮有意思的瞎编故事……左右现在鱼还没上钩,不知道赵老您愿不愿意花点时间听听这些文化人瞎扯出来的故事?”

  赵老斜着眼睛看了某只小泥鳅一眼:“哦?”

  “文化人瞎编的故事?”

  “该不会是诸如《美丽新世界》这一类的瞎编故事吧?”

  但凡是看过这本书的,都知道赵老为什么会这么一副口气。

  杨默额头微微冒汗,却是一咬牙:“是,却也不是……这些文化人对于国家大事不怎么感冒,但却对脱富致贫这种事情很有兴趣,因此编撰的这些故事内容倒也有点意思。”

  哦?

  只对脱贫致富感兴趣?

  赵老深深地看了杨默一眼,然后不满地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鱼线重新甩了出去:“也罢,左右现在还有时间,听听这些文化人是怎么瞎扯的也好……小高,耐得住性子听不?”

  高庆峰闻言,笑了起来:“赵老,瞧您说的,我年轻那会儿的时候,一有空就喜欢抱着各种小说躲在脚落里乱啃呢……既然有连杨总都感到有意思的小说桥段,那我自然也想好好听听。”

  杨默闻言,苦笑了一声,沉吟稍许,终于还是将那个本来不怎么想要分享出来的“小说桥段”娓娓道来……

第533章 故事缘由动因

  那些知识分子“瞎编”出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后世东方某大国在经历了长达数十年的改革开放后,终于量变积累成了质变,国家彻底走入了发展快车道,全国人们也全面消除了绝对贫穷,再次开始屹立在了世界之巅。

  可是以区区数十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发达国家两百年的现代工业化道路,这中间还是存在着一些疏漏之处的,也遗留下来一些小BUG。

  于是乎,在改革开放的第16个年头,第20个年头,第30个年头,第40个年头,东大因为种种来自宏微层面的复杂原因,发生了几场波及面极广的剧烈波动。

  虽然东大积极干预,凭借着华夏民族特有的韧性,在经历过最初的阵痛后,最终都渡过了这些关口,并且越发强大起来;但这剧烈波动过程中留存下来的一些BUG和隐患,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在于东大毕竟是一个超级人口大国,人均资源是非常有限的,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飞猛发展,GDP总量腾飞之余,城市所能提供的新增工作岗位不足,尤其是优质工作岗位不足,导致民众社会上升通道逐渐变窄,越来越难通过传统意义上的劳动来改变命运的问题逐渐显现。

  同时因为住房、医疗、教育等必需的城市生活成本越来越高,民众手里的真实可支配收入占比逐年不升反降,在人均可消费支出总量与人均GDP越来越不匹配的情况下,东大的基本盘,也就是国内经济内循环体系始终都以一个艰涩的状态维持着。

  如果东大始终保持着一个较高的增长速度,靠着内外双循环带来的增量市场去覆盖,这个问题其实倒也不是那么明显;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大家伙以为的那么和平,一旦外部态势发生了剧烈的变动,这个问题就一下子变得令人头大了起来。

  你要知道,东大那时候已经是一个制造业大国了,除非是以莫大决心鲸落住房、医疗、教育这三大支柱产业中的一两个,否则单凭内循环体系运转的话,需求侧的消化能力根本无法承接供给侧的生产能力。

  于是乎,在改革开放步入到第三十个年头的时候,东大的专家们反过身来,才惊觉这些年一直忽略了金字塔最低端,也就是农村基层的蓄水承接能力,正是因为这种类似于经济生态两极阻滞的结构,才导致东大后面的城市稀缺资产严重溢价,以及供需两侧增幅的不同步。

  然后呢,在这些专家们反过头来看的过程中,这才惊讶地发现,如果抹除掉时间线上的差异的话,东大的经济发展历程和遇到的许多问题,与他的邻居岛国,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于是乎,“放眼世界,以史为鉴”,变成了后来东大一个非常热门的研究领域。

  “OK,这个故事的序章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接下来,就是故事的正篇了……这个故事是分作三个独立的板块,按照各自的平行时间线来瞎编的,赵老、高哥,您二位不要觉得不耐烦就好。”

  杨默没有多少喜意的笑了笑,恨不得这两位大佬现在就把耳朵堵上,然后挥挥手让自己滚蛋。

  孰料赵老和高庆峰只是对视了一眼,神情中多了一丝好奇和凝重,却是齐刷刷地点了点头:“小杨,不急,你慢慢说,语速可以稍稍慢一点,讲得稍微详细点,我们好仔细品鉴品鉴这些故事。”

  杨默未免有些太小看自己如今的份量了。

  虽然他只是一个正处级央企干部,这一身份先天限制了他在区域管理上的权限,但这货在商业经济上的成就可谓是亮瞎人眼;

  因此虽然他再三说明这个故事是那些脑洞大开的知识分子瞎编的,而且几十年间就走完西方两百年的工业现代化历程,一跃屹立在世界之巅的确是有些荒诞不经……撇开是真是假不谈,光这个故事能让杨默记住,并且转述出来,就足以证明这里面有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杨默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能将这个“瞎编”的故事继续说下去。

  ………………

  故事中的某个时间段,随着就业困难的愈演愈烈,东大的许多年轻人开始讨论逃离繁华无比的一线城市,回到自己的家乡就业,仿佛那里就是人生最后一个安全的港湾似的。

  事实上,这也恰恰是岛国90年代那批年轻人的选择,二者的命运,也何其的相似。

  架构时空中不久的未来,也就是1992,始终被欧美金融资本狙击的岛国,虽然距离经济崩溃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经济增长率却也下跌到了0.9%;原本持续了数十年高速发展的城市经济在长达三年的剧烈经济波动中被按下了停止键。

  由于经济增长的戛然而止,岛国泡沫经济时期吸纳海量年轻人就业的三大都市圈(东京、大阪、名古屋)马上迎来了严重的劳动力过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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