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83节

  “可这事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别的事由着他,他心里有数。”

  韩红贞听桃子头头是道的说完之后,有些感慨的说道:

  “六奶眼光真好。”

  桃子活动完手指,把顶针重新戴回去,继续低头纳着鞋底,笑着说道:“是我命好。”

  屋子里正聊着天,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不过趴在堂屋的大黑既然没有发出动静,显然进来的就是熟人。

  果然,门帘一挑,金满仓和姜大通从外面走了进来。

  桃子麻利的收拾针线招呼两人还准备继续听谢虎山说烤鸭的二桃和三胖:“回屋睡觉,别耽误三哥和队里说正事。”

  “去吧,回头我带你俩去燕京吃烤鸭,说话算话。”谢虎山也开口许诺。

  等一群女人孩子离开之后,金满仓和崖口生产二队队长姜大通这才挨着炕边坐下,老姜看到好久不见的谢虎山,嘿嘿笑着打招呼:

  “三哥。”

  姜大通是典型的老实农民,忠厚正直,在崖口也算是有口皆碑,品行端正的人物,而且当上生产二队的队长后更是兢兢业业,再加上跟中坪合办的砖厂买卖红红火火,队里有了进项,更是让大伙心服口服。

  “姜叔,喊我虎三儿就行,别客气。”谢虎山笑着说道。

  老姜对谢虎山说道:

  “喊三哥挺好,习惯了,咱大队现在一听三哥这俩字,都知道是你,那啥,三哥,我和老金大哥是有点事想跟商量商量……先说好,你可不能生气,大不了当我没说……”

  谢虎山看了眼旁边陪坐的金满仓,自家老丈人被谢虎山看一眼,主动坦白:

  “大队喊我俩去开会,书记说,我们大队的其他社员也想干砖厂,可不是要抢中坪的买卖,我们不是那没良心的人,是……”

  “想跟我商量商量,再盖几个窑,让大队其他人也能进来挣点儿补助?”谢虎山接口说道。

  晚饭那会儿金满仓就已经和自己说过最近崖口大队的情况,每到春天青黄不接,就是崖口最难挨的季节。

  每天都有几十个岁数大的老人带着自家小孩走个二三十里地,去其他公社,大队要饭,进门孩子就跪下磕头唱要饭歌。

  桃子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带着桃子,二桃都去要过饭,桃子到现在还记得崖口的要饭歌怎么唱呢。

  “喝苦水,吃菜糠,有儿不娶西山女,有女不嫁崖口郎,叔叔大爷,婶子大娘,您老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金满仓刚陪谢虎山吃完晚饭,老姜就急匆匆喊上他走人,现在才回来,所以谢虎山已经大致猜到了俩人去了哪。

  今年崖口虽然还有人因为缺粮食吃,带着孩子出去要饭,但心情不太一样,因为崖口生产二队几乎没有人出门要饭,要饭的人都是生产一队的社员。

  原因就在于,砖厂干活的人基本都是生产二队的人,每天都能挣一毛五的补助,听起来不算多,可是从冬天攒到现在两个多月,那每个人手里都有了十来块钱的积蓄。

  不要小瞧十来块钱,不说买莜面,就算是去买崖口人眼中奢侈的黑面,那也能买大几十斤,家里多出这么多粮食,谁还愿意让自家老人孩子去外面给人家磕头,求人家可怜?

  甭问,肯定是崖口新任大队书记知道自己来了,让两人过去开个会,回来问问砖厂是不是还能多开几个窑,让更多的崖口社员来砖厂干活,赚些补贴。

  两人听到谢虎山的话连连点头,老姜对谢虎山说道:

  “看着自己家里吃野菜,别人家里吃莜面,吃黑面,大伙都坐不住了啊,新选上来的大队书记跟您没交情,不好意思直接上门,所以托老金大哥和我想问问三哥,看看咋能让大伙也都能吃上口粮食,哪怕大人不吃,给孩子挣口正经吃食也行,大队书记说了,只要三哥能帮忙找点活干,让我们干啥就干啥,让他过来给你作揖鞠躬都没问题。”

第137章 :召回民兵

  听到崖口想让自己多开几个窑,谢虎山没开口答应,开窑属于治标不治本,说句难听的话,等过几年崖口的烧砖红土采干净,砖厂把完全可以换个有红土的大队继续干,没必须特意运土来这里烧砖。

  可那时候,无论是出于成本还是正常人情,再雇佣工人,肯定得考虑用人家大队的社员,不然人家凭啥让你用土。

  至于之前自己琢磨的土方工程这种活,更不用考虑,根本轮不到崖口大队,门也没有。

  崖口大队的口碑已经让老刘家搞臭了,现在账上还欠着国家的钱,国家的粮食。

  县里没找崖口清欠就不错了,如今已经又安排了一帮一帮扶,从县里来说,这已经属于仁至义尽,不可能再把别的大队的帮扶政策抢过来给崖口大队。

  中坪村为什么霸道,什么好事都敢上去抢,不光是因为人横,更是因为粮食种的多,底气足,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县里领导,国家吃的是我们种出来的粮食。

  崖口村老刘家之前可能也凶狠,但他只敢对待手下的村民社员们凶狠,对县里唯唯诺诺,因为在县领导眼里,崖口是靠国家救济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就好像中坪是班里成绩好的孩子,它开口跟老师要学习资料,老师肯定重视,了解一下发现确实能提高成绩,哪怕有些为难,多半也能给中坪解决。

  可是崖口这种在班里常年倒数第一的孩子,它要开口跟老师说自己一定好好学习,要学习资料,而且这套把戏也已经玩了很多次,老师再听见它这样说,第一反应是厌恶,不值得相信。

  谢虎山犹豫半天,最后从炕桌之前桃子放的几个梨子中拿起一个,在手里观察着。

  这玩意谢虎山在桃子家吃过好几次,从冬天吃到现在。

  按说冬天能吃到鲜果不容易,这梨是九月份成熟,可是摘下来之后跟柿子一样能储藏起来过冬,一直放到转年三四月吃起来仍然汁水十足,跟刚从树上摘下来一样。

  奈何就一点,这玩意不好吃,连西山的孩子都不爱吃这种红皮野梨,果子又酸又涩,不怎么甜,咬一口渣子还多。

  崖口家家户户也就摘几筐过年走走亲戚,或者藏到春天糊弄孩子用,等孩子饿了的时候,让孩子啃两梨子,先混个水饱。

  “我觉得还不如让你们大队研究研究,把这梨卖出去。”谢虎山把手里的梨子递给老姜,嘴里说道。

  崖口附近的山上,好多这种野梨树,一到秋天,就结满这种外皮红黄相间的梨子。

  老姜把梨子接过来尴尬一笑,以为谢虎山这是随口敷衍自己,也就连连点头,不再多说。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西山本地人,这破梨但凡好吃,能卖钱早就卖了,还用谢虎山来教?

  “我没有开玩笑,之前我去港岛回来,认识了个燕京的大哥,他聊天的时候说起燕京各种本地好吃的,说冬天燕京更大企业单位给工人发鲜果的时候,最常见的本地货有四种:咔吧果,红绡梨,山里红,心里美。”

  “其中他说起的红绡梨,我感觉跟咱们这梨模样很像,也是燕京附近的山上长的,因为果皮泛红微染,如同覆了层红绡,所以他们燕京取名叫红绡梨,不过我听他说吃起来好像比咱们这的梨好吃多了,咱们这叫什么?”

  “也不知道叫啥,咱们就管这果子叫西山红。”老姜对谢虎山说道:

  “主要是叫啥它也不好吃,别说人吃,拉一车去卖给其他大队让他们喂牲口,一听要钱人家都不买,说怕喂多了牲口的胃给吃寒,再也长不出膘。”

  “在灵官营公社农技站找个技术靠谱,懂果树培育的农技员,大队派人拿着钱,请他跟着你们大队的人一起去燕京,就干一件事,打听燕京人吃的红绡梨在哪长的,到地方看看那边的梨和咱们这的梨是不是一个种,有没有办法嫁接或者培育。”谢虎山对老姜说道:

  “万一要真是一个东西,那就别怕花钱,想办法偷师,弄明白为什么他们山上的梨好吃,这玩意能放得住,崖口真要是能搞出来,不缺买主。”

  老姜看看手里的梨子,又看看谢虎山,确定对方没有开玩笑之后:

  “三哥,要不我把钱给你,你见过世面,去过燕京,帮忙……”

  “我是崖口的女婿,户口在中坪,连这事都得我帮你们干,怎么着,崖口是给我留出一套宅基地,分我几亩地,年底分红分我一份吗?”谢虎山语气稍稍放重了些,对老姜说道:

  “都知道车把式有能耐,见过世面,车把式是生下来就见过世面?那不也是自己赶着车,提心吊胆走出百十里路,一步步走出来的?见世面这种事,不能靠别人,自己要是没胆子,更没主意,那就接着受穷挨饿。”

  老姜被谢虎山数落的低下头,不再吭声,半天之后才嗫嚅着起身告辞。

  本以为老姜没什么胆子,没想到第二天金满仓就跟谢虎山说,老姜请了农技站的师傅和两个跑过远道的车把式,四个人组团还真买了火车票,大包小包去了燕京。

  谢虎山在砖厂呆了一个多礼拜,也没见到忽悠韩红贞供应煤炭的人再来。

  他每天除了砖厂的活计,最重要的事就是去桃子的卤煮摊偷懒,顺便教二喜做狗要大度,放大黑一条生路。

  因为二喜自从被大黑因为偷袭强迫一次之后,已经处于看见大黑就咬的地步。

  而且谢虎山发现二喜这条偷来的破狗还挺厉害,大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操劳过度太虚,居然掐不过二喜。

  俩狗第一次正面交手,大黑就被二喜一脑袋撞翻,随后大腿被二喜咬了一口,要不是谢虎山等人及时给拉开,二喜那大嘴估计得把大黑的腿给啃下来。

  到现在大黑那条伤腿还不敢发力,天天用三条腿一瘸一拐来找谢虎山,还得跟做贼一样防备二喜看见了咬它。

  一点儿都没有了之前的威风气势,可怜巴巴的模样给谢虎山心疼够呛。

  自己是要给大黑娶个洋媳妇,不是给它找个祖宗,最后谢虎山一狠心,把二喜交给了桃子,让桃子每天带着二喜去出摊,用链子拴在摊位旁边。

  其实最开始那两天是没栓绳的,农村养狗很少栓绳。

  而且二喜看起来很温顺,对人亲近,像金家老四那种正讨人厌的熊孩子跟二喜混熟之后,也能随便揉它抱它。

  二喜虽然不情愿,可是绝不会吓唬孩子或者跑开,而是默默忍受熊孩子的蹂躏,很有耐心。

  就是一点不好,它的地盘不能出现其它动物,只要敢出现,谁来干谁。

  跟着桃子出摊两天,已经咬了崖口附近的三条狗,最严重的那个被二喜咬断了脖子。

  继大黑得名崖口刘金锁之后,二喜被称为狗中谢虎山。

  毕竟谢虎山收拾了刘金锁,二喜也咬伤过大黑。

  只要让二喜看见有其他狗出现,肯定就要扑上去掐架,桃子要是不拿出谢虎山交给她的布鞋鞋底子抽二喜的脸,二喜根本不松口。

  目前二喜就怕谢虎山一个人,或者说怕谢虎山的鞋底子。

  因为它在被谢虎山带回中坪的这一路上,无数次被鞋底子用力抽脸,已经留下心理阴影。

  之前桃子的卤煮摊因为肉香四溢,常常惹得附近的猫猫狗狗来晃悠,可是自打二喜出现陪着桃子出摊之后,别说猫猫狗狗,就连路过的车把式吃碗卤煮,都下意识把大牲口栓的离摊子远点儿。

  逼得桃子实在没办法,才把二喜拴在了摊位旁边,偶尔附近没什么人,才让三胖牵着去跑一圈。

  “大黑的求偶方式操蛋了点儿,媳妇多了点儿,但它本质上还是个好狗……”谢虎山坐在小板凳上,摸着二喜的脑袋嘴里念叨。

  桃子则在旁边烙着火烧,不时笑着看谢虎山一眼。

  谢虎山那些哥们要是有人烧窑不小心烫个水泡,他肯定是大骂对方饭桶,不可能安慰一句,结果大黑被咬伤了,他心疼够呛,还天天跑来替大黑给二喜赔礼道歉,就盼着二喜原谅大黑之前的行为,放大黑一条活路。

  “老猛来了。”桃子干活的时候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看到老猛和三胖儿两个人一人挥动着一根棍子,结伴慢悠悠走过来之后,对谢虎山说道。

  谢虎山长出一口气,对桃子开口说道:

  “我估计老猛是来喊我的,多半是来消息让我我回中坪。”

  桃子没有挽留,一边干活一边轻轻嗯了一声:

  “出来一个多礼拜了,该回去看看了,奶也该想你了,等你……”

  桃子在柔声细语的叮嘱谢虎山,谢虎山已经打断桃子,非常严肃的说道:

  “二喜就给留下了,我不带它回中坪了,我得带着大黑回去,我估计大黑这辈子也不想看见二喜了。”

  桃子叹口气,朝着谢虎山笑了起来,你说这个男人没长大吧,他可有本事了,可是你要说他老成吧,这种时候都要走了,他想的是狗怎么办。

  “你呀,干脆跟大黑拜把子算了。”桃子想到这里,对谢虎山笑着调侃道:

  “韩参谋长家的狗,让你养的跟你比跟韩参谋长还亲。”

  这时候,老猛已经走了过来,先舀了凉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抹抹嘴对谢虎山说道:

  “谢司令,刚才这边的公社让人去砖厂,说是大队找你,四姐让你赶紧回砖厂。”

  谢虎山对老猛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随后他走到桃子身边,取出手绢帮自己媳妇擦擦汗,嘴里说道:

  “东西收好,钱收好,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衣服该穿就穿,别委屈自己。”

  桃子瞧着他不吭声,三哥给了她一笔钱和一堆漂亮衣服,

  “你得长身体啊大姐,瘦得跟麻秆一样,韩老二他们那伙臭流氓天天问我搓没搓背,我心里说,妈蛋,桃子连我给她买的最小号内衣都戴不上,我搓个屁?”谢虎山对桃子压低声音说道:

  “而且,你自己老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早晚变成黄脸婆,那时候别的漂亮姑娘朝我勾勾手,我就得跟人家跑了,你多亏的慌,女人,就得对自己好一点儿。”

  桃子脸有些泛红,三哥从港岛给自己带回来一堆漂亮外衣不说,还有一些女人穿的内衣。

  也不知道他怎么买来的,更夸张的是,他一个男人居然还教自己怎么穿这些内衣。

  港岛公安这都没把他当流氓抓起来……

  “听见没有啊。”谢虎山看桃子不吭声,问道:

  “多吃点,吃好点。”

  “哎呀,快去吧,快去吧,路上骑慢点儿。”桃子推着谢虎山走出摊位,嘴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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