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红高粱》这本小说,放到一年以前,打死江弦他也不敢发表出去。
但在现在刊发,这就有点像顺水推舟,基本没什么风险。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幸运的是江弦获得了多方声援。
就像是上月《红高粱》在《人民文学》1982年第6期上发行以后,徐中玉在《中青报》6月18日第4版上发表了《感觉和创造性想象关于中篇小说‘红高粱’的通信》,隆重推荐《红高粱》这篇小说。
徐中玉回到上海以后,多次来信和江弦打听《红高粱》这篇小说。
所以他这篇文章的内容,基本是江弦和徐中玉的一些通信内容。
而与徐中玉这篇文章在《中青报》同一版面上刊登的文章,标题就是《怎样才叫宽松》。
由此可窥一斑。
对于无论是小说主题还是艺术形式都非常离经叛道的《红高粱》,徐中玉和《中青报》这次及时破例高规格的推重,无异于雪中送炭。
颁奖结束,江弦和朱琳回到招待所。
江弦摸了摸奖杯,忍不住感叹,“还是搞电影的大方,我拿了那么多届全国优秀小说,也没到手一个奖杯。”
对这个最佳编剧奖,他还是非常珍视的。
百花奖以前有最佳编剧奖,第一届给了夏衍和水华,第二届给了李
如今他拿到手的虽然是金鸡奖,但也是如今仅有的编剧奖项。
从某个角度看,这也是百花最佳编剧的延续。
一想到夏衍、李这些人赋予编剧奖项的意义和荣耀,江弦就感到一种极大的光荣。
“夏衍同志给我写信了!”朱琳兴冲冲的给江弦说。
不论是夏衍的身份,还是他在电影界代表的地位,还是他作为金鸡奖评委会名誉主任委员.
他的来信足以令任何演员欢欣鼓舞。
“写什么了?”
“你看。”
江弦从朱琳手上接过信件。
他仔细看了一遍,老一辈的艺术家写信还是习惯于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行书。
信的内容大概就是祝贺朱琳获奖,勉励她“为中国电影事业的复兴和进步做出更大更多的贡献”。
“这是夏衍同志认可了你,对你的鼓励。”江弦也为朱琳感到高兴。
“收好吧,这是老爷子亲笔的手稿,值得珍藏起来。”
这信自然是相当珍贵。
要知道,写这封信的这双手,还写出过《春蚕》《在烈火中永生》《祝福》《林家铺子》这些个电影剧本。
更珍贵的是,他还写出了那么多在危急存亡时的呼吁和批判。
授奖结束以后,一行人又赴陕北老革命根据地参观访问。
陕西这片土地上,承载着深厚的红色基因,这自然是要好好学习一番的。
等再回到西安,路遥便找了过来。
“报纸上都传开了,都知道你拿了金鸡奖。”路遥语气里很是羡慕,“有奖金没?”
“哪有那种东西。”江弦轻笑着说。
在后世拿了金鸡奖给钱,这钱也不是奖金,奖项本身并不提供奖金,确切的说是一种扶持,或者说是奖励。
参考标准的话,“五个一”工程奖600万,华表奖500万,金鸡、百花影片奖300万、个人奖50万,拿了奥斯卡金像奖或是A类电影节,直接给你200万。
另外破5亿票房给400万。
破10亿票房给600万。
明星很少有奖金破百万的,破了的基本有名有姓。
刘德华拿过五次金像奖、一次华表奖,算下来300万。
再找就是张译、邓超、周迅这些了,也都破百万。
国际章应该最多,拿了三次华表、三次百花,还有一次国际电影节,大概到手600万。
能跟国际章比的估计不多.金锁能拼一下?
不过已经被清算了。
路遥在陕西作协主办的《延河》杂志担任编辑,这会说什么也要拉着江弦过去参观参观。
江弦既然到了西安,自然也想见识见识号称“小《人民文学》”的《延河》。
于是非常爽快的跟着路遥过去。
这会儿已经快到八月。
西安的天气非常炎热,梧桐树上知了不停地叫唤。
江弦在西安最大的感受就是,贾平凹这个作家,写的东西如何有待商榷,但是把西安叫成“废都”,这是真挺贴切。
从西安钟楼出发,往东大概两公里,进到建国路,再往南大概一百多米,坐东朝西,一座掩映在新老交替、高低参差的楼房群中的独门小院映入江弦眼帘。
建国路83号,高桂滋公馆。
也是SX省作协。
建筑中西合璧,一座二层小楼和三座四合院相通相连。
三座四合院从东到西分别为1、2、3号院。
1、2号院用于机关办公和专业作家创作,3号院便属《延河》编辑部。
这里汇聚着中国当代文学界的一支劲旅
陕军。
院子很大,路遥拉着江弦往里走,唾沫飞扬的讨论着他那篇《红高粱》。
走在前面的陈忠实听到声音,回头朝二人看了过来。
第320章 合成,承载黄土高原的小说
“陈老师!”
路遥喊了一声,和陈忠实打了招呼。
外界常有陕西文学的“三驾马车”之说,说的就是路遥、陈忠实、贾平凹。
这三人不仅是陕西作家群的主将,私底下的关系也非常地好。
路遥是非常尊敬陈忠实的。
陈忠实年纪稍微大一点,今年差不多四十,和路遥之间亦友亦师。
“忠实同志。”江弦也笑着喊了一声。
江弦和陈忠实之前就见过面,两个人都认识对方。
那是第二届的全国优秀小说评选,陈忠实的短篇小说《信任》获奖。
就在人民的大礼堂,在路遥的介绍下,江弦和他互相道贺握手,算是匆匆一面。
陈忠实轻笑道:“我说是谁呢,让路遥同志这样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今天说的话这么多。”
路遥这个人性格内向,心气很重,平时话也不多,有一点不顺的事心里总憋着。
江弦和陈忠实热情的握手。
江弦手上茧子就不少了,却能感觉到陈忠实手上茧子更多。
“《红高粱》我也读过了,瑰丽而奇幻。”
陈忠实直言阅读《红高粱》的感受。
当着路遥的面,他一脸真挚的评价说:
“如果把《红高粱》比作一幅意蕴深厚的油画,我截止到目前的所有作品,顶多只算是不大高明的连环画。”
“您过奖了。”江弦不大好意思的自谦一句。
虽然陈忠实那本为他“垫棺作枕”的《白鹿原》还未问世,但他已取得的文学成就绝对不算低。
“抽烟、抽烟。”
路遥从兜里抽出一包“恭贺新禧”,这烟可不便宜,一包8块,档次非常的高。
“今天可沾江弦同志的福了。”陈忠实笑着说,“路遥同志抽的烟可都是好烟,他这一天三包昂贵的香烟,6年我估计能抽掉三五套房子。”
“抽吧抽吧。”路遥一脸的无所谓。
江弦知道他是在装逼,在打肿脸充胖子。
这会的烟民中总是有一种隐性的竞争氛围,路遥就是竞争者之一。
别人抽金丝猴的时候,路遥抽黄果树。
别人抽黄果树了,他改抽中华。
总之就总是要比别人高出一个档次。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出身于我这样背景的人,最大的挑战在于自卑感,所以需要更加突出地展现自己来抵消内心的不安。”
路遥身上有两样东西时刻必备,一个就是价格昂贵的香烟,另一个是咖啡。
没错,咖啡。
路遥在80年代初期就开始喝咖啡了,喝的是刚进入中国的“三合一”袋装的麦斯威尔咖啡。
这个时候,咖啡店很少,而且价格价格昂贵,定位是高消费人群,没有多少人喝得起。
但路遥经常喝。
像这会已经进入中国的雀巢咖啡,这称得上是最稀罕最昂贵也最时髦的饮料。
路遥一买就是好几罐。
此外,路遥参加会议等从来不吃组织方安排的伙食,都是去咖啡店吃西式早餐,一顿饭的花费要抵得上一般人好几天的花销。
三人说着话,进到《延河》编辑王观胜宿办合一的屋子。
王观胜对江弦的到来感到一阵惊喜。
“我才看的报纸,恭喜江弦同志你获得金鸡奖。”
“哟,谢谢、谢谢。”
“很喜欢你那篇《高山下的花环》!军人群像写的真好!”
王观胜以前当过兵,对《花环》这本军旅文学作品有着别样的情感。
这会儿每人手上都夹着烟,路遥便又掏出一支烟递给王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