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224节

  “1989年度,公司于巴蜀的绵阳、南充、重庆地区新投三产项目4个,涉及食品加工、丝绸纺织、餐饮、住宿四个领域,总投资950万元……根据财务科的统计数字,截止12月31日,四个项目全部亏损,亏损总额度为91.7万元……加上过去十多年里援投的项目,巴蜀地区累计援投项目已达64个,89年本年度合计亏损额达到374.6万元。”

  “1989年度,公司于滇南的春城、德宏、版纳、曲靖、昭通地区新投项目7个,涉及食品加工、农产品种植、餐饮、住宿、小型煤炭、旅游商品五个领域,总投资1100万元……根据财务科的统计数字,截止12月31日,除了版纳的旅馆项目和曲靖马龙的小型煤矿项目小幅盈利,实现了总计77万元的创收之外,其余项目全部亏损,亏损总额度为98.7万元……加上过去十多年里援投的项目,滇南地区累计援投项目已达117个,89年本年度合计亏损额达到691.7万元。”

  “1989年度,公司于贵州的贵阳、赤水、铜仁、遵义、毕节地区新投项目5个,涉及食品加工、小型机械制造、餐饮、农业种植、食用油生产等五个领域,总投资560万元……根据财务科的统计数字,截止12月31日,五个项目全部亏损,亏损总额度为……311万元!……加上过去十多年里援投的项目,贵州地区累计援投项目已达77个,89年本年度合计亏损额达到…508.3万元!”

  念到贵州地区的三产项目盈亏情况时,王一诺有意识地顿了顿,然后把亏损数字稍稍加重了一下。

  虽然王一诺并没有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但张文顺以及另外几名科室负责人还是觉得脸上烧的慌。

  凡事就怕对比,虽然贵州地区的累计亏损额并不是最高的,但问题是这些年拿到的援投资金也是最少的啊,两个数字一相除,那给出来的数字就很难看了。

  尤其是今年,刚新投了560万进去,结果一年就亏了311万,这都亏了一半还多了,比人家的百分之十几的亏额足足高了近五倍……哪家会有这样的搞法?

  也亏得钻探公司是央企,这些援投项目也不是真的为了盈利,否则的话,以这种亏损率,当场把贵州地区划出名单都是轻的。

  但即便如此,张文顺等人还是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地缝里去,这尼玛……太丢人了!

  事实上,不但张文顺等贵州人觉得臊得慌,与会的其余科室负责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虽然其余地区的亏损比例还算能勉强接受,尤其是紧接着贵州之后的广西地区,新投项目的亏损额更是只有8%左右。

  但问题是……

  架不住历年以来的累计亏损额吓人啊!

  你要知道,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哪怕这些三产项目亏得再厉害,钻探公司也是不可能轻易将他们关停或者切割的。

  因此,这些每地高达数十个甚至上百个的援投项目,就成为了钻探公司沉重无比的包袱。

  的确,以钻探公司如今每年超过三个亿的营收,给各地补一补数百万甚至近千万的亏损,给这些项目托托底,似乎是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你要知道,钻探公司需要补的地区不只是滇南、巴蜀、贵州、广西这四地而已,上海、江南、湘西等地区,同样需要援投,同样需要给那些亏损项目托底……虽然这些地区的援投项目并不算多,每年需要填的窟窿没那么大,但蚂蚱也是肉啊!

  因此根据王一诺最后的统计,粗粗算下来,连上齐鲁地区直营的三产项目在内,钻探公司每年光是给这些既有的项目托底,需要贴进去的资金就超过了3200万了……足足占据钻探公司核心业务营收的十分之一还多!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这些援投项目什么时候能盈利,甚至就连这些项目未来会不会盈利都没底的紧……不但如此,随着每年援投项目的新增,这个无底洞只会越来越大。

  这就很要命了。

  但凡大脑前额叶没被切除的人都知道,既然叫做“援建”,那肯定是在保证自己生存无忧,又或者是不会严重影响公司正常运转的前提条件下给予其他地区的帮扶。

  但到了如今,每年那高达3200万元的亏损补贴,明显已经接近钻探公司的承受极限了。

  你要搞清楚,钻探公司本身就要养着一万多人,这些人的工资、奖金、住房、医疗、伤残补助、交通、教育、供暖、福利等等等等,每一项都是吞金大户。

  更何况钻探公司现在正在扩大规模,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这些支出还都是优先性极高的事项,因此除非是钻探公司本身就没钱了,否则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借口去缩减这方面开支……哪怕是上级领导来了也不好使。

  所以听到王一诺今天破天荒地把各地区援投项目的细账念出来时,在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坏了!

  公司要中止对各地的援助了!

  一想到公司可能要停止对于各地的输血,所有人都心乱如麻。

  这每年几百万几百万的援投资金虽然对于“平均年收入上百万”的后世人而言不是什么能瞧的上眼的数字,但在这个一百块钱就能让一家四口舒舒服服过上一个月的年代,对于绝大部地区来说,这已经是个非常不容小觑的数字了……此时许多贫困县的财政收入,一季都还没突破百万级呢!

  因此,一旦公司中止对各地区的援投,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是个糟的不能再糟的消息,这意味着他们家庭的隐性收入降低了一大截不说,还意味着他们将会逐渐丧失来自老家地区的各种支持和助力。

  ………………

  扫了一眼会议室里这些神色不自然,但却欲言又止的科室负责人,王一诺笑了笑,话锋一转,却是继续念到:“各地区的投援项目虽然普遍严重亏损,公司直营的三产项目情况也不容乐观,但好消息是……公司从去年年初开始尝试的三产实验项目却获得了令人瞩目的优异成绩。”

  说到这,王一诺咳了咳,换了一份材料拿在手上:“根据当初形成的会议决定,实验性质的三产项目拥有经营自主权和财务自主权,然后在每年年底扎帐,根据股份占比给公司上缴相应的分红;”

  “截止12月31日,庆丰食品麾下的默默百炸项目,年度营业额为9417万元,刨去各项运营开支成本后,根据股份分配原则,公司在本项目上,实现盈余697.36万元;”

  “同样的,庆丰食品麾下的默默百炒项目,年度营业额为2164万元,刨去各项运营开支成本后,公司在该项目上实现盈余112.4万元;”

  “同上,庆丰食品麾下的默默百卤项目,由于启动时间较晚,目前只运行了3个半月,年度营业额只有764万元,但即便如此,刨去各项运营开支和成本后,公司子在该项目上的盈余,也达到了61.6万元。”

  “也就是说,仅仅是庆丰食品一家下属单位,1989年度,就为公司创造了871.36万元的效益……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在1990年度,他们为公司创造的效益绝对不会低于2000万!”

  众人闻言,有些心绪复杂地看了看始终在座位上定定坐着的杨默一眼。

  不得不说,王一诺爆出来的这个数字让他们心头一缓之余,也让他们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能耐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要知道,钻探公司在庆丰食品只有33%多一点的股份(有1%已经投入激励股权池),可即便如此,这三成多一点的股份,竟然在一年中就给公司带来了近900万元的受益;

  最关键的是,这还是项目最难创收的第一年,中间还有冯副总横拦了一刀,可即便这样,庆丰食品的那三个项目还是取得了那么醒目的成绩……要是等到明年,这些项目把铺子铺开,那何止是给公司带来2000万的收益,难说三千万都打不住好不好!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公司这些年来搞的那么多援投项目齐刷刷地在亏本,结果人家这边赚的钱反手就平掉了一个地区所有项目亏损额……还有富裕。

  这你让他们脸上哪里挂得住?

  然而这还没完,王一诺似乎很满意在场众人的反应,在念完庆丰食品交出来的成绩单后,这位公司一把手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虽然庆丰食品取得的成绩令人瞩目,但更令人惊讶的则是公司与第五农场合资成立的老六鸡苗繁育所,以及周边业务配套,共计七家企业取得的成绩。”

  咳了一咳后,王一诺以一种略显古怪的语气说道:“鉴于这些业务都是以老六鸡苗繁育所为核心,开展的一条龙式业务,因此我就合在一起说了;”

  “根据财务科的统计,截止12月31日为止,以老六鸡苗繁育所为核心的八家企业,共出售各类817肉鸡鸡苗1.25亿羽,一二三阶段的肉鸡饲料合计1.1万吨(合同),各类疫苗2.5亿支(合同);”

  “按已履约的合同金额计,总营收实现……1.02亿元!”

  “如不按履约计,纯以合同金额计算,1989年度,成立时间仅仅有三个半月的老六鸡苗繁育所,营收额高达1.97亿元!”

  说到这,王一诺一脸沉痛地表示:“关于这件事,我这个公司总经理需要检讨,如果当初给予了杨科长足够的资金支持和政策支持,以老六鸡苗繁育所为核心的八家企业就不会因为产能不足的缘故,在手上滞留那么多未履约合同,而公司今年的账面资金也会得到极大充沛!”

  叹了口气后,王一诺又笑了起来:“不过即便如此,由于该类业务毛利率比较丰厚,外加公司股份占比比较多的缘故,仅这八家企业,在过去的三个半月的时间里,在刨去运营成本开支,并且预留了足够的扩产资金后,还是给公司贡献了4370万元的收益!”

  哗~!

  这个数字一念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杨默很会赚钱,也知道鸡苗+饲料+疫苗的套装销售模式利润非常丰厚,但他们还是没想到,仅仅只是三个多月,那家名字怎么听着都不太正经的鸡苗繁育所和它的配套企业就能赚那么多钱。

  1.97亿的合同额啊!

  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三个多月就订出去了1.25亿羽鸡苗的速度来看,只要产能跟得上,817肉鸡又能在市场上走的顺,最多两三年,光这一块业务的营收,就能顶得上钻探公司钻井的主营业务……也就是三个亿上下。

  这还了得!?

  这不等同于多出来一个钻探公司了么?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有了前面庆丰食品的871万,再加上老六鸡苗繁育所等八家单位创收过来的4370万,这五千多万的新增收益,不但足够抹平各地区援投项目的亏损,还能有大量的富余。

  也就是说……

  今年各地区的援助金额,不但可能不会被缩减或者叫停,反而可能会大幅增加?

  一想到这里,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而热切的眼神看向始终一副咸鱼脸的杨默。

  丫的,外界的传言果然没错,这货果然就是公司里的二号财神爷啊!

  见到会议室里的氛围再度热烈起来,王一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却是轻轻敲了敲桌子,制止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虽然公司今年的账面资金比往年任何一年都要来的充裕,但俗话说得好,如果窟窿堵不住,金山银山都经不住这么无休止地消耗!”

  “所以,在商讨各地区的援投资金分配方案之前,我觉得很有必要就以前援投项目的处理问题,以及从今往后各地区援投项目的管理问题,先达成一个共识!”

  说着,王一诺素来儒雅的脸庞挂上了一丝冷厉:“不需要我来专门提醒,诸位也应该知道过去的十余年中,公司援投的那些项目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连年亏损的;”

  “作为公司总经理,我可以率先在这里表个态……诸位为自己的家乡争取利益,让公司反哺西南各地的父老乡亲,让广大职工可以安心地在齐鲁一线奋战……可以!”

  “但是,如果以后得援投项目还是这样乱麻麻的,钱一投进去立马就被各种老鼠咬得四洞八孔……那对不起,公司能力有限,以后也没必要再来开今天这种会议了!”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

  面面相觑了一会后,终于意识到,今天的这场分赃大会,公司这位今年很是出了些风头的一把手,只怕是又要开始做一做文章了;

  只不过……

  不知道,这位王总赶在年末这档口出手,针对的又是谁呢?

  有意无意间,众人将目光悄悄移向了某尊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弥勒佛……

第287章 分赃大会上的波澜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王一诺最有可能针对的便是张文顺,但听到对方打算对援投项目动刀子之后,第一个坐不住的,却是任期只剩下大半个月的唐副总(过年之后,冯远就会成为新的常务副总,而公司副总都是副处级干部,并没有资格看内参,也并不知道王一诺很有可能马上就会调离总经理一职)。

  他是巴蜀人,而巴蜀地区虽然在历年的援投规模里位居第二,但一旦王一诺开始动刀子,巴蜀地区无疑是受影响最大的。

  什么?

  受影响最大的不应该是援投规模最大的滇南地区么?

  NO!NO!NO!

  撇开明年开春即将权势大涨,且与王一诺事实上形成同盟关系的冯副总不谈,即便是王一诺自己,对滇南也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位一把手早年可是去那边插过队呢,据说还留了一笔风流债!

  有这两层因素在,即便滇南地区的援投项目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影响却绝对不会很大,最少不会伤筋动骨。

  但是占据钻探公司人口比例最大的巴蜀地区嘛……

  呵呵。

  一想到自己这位常务副总将会带着“史上最失败副总”的名号,在被调到总公司养老后被无数老乡戳脊梁骨,唐副总就头皮发麻……一旦被调到总公司养老,来自家乡的各种因果和助力就是他最后一道依仗,眼下王一诺竟然在这一块下刀子了,你让他如何坐得住?

  ………………

  “王总,各地援投项目的连年亏损,的确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但这些援投项目的牵扯过大,很多时候亏损也不完全是公司这边派驻的管理人员的原因,因此适当调整策略我不反对,但如果一刀切却可能不太合适;”

  “所以,我想问问……王总您对于这件事有什么章程没有?”

  说着,唐副总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感慨和忧虑:“大家都是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来到齐鲁这边艰苦奋战,虽然是在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做奉献,但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乡谋个福祉嘛!”

  “如果因为一些小问题,就将这些援投项目全部砍掉,甚至是中止后续的援投资金……只怕公司全体职工的士气会受到严重影响,我们钻探一公司引以为傲的拼搏精神,恐怕就会不复存在了!”

  唐副总这番软中带硬的话,获得了在场几乎所有科室负责人的认可。

  是了嘛,狼性千里吃肉,大家背井离乡地在这破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你总得给我们一点念想嘛!

  真以为我们每年这么不要命地一次次把钻井深度屡创新高,就为了那点所谓的荣誉,以及那每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啊!

  王一诺看着纷纷点头的众人,心里冷笑起来。

  钻探一公司最大的禁忌就是“破坏团结”……在几乎所有人看来,钻探一公司能在齐鲁立足,并且在种种孤立和针对之下依旧活的很好,靠的就是这股精气神。

  事实上,这些年来,只要你是正式工,又或者跟各科室负责人相关派系的人关系还凑合的话,但凡送送礼、开开口,哪怕是合同工,你在老家的亲人也依旧可以很轻易地在本地被安排到一份新工作,然后养活一家老小……可以说,虽然中间免不了会出现一些小龌龊,但整体来说,各山头的人在凝聚地域人心一块,做的都还算到位。

  因此,这就出现了钻探一公司独有的群体文化:

  以小地域为划分,每个小山头的干部会尽可能地为自己老乡一系的职工及其亲属谋福利;

  而底层的职工,也会对这些干部唯命是从,然后拼了命地工作,在力求上进之余,也全力以赴地为小山头的干部谋取更多的话语权;

  而在形势需要的时候,小山头的干部又会以地域为依据,主动地向同区域的更高层干部靠拢,并且全力为他们谋取话语权;

  比如来自陆良县的基层干部在形势需要的时候会主动向代表曲靖地区的中层干部靠拢;

  而代表曲靖地区的中层干部在形势需要的时候会主动向代表滇南地区的核心科室干部和冯副总靠拢;

  而代表滇南地区的核心科室干部和冯副总,在这次擂台赛以前,如果觉得形势需要,又会和巴蜀地区以及贵州地区、广西地区的中高层干部联合起来,对抗王一诺这位“非西南者”。

  因此,从实际而言,能从公司这边每年的援投资金和兜底资金中争取到多大的蛋糕,才是这些核心科室负责人最重要、也是最命脉的事情……没有了“粮草”,你光靠着职务优势,怎么可能让手下的兵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

  所以,唐副总刚才的那番看起来有些绵软的话,其实是在吹响号角……号召在场的西南派联合起来,尽可能地阻止这位公司一把手对各地区的援投项目下狠手。

  如此清晰的信号,王一诺怎么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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