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笑了笑,幽幽地开口:“有句老话叫有眼不识泰山,看来你们的眼光就那样嘛。
半年前认为穷小子配不上陈家贵女,选择蛮横地一棍子打死。连提亲的机会都不给。
而今天,镶金镶玉的十二月就站在你以前,你却白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这话听得陈小米脸色阴晴不定,极其郁闷。
虽然之前有过怀疑他身份,但那晓得李恒会真是十二月?
不等她回话,李恒稍微前倾身子,祭出第一刀:“对了,如今再次见面,我是该叫你一声小姑呢?
还是称呼陈小米??”
这话看起来平平淡淡,温润如玉,没有带任何赃字,也没有显得咄咄逼人。
但不可谓不毒!
为什么叫小姑?
那当然是随陈子矜叫咯。
如果她敢应声,那就代表陈家和陈小米同意这段感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得收回以前那些对李恒的恶毒言语,就如同自己拉的屎自己得忍气吞声一口一口吃回去一样。
这是在赤裸裸地践踏她的尊严,
同时还意味着她是个市侩小人。以前不同意李恒和陈子矜在一起,哦!现在有希望成为大作家了,就同意了?
这不是强行打她自己、打陈家的脸吗?
而如果她拒绝小姑这一称呼,叫陈小米。
那李恒的意思相当不客气了:陈小米是老子仇人,凭什么把小说给你发表?
换句话说就是:你可以滚了!
陈小米是聪明人,哪里还不懂他的意思?顿时脸色憋得通红,随后变为铁青。
总而言之,李恒的话里藏针:喊小姑,代表她自食其言,说话当放屁一般,小人行径。
喊陈小米,那这次就彻底没戏了。
这是李恒给她出的一个选择题,答案只能选一个。
就算她敢蒙混过关,李恒绝对会当场翻脸!
这个选择题很刁难,一边是屈辱,一边是尊严。
选择屈辱,这《活着》咱还可以接着谈。
选择尊严,那就得立马提包走人。
可刚才关门已经受过一次辱了,要是就这么走了,不是亏大了?
不是白受委屈了?
再说了,就这样走了,那自己空手回去不就成为了一个笑话吗?
与其那样被众人笑话,还不如…
想起此行的目的,想起临行前和主编的对话,事业心极重的陈小米强行压住内心的烦躁,最终还是做了选择。
没办法,现在李恒势大,她没得第三种选择。
面面相对,陈小米说:“小姑这称呼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子衿的想法。”
陈子矜是什么想法?
那还用问吗?
她这是忍辱负重,变相妥协,用语言艺术把自己的不堪圆的漂亮点。
“呵呵!”李恒听完,不咸不淡讥笑一声。
“呵呵”这两字在此等情况下显得尤为刺耳。
稳重如陈小米,也遭受不住他的别样目光,微微撇头,脸上爬满了尴尬和羞耻感。
第51章 ,引爆火药桶
此时客厅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气氛中。
李恒悠哉悠哉,游刃有余地看着她,打量她。
目光实质性地落到她身上,似乎还在嘲笑她没脸没皮。
其实他也想大度一点,也不想抓着恩仇不放。
但这臭婆娘前生总喜欢在陈子矜和陈家亲戚朋友面前用一句话数落他:我们子衿从小漂亮优秀,要是愿意,高干子弟、博士生留学生一大把,也不知道你哪里好,为什么选你?
听听这是人话吗?
次把两次就算了,为了陈子矜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但说多了,他妈的哪个男人能不记仇?
活了28年,陈小米哪曾受过这等讽刺?
她一时气结,差点吐血。
她钻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去年暑假到现在才过去大半年,为什么李恒前后变化会这般大?
过去的李恒在自己面前老实得像只绵羊,几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连抬头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
而现在,李恒言语犀利地,她发现自己根本怼不过他。
角色易变,在束手束脚下,她自己反倒成了哪只待宰的羔羊。
她刚才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要是去年暑假李恒就表现出如此逆天的写作才华,自己会不会阻拦?
答案…?
她不敢给答案,更不敢往答案方向深想。
她发现人性这东西,连她自己都把握不住!
实在受不了他那肆无忌惮的目光,陈小米深吸口气,摆正头,决定试着用交谈打破自己的窘迫。
她问了一个很想知道、很好奇的问题:“你才17岁多,是怎么写出这小说的?
闻言,李恒淡淡地反问:“陈小姐,你在质疑我?认为我一个乡下人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陈小米憋着嘴,没做声,确实心存疑虑。
或者说,不止是她,如果把李恒的年纪公布于世,相信所有人都会跟她一样困惑,期待寻找真相。
不过李恒却没那么好相与了,反唇相讥:“也对,按古代士族评判标准,陈家也算是高门大阀。
再加上陈小姐是人民大学的高材生,眼光一直瞟在天上,怕是早就忘记“寒门出贵子,白屋出公卿”这句古训了。”
话到这,他换口气,继续毫不客气地抨击:“但是你好歹也是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听到“蠢”字,陈小米火气蹭蹭蹭地又上来了,胸口一鼓一鼓的,在剧烈起伏。
不过李恒不会给她回嘴的机会,继续铿锵出击:
“王勃26岁写出千古名篇“滕王阁序”,你为什么不去质疑?
霍去病21岁勇冠三军,封狼居胥,拜冠军候,不可一世,你是不是应该把他的尸骸挖出来审判一番?
其实啊,在我看来,年岁不能代表一切。
别以为年纪长了就什么都跟着见长一样,不信你自己听,校门口孙老头都60多了,不识字,草包一个,还只会骂街。”
陈小米气晕了,哪里还不知道李恒在指桑骂槐,在报去年暑假的仇,骂她草包,骂她只长年龄不长知识。
她右手不自觉抓起包,好想起身就走,不愿为了《活着》在这受窝囊气。
但脑海中此时有另一个声音在劝告她:忍!忍!再忍忍!先过了这次的难关再说。
就在陈小米思想做着激烈斗争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接着响起敲门声,并伴随有喊声:“李恒,开门。”
是英语老师的声音。
李恒没做多想,起身把门打开。
这时门外有两人,一个是王润文。
另一个是男的,大概三十五六岁,留中分,衣服整整齐齐,很周正。
一见面,王润文就替两人介绍:
“李恒,这是《收获》杂志的编辑,邹平。”
“这位是十二月。”
邹平来之前,从没想过写出《活着》的作者竟然这么年轻,竟然还是个高中生。十分震惊。
陈小米刚才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走的,但看到竞争对手的一刹那,所有杂念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就算李恒跟自己有过节,但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她还有机会。
“你好邹编辑,刚才我一直在和《人民文学》的陈编辑洽谈出版事宜,就让老师去接你了,请不要见怪。”
一开口,李恒就抛开绅士风度不顾,直接带起了节奏,目的是让两人碰撞起来。
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他怕竞争对手之间为了省钱,会达成某种默契,所以干脆利索地埋火药桶,不给两人机会。
果然,邹平愣愣地看着李恒,又看看沙发上坐陈小米,心里顿时升起一种紧迫感。
甚至暗暗猜测:李恒和《人民文学》是否已经达成了协议,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来之前,《活着》惊动了巴老先生,后者心心念念惦记着后续故事,嘱托他尽可能拿下。
寒暄一番落座后,等英语老师给两人重新倒一杯热茶,李恒才对陈小米和邹平说:
“我是个高三学生,马上要高考了,时间不多,就不跟你们弯弯绕绕了,我们是先谈稿费,还是两位先看后续稿子?”
邹平再次无语,都能写出这样的牛逼作品了,却还是个学生,还惦记下午上课。
还让不让人活啊?
为了不白来一躺,为了心里有个底,邹平抢先说:“可以的话,我希望先看稿。”
“可以,当然没问题。”
李恒十分豪爽,从书包中找出所有稿子,有几叠,故意把后续故事的第一叠摆陈小米跟前,让她先看。
不是说他偏向陈小米,这样做旨在刺激刺激邹平,希望对方紧张起来,希望对方等会出价时直接亮高价压陈小米。
陈小米看了李恒一眼,似乎识破了他的小九九,但也没拆穿,而是翻开第一页稿子,认真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