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岳生也生怕这事儿闹大传出去不好听。
好在花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是把《高山下的花环》整部剧制作完成。
他抿了两口茶水,便被人通知台长喊他过去。
路岳生连忙起身,推开台长办公室的门,发现dang高官、文艺部主任全都坐在里面,这会儿表情一脸严峻。
“台长、书记、主任.”路岳生依次打个招呼。
台长也不客气,劈头盖脸便问:
“路岳生同志,我请问你,《高山下的花环》这个广播剧的演播演员是从哪里请来的?”
路岳生一愣,很快答说:“是中央实验话剧院的一个话剧演员。”
“为什么有同志反应那个演员是你亲戚?”
“.”
路岳生脑袋“嗡”地像炸开一样。
台长是个小老头,见路岳生沉默不语,哪还能不懂是什么情况。
他气冲冲的走到路岳生面前,抬起胳膊指指他的鼻子,又转过身,恨其不争的拍一把桌子。
“我们有些同志,每天不想着如何把工作做好,反而光是惦记着在自己,哪怕是《花环》这样备受上级领导关注的项目,心中也毫无干事业的大公无私精神,反而满脑子zb主义的利己思想”
小老头的嘴毫不客气。
路岳生的脸也很快涨红,他哪能不知道这话是在说他,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巴掌,啪啪的往他脸上敲打。
书记就要冷静一些,先是安抚了下台长的情绪,而后目光如电的看向路岳生。
“情况呢,我们已经了解了,也有同志向上级反馈了。”
“书记.”
“你先不要说话,你还不知道你给电台造成多大的影响。”
书记冷哼一声,“《花环》是上级领导都在关注的一部广播剧,原计划下下礼拜就播出,我们连广告都打了出去。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人家《花环》的作者因为广播剧的质量问题要求取消演播!
这是江弦同志在难为我们台里吗?
不是吧。
这部剧我和台长都听了,你也可以自己听听,这部剧做的是什么样子。
不像话!
我们堂堂央广电台,难道连一个好的演播演员都请不着?”
两人轮番一顿批评,路岳生羞愧的脑袋都快缩进了脖子里。
他当即表态,“我、我有错误.”
“对了,你有大错误!”
小老头双手腰,怒不可遏,“因为你一个人的鬼心眼,我们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其余一些同仁静静坐着,看着这一幕,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出面。
《花环》这个小说太敏感。
在人事调动的问题上,台长、书记虽然没办法轻易去动路岳生,但是这件事已经汇报到了上面。
上级相当关注。
不仅仅是因为《花环》的读者数量多,更是因为这是部涉及到南疆的小说。
就连那位给战士们送书的同志,都在关注着他们广播剧的播出。
路岳生敢在这个事情上犯错,那真是茅房里打灯笼找屎。
第282章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关于路岳生问题的处理很快下来。
免职!记大过!
据说上面几位部队出身的老领导,听说这事儿以后,都怒冲冲的甩了帽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路岳生这也是走到了头。
台里许多熟悉他的老同志都忍不住唏嘘,一向谨慎的他怎么就在这个问题上拎不清、犯了错。
那可是《高山下的花环》啊!
有几个刚知晓这件事的老编辑,直接怒冲冲的找上路岳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这篇小说写的什么东西,你个路岳生是一点没看进去。”
“他妈的,你个贱骨头。”
“单位出了个王连举,咱也跟着丢人。”
“不像话!别忘了,你老路也是当过兵的!”
面对同仁们的怒斥,路岳生已经一句也听不清了,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绿,人一斜,差点晕了过去。
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当他从痴呆中渐渐缓过来以后,放声大哭。
“舅舅。”
路岳生那剧院的侄子闻讯过来探望。
路岳生抄起手边的水杯便砸了过去,狂呼:“滚!”
另一边,处理完路岳生,留给央广文艺部的还有一个烂摊子。
报纸上已经预告了下下礼拜就要播出江弦的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
总不能临时通知不播了。
朝令夕改,那他们央广的颜面何在?
钱家文和江弦商议讨论过后,江弦表示既然处理了路岳生,那他仍然不反对由央广来制作播出《高山下的花环》广播剧。
但是绝不能是之前演播的那个版本。
他表示,只要央广能制作出让他满意的水准,那他就同意演播。
钱家文回来以后,马上投入进新一版广播剧的录制当中。
此时只剩下一个礼拜的时间,极为紧张。
方方面面都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请哪位话剧演员来救火。
如今《高山下的花环》不仅要在极短的速度内做出来,还要保证其制作质量。
这对话剧演员的能力要求极高。
台里的老编辑也在关注《花环》的录制,听说这件事以后都给钱家文出主意。
“上天津台找关山去!”一位名叫王洁的老编辑说。
关山是谁呢?
当年,咱们国家首批的播音指导,一共就五个人。
关山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天津台的播音员,和上海的陈醇俩人并称作播音界的“南陈北关”。
像是《欧阳海之歌》《红旗谱》《林海雪原》《暴风骤雨》《闪闪的红星》.这些个著作,他都演播过,影响了不止一代人。
周一上午,钱家文赶到天津,在天津台同志的介绍下找到了关山同志。
钱家文一见面,就把情况给关山介绍了一遍。
“这部《高山下的花环》,是上级重点关注的项目,救急如救火,还请您帮着录一录。”
关山搓了搓手,他没看过《高山下的花环》这篇小说。
不过央广的同志都求上门了,他们这些老同志也很热心肠,愿意帮央广救一救火。
“咱们怎么录?”
“您先听我说。”
钱家文真是满脸急切道:“这部小说一共编排了12段,拢共加一块儿要录12个半小时,最好您能让我周六把这作品拿走。
为啥呢?因为下周一就播了,真是来不及了,分分秒秒咱现在都要争取。”
关山皱了皱眉,也没立马就给钱家文一个准话。
“你先给我一份小说原著,我拿回去看看,熟悉熟悉。”
“成,那您尽快看看。”
钱家文塞给关山一份《花环》的小说稿件。
49岁的关山把这份稿件揣进公文包,等回到家,他把这份小说平铺到了桌上,戴着眼镜一行行的认真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看完最后一行以后,已经是凌晨2点多钟了。
关山的眼睛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湿润了。
第二天早上,他就给编辑钱家文打去电话。
钱家文一接着他的电话就问,“关老师,您感觉这篇小说怎么样?”
“很好!”
关山一脸真诚道,“江弦这篇小说写得非常感人!”
他这句话发自肺腑。
《高山下的花环》这部作品写的太好了!
如果说之前关山还只是为了给央广电台救火才愿意接这个活。
那看完这篇以后,关山是真的想要播讲这部小说,他对《花环》播讲的愿望变得非常强烈。
“家文同志,过去我读过的、讲过的小说中最让我感动的是《红岩》,在这篇小说里面,我的心思、我的经历,小说中的情调,小文人迷茫的感觉,还有被捕后的思潮,我觉得很对味。
而且里边用了很多唐诗宋词,看起来很过瘾。
今天读了这篇《高山下的花环》,我的感动程度丝毫不亚于读了《红岩》,小说感情起伏跌宕,虽然我也播过《屈原》《欧阳海之歌》,但是论掉眼泪的次数,要数这篇《高山下的花环》最多。”
关山推心置腹的给钱家文分享了自己阅读过这篇小说后的感受。
钱家文一阵感同身受,他阅读完《高山下的花环》以后,也是哭成了个泪人,抑制不住心中的难受劲儿。
俩人谈了一会儿,关山直接道:“你上午到我们录音间去,咱们开始播讲。”
钱家文非常惊讶,没想到关山会答应这么痛快,欣喜的挂断电话。
来到录音间以后,关山便正式开始了《花环》的播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