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秋瑾就不知道这么多,妙目流转,只看到前排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朝着面前的谭宗尧回了一礼,而后双手搀扶着将他扶起。
“朱虹,那、那不是你姐夫?”
她忽然想到话剧开始以前,就听朱虹给她介绍过这个人的身份,只是《天下第一楼》所绘制的民国风情画太过精彩,让她暂时忘却了这件事。
如今忽一下记起,再看到刚才镁光灯下意气风发的卢孟实,居然就那么心悦诚服的拜倒在这人面前。
殷秋瑾心中震撼和好奇到了极致。
“朱虹,你姐夫究竟是什么人啊?”
还不待朱虹回答,江弦就在年轻演员杨立新和吴刚的共同邀请下,登上了舞台。
导演夏淳笑着介绍:
“请大家欢迎我们《天下第一楼》的编剧,他就是写出了《高山下的花环》的江弦同志!”
夏淳此话一出,全场的观众们全都哗啦啦的站起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仰长了脖子往台上看去。
这一秒,江弦被所有演员簇拥在舞台中央,就连导演夏淳都给他错开了一个身位。
这一刻,他这名编剧无疑是台上最受瞩目的!
台下又一次爆发出极为响亮的掌声,排山倒海一般压倒整座剧场。
江弦本人的知名度,在这段时间里,随着《高山下的花环》影响力逐渐扩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天下第一楼》这部话剧,又是一部堪比《茶馆》的厚重历史话剧。
此刻,在首演现场,能看这部话剧,能见到江弦本人。
对于很多观众来说,今天的票,值!太值了!
懵了的还有燕大的几名女学生,这会儿好像见了鬼一样盯着朱虹。
尤其是殷秋瑾,她眼神热烈如火。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同宿舍这位同学的姐夫,就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江弦。
在京城一砖头扔出去是能砸到一片chu级干部,但在京城挑着灯找一年也找不出江弦这么个作家啊!
“好啊,你竟然有个这么牛叉的姐夫!”她带着一抹幽怨推了推朱虹。
“.”
“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
舞台上,《天下第一楼》的剧组演员们又谢了几次幕,收获了满台的鲜花。
剧组里大部分都是老演员,可面对观众们的如此厚爱,也忍不住眼含热泪。
上座率堪忧,处于岌岌可危阶段的首都剧场,有多久未曾见过这般盛况了?
而这份盛况是他们创造的。
这让他们为自己、为剧组骄傲的同时,也对未来的话剧事业充满信心。
很多京城人艺的工作人员这一刻也忍不住的激动。
今天,京城人艺又添了一部经典!
满载着鲜花和掌声,江弦一再感谢以后,在傍晚时分终于甩开围追堵截的剧迷,离开首都剧场。
接下来的几天,《天下第一楼》将在首都剧场继续连续公演。
这对话剧演员来说是个体力活,毕竟有很多角色没有设置A、B角,需要一个人硬顶着上。
但这一刻,沉浸在首演大火喜悦当中的演员们完全顾不得演出的疲倦。
尤其是对于谭宗尧。
卢孟实没有B组角色,他就是唯一的A组角色。
但此刻,他恨不得将《天下第一楼》再演十遍、一百遍,非要演的他腿走不动、嗓子说不出话,那才叫个过瘾。
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观众们看不过瘾似得,接下来的时间里,首都剧场只要是《天下第一楼》的演出,上座率都是满的,观众们就好像疯魔了一样,坐在座位上,陪着台上的演员们哭哭笑笑。
其中很多观众,已经是不知第几次来看了,依旧克制不住心中的震撼,不觉得厌烦,如痴如醉的品味着《天下第一楼》那浓厚而绮丽的醇香。
好书不厌百回读,好剧不厌百回看!
随着《天下
《中国戏剧》评:“京城人艺的《天下第一楼》演出成功了!那不时掠过全场的会心笑声和剧终时经久不息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上海戏剧》评:“剧终时那副精彩对联既切合于剧的规定情境,又含有悠远不尽的喻指,无疑是画龙点睛之笔。”
著名翻译家、戏剧评论家童道明也发表了戏剧评论,这位是中国戏剧界公认研究契诃夫的专家,被称为“中国最懂契诃夫的人”。
他说:“《天下第一楼》之所以真切感人,归根结蒂是由于深厚的生活根底。
这种根底不仅表现在那一套生活礼仪和一口气报出那一长串菜谱上,更主要的是表现在对那个时代生活本质的理解,对不同人物心态的把握,以及对所反映生活总体上表现的巨大概括力。
这使人们在真实感受中引发对人生命运的思考。”
除去戏剧评论家的评论以外,还有一篇贺文吸引了广大剧迷的关注。
那是著名的京城人艺的副院长于是之,写了一篇《贺江弦》发表在了人艺出版的刊物《京城人艺》上面。
他在文中说:
“感谢剧作家,感谢这些用笔支撑着剧院的人。”
这天午后,来京城办事的冯骥才被江弦拉去东华门大街一家苍蝇小店吃卤煮。
这会儿京城卤煮都是这样,门口搁个大锅,锅里面冒着香气,滚开的,咕嘟着猪心猪肝猪肺一堆杂碎,上面浮着几十个火烧,和油炸豆腐泡儿一起随滚开的汤起伏着。
“您给来两碗。”江弦招呼一声。
师傅答应一句,把火烧拿刀啷啷两刀码碗里。再捞一碗杂碎,往火烧上码齐,最后捞几个豆腐泡儿,浇上老汤,放一小撮香菜。
“请吧。”江弦把碗往冯骥才那儿一推。
京城冷飕飕的已经入了冬,冯骥才这一口热汤下肚,顿觉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散开。
咝。
他砸吧着嘴,看向桌对面的江弦,一股难以抑制的嫉妒从心间升起。
“你小子,你在京城怎么天天往外放‘大卫星’,不是一部小说名动天下,就是一部话剧搞得人尽皆知。”
江弦笑了笑,抄起筷子低头夹肉,光是闻着香气就口舌生津。
作家之间相交,也难免背地里暗暗较劲。
就像某些作家,看了比他写得好的作品会忍不住骂一句:“妈的,怎么写的那么好!”
冯骥才刚从欧洲访问归来。
他不光去了欧洲,还去英国看了阿森纳的比赛,那是英甲联赛的一场,阿森纳和考文垂在海布里进行对决。
冯骥才这个退役运动员看完以后心绪难平,撰写了一篇《足球狂》的散文。
这大概是国内最早的足球类文章。
“你知道欧洲人现在听什么音乐?”
冯骥才一脸激动的和江弦分享着他在欧洲的见闻,“不是邓丽君,翻译告诉我说那叫披头士、皇后,他们唱的叫摇滚,还有个歌星叫大卫鲍威,这家伙竟然在舞台上穿裙子!”
摇滚这个词儿已经有了,这个词是写出《乡愁》的余光中翻译了出来。
这些独特的欧洲音乐,对冯骥才来说很新鲜,对江弦来说就有些陈词乏味。
见他兴致缺缺,冯骥才只好将话题聊到文学上。
“你知道现在全英国最火的小说是什么吗?”
282.第281章 “曲线调动”
282.
他这么一说,江弦果然来了兴趣。
江弦大概回想了一下西方这个时候的文学进程,82年的诺奖得主是《百年孤独》,那么这部小说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英国畅销起来。
想了很多小说,却都没说出口,只是问冯骥才,“什么小说?”
大冯回忆了下翻译的说法:“好像叫什么月亮和六便士硬币的小说。”
“.”
见江弦不说话,冯骥才又给他解释说:“六便士硬币就是英国以前使用的一种硬币。
这篇小说讲的是一个画家的故事,现在在英国的年轻人当中比较流行,我听当地的新华社同志给我说,他在英国的很多城市都见到有年轻人在阅读这篇小说。”
国内与国外的消息传递困难。
大部分国内的作家很难知道自己作品在国外的发行情况。
像是沈从文,他的几篇小说在日本都有出版,但他本人对这些事情了解并不多。
80年代他受邀去日本访问,在街头闲逛的时候竟然在路边发现了自己的小说,对此事感到一阵惊讶,舍不得花钱的他不光掏腰包买了几本,还把这件事写在了给夫人的信里。
至于江弦,他也只知道施松卿帮他把《月亮与六便士》的英文稿投去了美国的《纽约客》,以及英国的老牌文学杂志《格兰塔》。
他不知道的是,这篇《月亮与六便士》竟然已经在英国有了这样程度的影响力,还是从大冯的嘴里听了以后才知晓。
很快,日本那边也有消息传来。
佐藤纯弥给他送来一封德间书店的来信,信中,编辑东野信夫给江弦简单告知了《铜钱街》在日本的销售情况。
小说的单行本在日本发行以后,很快惹来了日本读者们的注意。
《铜钱街》中所写的田园牧歌,正是日本高压力社会下的“社畜”们无限向往的美好。
首印1000册很快被日本读者们抢购一空。
德间书店在信中写道,希望征得江弦的同意,对小说进行重印,也就是二版,给江弦开出的版税依旧是10%。
在日本,10%就是最高的版税率了,只有发行数突破50万部之后,按照行业的潜规则,版税率会为作家提升到15%。
江弦立马回信一封,将小说的重印工作交给德间书店。
信写罢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
他的作品居然已经在全球这么多地方产生影响了?
一想到这儿,感觉便相当的美妙。
又过去几天,央广电台文艺部的编辑钱家文上门,给江弦听刚录好的《高山下的花环》广播剧。
他们已经在报纸上做了预告,这部剧将会在下下礼拜开始播出。
江弦试听了一遍,脸瞬间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