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18节

  韩红贞下意识侧坐上后座,谢虎山蹬着自行车一溜烟骑了出去,韩红兵不放心的看着驮着自己四姐的谢虎山喊道:

  “想好了,你真回村?”

  谢虎山没有回应,蹬着自行车拐上乡道,朝着刚才韩红兵来时的方向骑去,看着好友离开的方向,韩红兵松口气,安慰自己想多了:

  “虎三儿再不是人,应该也干不出来犯事逃跑还不忘拐走我四姐的事来。”

  随后,他看向正吃鸡蛋口袋的老猛,打招呼问道:

  “首长同志,战果如何,谢首长你俩赶集都干啥了?”

  老猛语言朴实的说道:“谢首长安排我抄桌子刷碗添柴逮蛤蟆,他负责跟好几个老娘们攀交情,说是为了打探情报。”

  “合着赶集这点活儿都是我四姐和你干,光听说忽悠傻小子的,他倒好,不仅忽悠傻小子,还忽悠傻……我姐。”韩红兵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力的骂道:

  “艹,这个怪兽到底是个什么畜生托生的!”

第40章 谢启茂的力度

  早上,陈春香和平时一样早早起床,先是灶内添了把火把昨天的剩饭热一下,随后就去了院里压水,先把水缸打满,再拎着水桶把院内那几畦蔬菜都浇了一遍水,这才揉着腰回屋,准备喊丈夫谢启茂起床吃饭。

  结果一进屋就发现人不见了,惹得陈春香在屋内院内找了两圈,连茅房尿桶都打开看了一眼,也没发现丈夫的身影。

  “大茂?大茂!”

  “干啥?”谢启茂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陈春香抬起头,自己丈夫不知道啥时候爬上了房顶,此时人趴在屋顶上,小半个上身沿着房檐探下来,正双手小心翼翼的朝屋檐下的燕子窝里洒着什么。

  “你干啥呢?”陈春香抬头看着丈夫,满脸嫌弃的说道:

  “你闺女见天早晚两次拿棍敲房檐,不是喊燕子起床就是喊燕子睡觉,大秀不在家这几天,你要替她班啊?我替它们一家子求求你们爷俩了,放过它们吧!小燕儿们能在咱家活下来不容易呀。”

  “我刚才去茅房,看到地上有个小坑,扣开里面有不少小蛹,这可是好东西,给小燕儿们吃饱,等秋天飞走,来年还有力气回来。”谢启茂把手里的虫蛹都撒进去之后,身体退开老远才告诉媳妇自己在喂燕子,唯恐声音太大惊扰了鸟。

  “当初我爹要把我嫁给大车店他家儿子的时候,我就该同意,要死要活非要跟你过干啥,跟你过一场日子,还没燕子享福,我早上给你做饭,你倒好,早上起来不忘给燕子找吃的。”陈春香嘴里抱怨唠叨着,却还是走过去,虚扶着丈夫从墙头慢慢爬下来:

  “洗脸换衣服吃饭,吃完饭赶紧去们单位帮虎三儿那事安排了。”

  在陈春香的催促下,谢启茂洗漱刮胡子吃早饭,换上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一条蓝色工装裤,一双洗干净的千层底布鞋,去了中坪村长途汽车站站点等车。

  1972年,中坪村就有了长途汽车站站点,每天从起点阳县城长途汽车站和终点青龙桥长途汽车站,各有一辆车于早上七点半准时发车,下午再来一次,方便农村人进城返村。

  中坪村到县城的票价,六年没变过,三毛五,往返一次就是七毛钱,这个价格对农村人而言有点儿贵,毕竟稍差些的生产队,一个劳力一天工分也就价值七八毛钱,辛苦一天才够换两张车票钱。

  如果舍不得票钱,还有其他办法,那就是等本村或者附近的车把式也要去县城方向,在此经过,搭顺风车,比车票便宜的多,一般只需要一盒九分钱的劳动烟,或者回头帮对方打上半斤最便宜的“路边倒”散白酒,甚至干脆点儿,给对方一毛钱也可以。

  所以车把式基本是各队的土财主,有机会赚些外快,出手阔绰。

  谢启茂是兽医站站长,附近十里八庄的车把式们不认识自家队长都得认识他,所以没一会儿,他就搭了一辆去县城的骡子车,慢悠悠走了两个多小时,把他捎到了县城。

  刚站在阳县畜牧局门口值班室准备登记,大院办公楼二楼一间办公室的窗户被推开,有人大喊:“老魏!”

  门卫老魏吓一跳,循声望去,副局长焦鹏正探出脑袋看向自己:“把人给我按住,别让他跑了!”

  “谁呀?”谢启茂刚接过门卫的笔,谁知道门卫直接把谢启茂的手按在桌上,谢启茂一脸茫然:“别闹。”

  很快,焦鹏一路小跑从楼里冲出来,从门卫手里扯过谢启茂,拖着他朝院内走:

  “老东西,你是出息了!谁回自己单位跟你似的还登记,能让门卫都不认识你,咱局就你一个。”

  一直拉着谢启茂回了自己办公室,按在沙发上,又亲自动手泡了茶,焦鹏这才靠在办公桌前看向谢启茂:

  “你真行,次次县里开会,你都打发别人来,见你一面比唐僧见如来佛还难!”

  “我聋了吧唧的,开会我坐下面根本听不清说的是啥,笔记也记不好,回去传达不清楚会议精神,耽误事。”谢启茂笑呵呵打量着自己曾经的副站长。

  “那你不会来县里找我坐会儿啊?非得是每年过年我找机会下乡去兽医站给你拜年,才能见一面,咋的,不拿我当回事,等我给你穿小鞋,这样吧,你回单位夏天负责烧锅炉,冬天在办公室防暑降温小组当副组长,主持小组日常工作。”焦副局长笑着打趣道。

  谢启茂坐在沙发上,搓着双手笑道:

  “你这哪是给我穿小鞋,你这是啥活不让我干,拿我当猪养。”

  “你这种人,啥活不让你干你最难受,让你好受那叫穿小鞋?老实交代,偷摸回来干啥来了?”焦鹏看出谢启茂在沙发上不自在,干脆把自己办公桌后的椅子拽出来,让对方坐椅子,自己坐沙发上,面对面说话。

  “我回来找局长谈工作。”谢启茂喝了口茶水,说明来意。

  “局长下乡了,书记去县委开会,我现在临时主持工作,说吧,出啥大事了,能让你舍得挪窝回单位,事肯定不小。”焦鹏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开口问道。

  他太了解谢启茂,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公事,不然这老家伙不可能自己跑来单位,肯定打发其他人。

  焦鹏刚参加工作时,就被分配到中坪兽医站,跟在谢启茂身边那些年,基层业务能力成长了很多。

  而且因为谢启茂听力不佳,总把跑县城的工作交给他,让他有机会在单位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后来上面要从中坪兽医站调谢启茂回局里负责几个城郊养殖场的兽疫防治工作,不仅职务上有所提升,还能调回城里。

  谢启茂连犹豫都没有,推荐了焦鹏,凭借之前总被谢启茂安排跑县城混个脸熟,居然这事被局里同意了,焦鹏调回了县城工作。

  之后特殊年月时,有人放话要帮焦鹏紧一紧身上的弦,也是谢启茂把他一家接去了中坪,吃住都在谢启茂家,整整半年多。

  别说他相信谢启茂这个人绝对不会干出以公谋私的事来,对焦鹏而言,以谢启茂对他的情分,就算是谢启茂真要以公谋私提出一件为难的事,他都准备答应下来。

  谢启茂有些为难:“要不还是等局长回来我再来吧,私事我求你帮我办,公事还是要找领导说清楚。”

  “我还不知道你,公事你舍得自己来?跟我说清楚。”焦鹏一针见血的说道。

  谢启茂有些尴尬的朝焦鹏靠近些,压低声音:“我想跟局长说说,在中坪兽医站加个食堂,看看单位能批准这个申请不。”

  “说实话,肯定不是公事,哪个站加,你那个站都不会加,除非有其他原因,直接跟我说加食堂的真实原因。”

  看焦鹏盯着自己,谢启茂低下头叹口气:“之前我让手下人来局里开会,托他跟你提过我侄子……”

  “谢虎山,等着攒钱娶媳妇呢,对吧,我记着呢,放心,那事归我管,就算只有一个名额,也是他的。”焦鹏几乎是马上就说出了他侄子的名字。

  “这孩子吧,人挺好,你嫂子你也知道,她心重,自己结婚因为他爹啥也不管,嫁妆都没啥,她就想给大秀多攒点……”谢启茂唠唠叨叨把前不久自家发生的家务事和焦鹏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他吧,现在是中坪大队生产三队副业组组长,他那个组卖馄饨,队里不杀猪,没肉,素馅馄饨吃的人少,他就……总之,局长啥时候回来?”

  说到最后,谢启茂脸上都有些泛红,问起局长几时回来。

  焦鹏取出香烟帮谢启茂点燃,随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你的站加个食堂,跟阳国营食品公司肉联厂签个合同,给你食堂供肉,他的副业组再从你那协调一部分肉去卖,是不是这件事?”

  “……你说这么整,国家和单位是不是会吃亏?”谢启茂抬起头,尴尬的问道。

  “吃什么亏,生产队又不是不给你肉钱,就是请你的兽医站牵个线,咱县各公社兽医站最少六成都开小食堂,有几个是真为了自己吃饭的。”焦鹏搞清楚老友的来意,站直身体朝门外走:

  “你喝点水等着我,我先去帮你把这事办了。”

  “局长不是没在吗?”谢启茂疑惑道。

  焦鹏打开房门走出去:“这事不用找局长,我让后勤就办了,局长回来我再说一声就完了。”

  刚走几步又回到门口,对里面的谢启茂说道:“不过老谢你得答应我,今晚上不准走,跟我回家,住我那,让我媳妇弄俩菜喝几杯,你要是敢跑,我让你那食堂这辈子开不起来,你侄子打一辈子光棍。”

  很快,焦鹏就走回来:“办完了,我让后勤先给你站里送了点肉,让你侄子明天先用着,省着你着急,踏实晚上跟我回家叙旧。”

第41章 谁配吃这种馄饨?

  马老五,赵会计两个人围着队部的桌子相对而立,四只眼睛盯着桌上那几大块猪肉,看两人凝重的表情,那本该惹人垂涎的肥美猪肉倒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虽然一年下来,生产队吃肉的次数不多,但两个人却都看的清清楚楚,面前这些加在一起足足五十七斤重的猪肉,全都取自猪身上膘最肥的部位,这种肉在中坪叫做臀尖肉,是无可挑剔的一等肉。

  生产队分肉抓阄,手气最好的社员才能分到,足够其他人眼红羡慕一整年的好肉。

  “知道现在像是臀尖这种一等肉是个啥价不?”马老五吧嗒了一口烟袋,看向对面的赵会计。

  农村虽然没有凭票买肉的国营商店,但有养猪多的生产队或者公社偶尔在春耕麦秋或者需要钱款购买生产物资时,杀一两头猪卖些肉换点活钱。

  “麦秋那会儿,高庄子七队杀了一头,我想去买块猪血来着,去晚了,猪血啥的便宜货都没了,我记得当时是卖三等肉一块八一斤,二等肉两块一,一等肉两块五。”赵会计在旁边眼睛盯着猪肉开口说道:

  “你要是问县里那些凭票和指标供应的平价肉,那便宜点儿,玻璃厂我去打听了,肉联厂给他们供肉的价是一等肉八毛一到九毛四一斤,二等肉七毛二到八毛七,三等肉六毛三到七毛八。”

  “按最便宜的八毛一算,五十七斤,一共是……”马老五嘴里嘟嘟囔囔的想要算清楚这些肉的价值。

  旁边赵会计已经开口:

  “我早算了,按最便宜的八毛一一斤来算,那也要四十六块一毛七厘,都够买大半个牛犊子了,这老些钱,虎三儿要是被逮住,十几年肯定没跑,他不是傻子,我觉得应该不是和之前那样从哪骗来的。”

  马老五听赵会计说谢虎山不傻,这些肉不可能是骗来的,表情愈发凝重,用手轻轻拍拍桌上的肉皮:

  “他哪有钱买啊,我就算他用他奶手里那三百多块给他盖房娶媳妇的老婆本买的,你告诉我去哪买?这不是大粪池里的大粪,这是正经八百的一等肉,有钱都买不着,他进县城哪犄角旮旯买个一二斤我信,五十七斤,县长说不定都买不着!他能买着?”

  “也难说,大茂也许能买着,他好歹吃公家饭,每月都有猪肉定量。”赵会计想了想,看向马老五说道。

  马老五摇摇头,哼了一声:“拉倒吧,谢大茂要是有那本事,早回县城了,国家一个月才给他一斤猪肉的定量,五十七斤,他得攒多少年?”

  “真是好肉啊……”马老五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像是拿定了主意:

  “把钱预备出来,等虎三儿回来一五一十问清楚肉哪来的,给人家退回去,退不回去就买下来,慢慢从他分红里扣吧,总不能看着这个犊子真被逮进去,我就当大粪那事他没占便宜!”

  赵会计也叹口气:“我明白,早就预备了,唉……那这肉最后要是没退……”

  “抓紧卖了!能挣回来点儿是点儿!”马老五果断说道:“咱啥人家呀,不年不节给队里分这么好的肉,等着被人戳脊梁骨,骂败生产队的家呢?”

  赵会计也摸了一下桌上的肉,勉强笑笑:“我就盼着虎三儿告诉咱们,这肉是好道儿买来的,不是走歪道儿……”

  “五叔,赵会计!肉呢!”还没进门,谢虎山的声音就从外面响了起来。

  随后门帘一挑,谢虎山满脸汗水的走进来,马老五目光复杂的看向这个小子,努力放缓语气:“虎三儿,这肉是哪来的?”

  嘴里说的轻松,但手里却握紧了铜烟袋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个王八犊子敢说是和大粪一样弄来的,自己上去就揍,决不姑息!

  “这是食品公司肉联厂卖给我大爷那兽医站的肉,兽医站再协调给我副业组的,正道来的,不是和大粪一样忽悠来的,放心吧,得掏钱。”谢虎山也不管双手是否干净,直接重重抓住桌上的猪肉,感受着双手沾满油脂的快感。

  穿越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猪肉。

  一听谢虎山说出正道来的这话,马老五整个人重重松了口气,一把抓着谢虎山的胳膊慢慢坐回了座位上,仰着脖颈出了两口气。

  甭管正道是不是真的正,但有谢大茂的兽医站在前面扛着,谢虎山不可能犯错误了,谢启茂就不可能同意他犯错误,再退一步,就算犯错误,那也有机会补救,无非赔钱给兽医站,至少这犊子不用被抓了。

  “五叔,咋了?”看到马老五那副差点心脏猝死的模样,谢虎山又重复了一遍道:

  “我没骗你,真是我大爷兽医站的肉,不犯法。”

  随后把自己昨晚求谢启茂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马老五和赵会计,兽医站加个小食堂,他要让副业组吴大婶儿给兽医站食堂做饭去,条件就是兽医站要与他的副业组合作。

  “没咋~”听到谢虎山解释清楚,马老五与赵会计对视一眼,把刚才的顾虑压下绝口不提:

  “干得好!叔就是没你这脑袋瓜子,想不到这些!”

  两个人心里都在想,这肉有主就行,兽医站的肉,副业组吴大婶给兽医站食堂做饭,那肯定不能白做,稍微剩点肉就够馄饨摊多包些肉馅馄饨帮生产队创收了。

  “我大爷也是,好歹告诉我一声,送得这肉不行啊,除了自己吃没啥用。”谢虎山翻捡着桌上的肉,忽然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

  本来正准备夸谢虎山脑子灵活的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啥!”

  “虎三儿,你小子看清楚,这可是一等肉!”马老五瞪着眼睛说道。

  赵会计也说道:“可不,你大爷得出多大力,欠多大人情才搞来五十多斤一等肉?你小子可不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我没说我大爷不好,我是说他把这事谈妥之后,得跟我商量,问我需要什么肉,不能二上就直接先给我送来,我就想要三等肉,结果给我送来一等肉,那我就预备了三等肉的钱,到时候该怎么算?”谢虎山对马老五和赵会计振振有词的说道。

  马老五指着这些肉,对谢虎山说道:

  “你当娶媳妇呢,还情我愿,有钱都没处买!这是一等肉,你小子知道什么,这些肉放在县城商店里卖,那都得排上几十上百人的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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