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更高的维度？
那些学术机构？
莫非是……？
想到竟然有可能把杨默一棒子彻底打趴下，然后乖乖地跑到自己面前俯首听命，冯远眼中绽放出两道精芒……
第220章 绝杀
或许是这段时间817肉鸡太火，引起了省内学术界的注意和兴趣，正当刁思贵等人还在为那成堆的鸡苗和饲料订单幸福地苦恼时，一则文章，悄然出现在流通性并不算强，但意味却玄奥难明的《大众日报》上。
这篇文章的标题叫做《合法还是非法最近耳熟能详的817肉鸡究竟算什么品种？》
这篇明显带着缝合意味的文章，行文结构充满了专属于农业科研人员的较真与别扭，却又夹杂着其它学术界的矜持和傲慢。
文章一开头，先是肯定了817肉鸡的价值，并以一个公允的角度，从技术和饲养的横向对比角度，客观地评价了这种肉鸡的种种优缺点，话语中很有些将其视为“我国禽业技术自主创新典范”的意思。
但评价完技术后，文章却画风一转，指出817肉鸡存在的争议：一些专家认为，从育种的角度来说，817肉鸡只是简单的品种杂交而已，根本与“育种”两个字沾边，如果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能成为一个新品种，对于家禽育种业而言不但是个巨大的笑话，也将极大地打击育种从业人员的积极性。
事实上，即便不从育种技术的角度出发，这玩意也存在着法律意义上是否合规的问题。
根据《家禽新品种配套审定和遗传资源鉴定条件》中的明确规定，“有资格进行认定的新品种，必须要同时满足“血统来源基本相同，有明确的育种方案，至少经过4个世代的连续选育，核心群有4个世代以上的系谱记录。”这四个条件；
然而817肉鸡生产鸡苗却只是一个简单的制种过程，它没有稳定的父系和母系来源，没有固定的种群，配套模式也不固定，因此无法进行品种审定。
那么最大的问题来了，根据《畜牧法》规定:“培育的畜禽新品种、配套系和新发现的畜禽遗传资源在推广前，应当通过国家畜禽遗传资源委员会审定或者鉴定。”
也就是说，如果无法通过品种鉴定的话，将817大规模推向市场在法律层面上来讲是非法流通……但不管817肉鸡再怎么好，再怎么有价值，它地选育技术决定了它无法满足国家的品种鉴定相关规定。
………………
这篇文章虽然是以一种学术探讨的口吻来讨论817肉鸡是否是新品种，是否可以合法流通的问题，甚至在文章末尾假惺惺地提了一句：“鉴于817肉鸡可能存在的巨大社会价值，是否可以考虑在不变更《家禽新品种配套审定和遗传资源鉴定条件》相关规定的前提下，特事特办一回。”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把817肉鸡、默默百炸、甚至是一众扒鸡公司放在火上烤。
一方面，817肉鸡是个各种性状特征和经济价值明显超过其它国内鸡种好品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另一方面，按照相关规定来说，817肉鸡无法通过品种认定，无法合规地进行商业流通，也是个不争的事实……虽然自打改革开放以来，国家一直在摸着石头过河，法律法规也一直都在不断完善和调整，但很显然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不太可能为了一个新品种去调整相关的规定，所以可以预料的是，最起码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817肉鸡的确不可能拥有“身份证”。
但问题是……
817肉鸡已经在事实上大规模流入了市场好不好！
虽然这玩意是去年才选育出来的，但截止目前为止，光默默百炸、默默百炒和各大扒鸡公司在内的一众企业，消耗的817肉鸡原料就超过了2500万只！
而且随着各大单位下属817肉鸡养殖场的扩建、养殖技术的成熟，未来的一年内，光B端市场这一块，817肉鸡的需求就不会低于1亿羽！
如果一旦把817肉鸡钉死在了“非法品种”的架子上，那这乐子就整大了。
要知道，现在本来就出于经济寒冬期，各大企业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大家都是出于降本增效的目的，这才纷纷引进817肉鸡，并且不惜为此调整生产线和生产工艺的，一旦这玩意成了非法品种，生产成本降不下来不说……前期的投入和原料采购支出，那不是打水漂了么？
除此之外，那些养鸡场怎么办？
那些繁育所怎么办？
那些饲料厂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那些已经从老六鸡苗繁育场买了817肉鸡鸡苗的农户和主管单位怎么办！？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是要出大乱子的！
实话实说，虽然因为《大众日报》的特殊性，这篇文章的流传范围并不广，而且这篇文章并没有多少犀利度可言，但每一个看过这篇文章的人，无一不是头皮发炸……虽然大家都猜得到这篇文章最后大概率也只能是一篇文章而已，但这个年代变数太多，谁也不想后院起火。
还好，还好！
幸亏因为载体媒介的问题，这篇文章的流传度不是很广，否则就真的让人头疼了。
………………
只不过这篇文章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缘故，并没有任何二次转载和舆论发酵，外界大部分群体甚至压根底就不知道有这件事，但仅就钻探公司而言，这篇刊登在《大众日报》上的文章，无异于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文章发出来的第二天，不出所料，冯副总立即召开了工作会议，然后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要求第五农场、老六鸡苗繁育场、天正饲料厂，将鸡苗及相关搭售环节的所有资金所得，全部汇入一个对公账户，然后由默默百投统一监管和调配。
原因也很简单，817肉鸡现在已经在法规层面成为事实上的违规品种，虽然相关部门还没有发文，也暂时没有听到有禁止生产和销售的风声传出来，但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做好风险预案。
钻探公司是央企，必须要承担起该有的社会责任，一旦相关部门决定明令禁止销售和流通817肉鸡，那么钻探公司必须召回那些已经销售出去的鸡苗，并且按标准给予那些购置户相应的赔偿。
这是笔天文数字般的巨款，其额度甚至会双倍于817肉鸡鸡苗各环节配套产生的收益，钻探公司虽然是不差钱的石油单位，但全部尤其承担的话，这笔赔偿也足以让它伤筋动骨，因此各环节单位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将所有的营收全部上缴，用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赔付。
在这期间，各单位所有的基础运维费用全部由默默百投从该对公账户上划拨，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下属单位和兄弟单位，就算不小心犯了错，终究也也不可能让大伙饿死不是？
当然，鉴于817肉鸡鸡苗的订单已经排到了4个月后，而这些购置户的成份又比较特殊和敏感，因此在相关部门没有正式发文之前，退回那些订单也不合适，很容易让钻探公司陷入巨大的被动，
因此，在这期间，鸡苗的生产和销售正常进行，甚至如果三个月内相关部门没有出台正式文件，也没有什么禁售风声传来的话，老六鸡苗繁育场和各相关单位的扩建计划也可以在获得默默百投的批准后，正常推进……但是还是那句话，与817肉鸡项目相关的所有费用，全部需要经由那个专门的对公账户来操作。
对于冯副总这种近乎强迫的做法，所有与会的单位负责人虽然不满，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言反驳。
没法子，国企最讲究的便是站位，817肉鸡这个品种按照当下的法规是“违规品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们哪还有底气说什么？
再说了，冯远是主管工农关系的副总，817肉鸡项目摊上的这事完全属于人家的职责范围不说，光凭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巨大恶果的其本身的性质问题，人家就可以完全不经过王一诺的同意，也不需要召开公司大会，直接先斩后奏……而且事后王一诺也根本没有立场否定他的决定。
其实如果仅仅只是以上的那些动作，以刁思贵为首的这些单位负责人虽然表面惶恐，但内心里却并不如何紧张。
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较真的起来的话，817肉鸡的确是没法子通过品种认定的“违规品种”，但你要说相关部门会正式发文，禁止817肉鸡的饲养和流通的话，那却基本上不可能。
扒鸡是德州、禹城地区的支柱产业之一，在已经既定事实的情况下，上面不太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扒鸡公司因为原料成本问题陷入巨大的困境；
而且现在的经济环境，你觉得上面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面子”，去否定一个可以带来巨大民生价值和经济潜力的新鸡种？
再说了，817肉鸡当初本就是齐鲁农科院为了优化扒鸡原料而研发出来的新品种，你觉得在一开始的时候，人家会不知道这玩意无法在程序上确定品种？
这中间的意味，自己细品，仔细品！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杨默搞出来这个817鸡苗配套项目，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转移庆丰食品账上的那笔接近2000万的专项资金而已，顺带着也为以后的产业链扩充计划攒点钱；因此，只要这些营收在所有权上依然属于他们这些单位，你代管个三四个月并没有什么……还有4个月就是年底了，擂台赛一结束，这些资金自然就会解冻。
但要命的是，这位冯副总不但冻结了817肉鸡鸡苗各项配套项目带来的巨大营收，还直接以相同的理由，严令庆丰食品封存现有的817肉鸡原料。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三四个月里，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项目不得使用817肉鸡的原料！
这就老火了！
要知道，默默百炸现在本来就存在着严重的原料短缺问题，这位冯副总之前的种种围追堵截，全是朝着这一环节来的……甚至当初打庆丰食品账上那笔专项资金的主意，现在冻结各单位的营收资金，说白了就是害怕对方挪用这笔钱去解决默默百炸的原料问题。
现在好了，这份乍听之下含着大义的命令一出，庆丰食品仓库里那仅剩15万份的817鸡排原料和刚从几家村集体里收上来的几十万只817整鸡便没法用了，只能高价从其余渠道收购其它品种的肉鸡。
天见可怜，庆丰食品就算效益再好，发家至今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而已，各种增扩投资和消耗下，目前账户上的资金撑死了也就还能剩下两三百万的样子……以默默百炸现在的热销程度，在资金本就不充裕的情况下，还忽然被封存了那么一大批817肉鸡原料，你让他们在不调价的前提下，怎么撑过三个月？
虽然说人家钻探公司的内斗不关外人的事情，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冯远其实并没有下死手，否则人家只要勒令现在就开始取消鸡苗订单，并且按标准给予那些购置户赔付的话，那他们就可以打出GG了。
但既然今天能被这位冯副总叫过来参加工作会议，那与会的单位负责人自然全都是杨默一伙的。
比如那家专门生产鸡胚疫苗的生物公司的副经理，便是罗勇，也就是苏宇舅舅的一位表亲；
比如那家生产一二阶段鸡饲料的饲料厂的厂长，便是小胖子张健君的一位叔叔；
比如另一家生产三阶鸡饲料的饲料厂，便是第五农场下设的子单位；
至于老六鸡苗繁育场的总经理刁思贵，更是当初最先向杨默投诚的马仔。
因此，杨默会不会栽个大跟头，以及最终的结局如何，对于他们很重要……这里面牵扯到的问题很多，不仅仅只是单位营收这种直接利益而已，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只不过，虽然他们对于杨默的能力非常信服，但也不得不承认，仅就实力背景和社会资源调动能力来说，杨默和冯副总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
面对着冯远这一记堪称“绝杀”的手段，他们就算对杨默再有信心，也没人觉得他有能力反抗。
………………
事实上，即便是重生者，杨默对于冯远的这一记降维般的绝杀手段，除了感到深深的无力之外，也是毫无办法。
“冯远~！很好，很好！……我记住你了！”
第一时间通过其它渠道知晓了今天工作会议内容的杨默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身上冒出来的阴冷寒气，别说白蒙蒙了，就连一旁坐着的张文顺都打了个寒颤。
后世的网络经常调侃，电视上的商战无所不用其极，现实中的商战却全都是些“烫死对手的发财树”、“抢公章”、“评论区街溜子”、“拐跑对手的员工”、“画小纸人诅咒”等幼稚无比的手段。反差之强烈，差点让人以为自己活在一个假世界；
但撇开“只是让你看到你可以看到的”这一因素不谈，大家似乎忘了，后世的许多商战手段之所以会显得如此小儿科，完全是拜自媒体极度发达所赐……在那个两小时就能上热搜的时代，有些事情的沉没成本太高，时间长了，许多企业主的手段自然柔和了下来。
实际上，如果你真的了解1981~2008这段时间的历史的话，你就会知道，哪怕是港台影视剧里的那些桥段，甚至都演的太温柔了……尤其是千禧年之前，“无所不用其极”这句话在商场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不同性质、不同规模、不同行业的情况各不相同，就国企这一层面来说，规则之下，大家自然不会使用一些太过激烈，太过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圈层内的对抗就很温柔了。
事实上，大家的手段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规则不同，游戏玩法不同，不是这个群体的人很难理解这其中的猫腻，也很难知晓这其中的凶险……但你只需要知道，有些时候，一旦失败了，实际后果并不比你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那些来的轻就是了。
正是因为如此，自打重生以来，除非是公务，杨默一直尽可能地避免与人发生直接的对抗和冲突，否则许多事情上，他其实采用的都是“交个朋友”的态度；就算是情非得已，他也最多只是亮出自己身上的刺，摆一摆恐吓姿态罢了……没法子，国企、尤其是央企的水太深，彼此间的因果牵连又太复杂，谁也不知道你想踢飞的那颗石子，其实会不会是某只史前巨鳄的脑门上的疙瘩。
但他没有想到，主打一个猥琐发育的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小虾米姿态了，但冯副总还是这么不依不饶。
而且关键是，冯副总眼下的这一手，严格地来讲，已经超出了内部对抗的范畴，完全是打击外敌的那一套了！
这才是杨默表情这么难看的主要原因……在内部对抗的游戏规则内，他或许还有把握腾转挪移，但烈度一旦上升到外部对抗的程度，面对着冯副总这种资源丰沛的怪物，他这种小白身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难怪上辈子你一直被王一诺压着，哪怕坐上了代理总经理的位置，也没法转正……就你这急赤白眼的架势，养气功夫比人家王一诺差远了！
恶狠狠地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后，杨默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捏起自己的眉心来。
吐槽归吐槽，但冯副总这一招不但伤了他的根本，还让他压根底无力反抗。
要知道，哪怕是普通的企业，在宏观环境没有变化的情况下，生产原料成本上浮10%，运营成本就会增加40%，但对应的，市场份额却会萎缩20~30%……这还只是专指蓝海领域，要是红海领域，这个连锁反应更加吓人。
对于默默百炸这种已经算得上大型连锁的项目而言，成本变动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就更要命了……一般来说，一个成熟的，面向C端的大型连锁项目，原料成本上浮2%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惊动董事会的大事了，成本上浮5%更是有可能影响到项目生死的超级问题。
而今天以后呢？
随着冯副总的一声禁令，那么多的原材料被封存，后续也不能采购和使用817肉鸡，只能采用其它高价采购过来的鸡种做原料，一增一减下，带来的成本波动何止区区10%？
更关键的是，这最多只有三四个月的封禁期对于其它项目来说或许没那么致命，毕竟现在国内的市场还不成熟，整个社会的商品经济实际上是处于增量趋势的，容错率其实非常之高；但对于默默百炸来说，这三四个月的封禁期绝对会要了它的命！
要知道，817肉鸡生长速度非常快，2个月就能出栏一次，要是中间出现了采购断档，所有的产业价值环节都会出现极其严重的拴阻；偏偏以庆丰食品现在的资金池，连维持后续一个月的高价原料供应都成问题，根本无法有效处理这种拴阻。
到时候，价值链崩塌、信任度崩塌，杨默好不容易构建出来的供应链雏形毁于一旦，这种损失，根本无法用单纯的金钱来衡量！
………………
“小子，要不……实在不行，我跟冯副总约个时间，咱俩去见见他？……反正两边以前合作的还算不错。”
看着表情阴冷的快滴出水来的杨默，张文顺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轻轻说道。
鱼，他所欲也；熊掌，亦他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杨默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甚至比以前他以为的还要重要，因此他可以容忍自己丢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些许主动权，暂时服软后再隐忍个一两年。
没法子，现在早就不是国企1.0时代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丛林法则甚至要比那些私企来的更加赤果果，拳头不够硬的话，你连放个屁都是错的。
很显然，人力有时尽，哪怕这小子再有能耐，冯副总借用“规则之力”打出来的这一记绝杀，却也不是他能抗衡的，眼下除了垂头服软，便再也没有第二条可以走了。
孰料杨默闻言之后，只是看了一眼略有些颓丧的张文顺，却是冷笑一声：“向冯远服软！？他也配！？”
“实在不行，我杨某人难不成不会去向王一诺和穆丽雅开口么……他冯远算什么东西！？”
说了这么一番很有些张狂的言语后，杨默表情有些狰狞：“我承认，他冯远玩的这一手，我抗不下来……但要想让我服软，却还不够格！”
“哼，别看他这些手段一溜一溜的，但实际上他比我可急多了……要不是被逼的没法子，你以为其实有求于我的他会使出这种得罪人的杀招！？”
“嘿~既然时间在我不在他，那咱就好好掰扯掰扯，看谁能耗得过谁！”
“不就是不让用成本低廉的817肉鸡么，不就是瞧准了我不可能放手默默百炸，想要用高价原料耗光我们这边的资金池，然后乖乖向他求饶么？”
“哼哼，想得美！不就是最多再撑个两三个月么？我倒要看看谁先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