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就开饭,江琴是工人,得三班倒,晚上十点上夜班,怕顶不住通宵,赶紧躺小床上眯了一会儿,醒了抹把脸,来不及说几句话,匆匆忙忙走了。
边华伟和江弦一同趁着夜色,往《故事会》招待所去。
“还合你胃口吧?”
“可以,能吃得惯。”
很快到达一处公寓弄堂,边华伟带着江弦上去,是一个套间,有两张小床,不过安排江弦一个人住,还有独立卫生间,有淋浴器和抽水马桶。
“你就在这儿凑活。”
“这条件够可以了。”江弦满足。
边华伟帮他把一切安排妥当,江弦给他递来一根凤凰烟,“姐夫,抽烟。”
“哦,谢谢。”
边华伟接来点上,抽一口,露出一抹急切,“这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回去看看你的稿子。”
“没问题,你回去吧。”
送走边华伟,江弦冲了个凉,随后在屋里踱步两圈儿,窗外啥也看不着,这会儿上海连东方明珠都没。
抽出一页故事会的稿纸,握笔试着画了会儿画,灵感【画】的进度纹丝不动。
带着一丝困惑,又想着找人画插图的事儿,躺在床上早早睡去。
边华伟回到屋里,俩孩子都已经睡下了,晚上停电,他简单洗漱一番,坐在桌边点着煤油灯,端起江弦的那份稿子。
煤油灯“吱吱”地响着,火苗稳稳地在灯捻子上燃烧,暗黄的灯光洒满一纸。
边华伟摸了摸稿子厚度,大概有十几万字,字体圆圆的、鼓鼓的,第一行便是作品名:
至尊无上!
“什么意思?有什么含义么?”
他接着往下看去:
话说20年代,有着“东方巴黎”之称的上海,租界林立,华灯璀璨。“富人乐洋洋,吃肉穿绸不费力,穷人昼夜忙,屋漏被破无衣食。”号称“上海滩第一神手”的陈螃蟹被扒光衣服,赶出巡捕房,与友人阿谭会合后,受本帮帮会所托,前往大赌窟181号调查日本武士千术.
边华伟轻舒猿臂。
这文章真是写的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也知道了“至尊无上”是什么含义,陈螃蟹和阿谭被称作一对“逢赌必赢的双天至尊”。
“逢赌必赢的双天至尊”!
这光念着就很有意思,跟看武侠小说似的,“金毛狮王”“铁索横江”“万里独行”“惊天一笔”“君子剑”“剑魔独孤求败”,哎呦,光听着这些门门道道就特有意思。
这题材也选的让他很感兴趣,从未看过的题材:“赌”。
不得不说,他这个舅弟实在是又大胆又会写。
边华伟接着往下看。
下午仍旧保持了一股浓浓的本帮气息,读起来也相当畅快。
“双天至尊”为本帮帮会追回损失,致使日本武士颜面扫地,日本方面自此寻机报复。话分两头,阿谭也在租界结识富家大小姐玉莲,抱得美人归,代价却是被市长岳父责令疏远陈螃蟹这般终日混个肚子圆的赌棍。
日本宫本家族展开复仇,陈螃蟹为救阿谭,被废了他的那只“上海滩第一神手”,宫本一再欺让,“双天至尊”退无可退
第175章 永为孩子的画师
宫本父子一再挑衅,陈螃蟹想联手阿谭从宫本父子手中赢走三千大洋,从此退出江湖。
阿谭却不答应,他已经答应岳父从此不入赌棚,金盆洗手,并疏远陈螃蟹这样的小瘪三。
“我的手是因为你受伤的,没有你配合,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
“从小到大我都一直照顾你,还.”
“不说了,还按以前的方法,猜银元,人头你赢、字我赢。”
“我知道你有一个银元,两面都是字,所以这次我不猜人头,我猜字!”
陈螃蟹笑笑,将银元递给阿谭,头也不回的离开,阿谭翻开银元,两面都是人头,登时愣在原地。
陈螃蟹从宫本父子手中赢下三千大洋,宫本太郎气急败坏绑走玉莲小姐,正准备与小芸离开上海滩回往苏州老家的陈螃蟹前去营救。
玉莲小姐已被宫本太郎强暴,折磨到不成人形,陈螃蟹愤怒至极,欲与宫本太郎拼命,却被武士团团围住,女友小芸也被宫本太郎枪杀。
宫本父亲好赌,用赌博给陈螃蟹一个机会。
“桌上有三杯一样的酒,两杯有毒、一杯无毒,如若你选中那杯没有毒的酒,就可以带走玉莲小姐。”
陈螃蟹轻笑一声,快速转动桌上的三个酒杯,晃得宫本父亲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个杯子有毒、哪个杯子无毒,他趁机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宫本父亲,愿赌服输,放他们离开,陈螃蟹却是强弩之末,七孔流血,原来服下的正是毒酒。
“双天至尊”只余其一,阿谭欲为兄弟报仇,与宫本父子于大赌窟181号决一死战,关键一局,阿谭在洗手间遭到“歹徒”枪击。
“玉莲,你替我赌完这最后一句,我底牌很小,你不要翻看,让宫本父子跟注。”
玉莲小姐顶着压力,压上全部身家,让宫本父子上勾并相互残杀致死。
而她却并未想到,阿谭欺骗了她,他底牌够大,只是利用玉莲紧张之色,引诱宫本父子上当。
在医院走廊,玉莲小姐听到枪击“歹徒”与阿谭对话。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的未婚妻?”
“我打算瞒她一辈子。”
玉莲小姐停了片刻,泪流满面,摘下订婚戒指,转身离去.
咝。
边华伟忍不住点上支烟。
“好作品,好故事!”他拍案击节,扰醒了早熟睡下的儿子,看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四点多钟,媳妇都快下晚班回来。
唉,这故事悲中带爽、爽中带悲,读完心中还有难以道出的怅然。
“男人的世界女人永远不懂!”
他已被作品中的兄弟之情熔化,血液都在沸腾。
这才叫两肋插刀啊!
生死之交面前,爱情都要让路!
带着一丝意犹未尽,他快速的洗漱上床,闭上眼睛,那个带着本帮气息的故事,似乎犹然还在眼前萦绕。
“写的真好!”
眨眼天亮。
江弦简单洗漱一番,借用《故事会》招待所的电话,给《收获》拨过去。
先道明身份,又打听了下李小林的消息,得知她今天在编辑部,江弦便约她见面,随后出门,一路和人打听着往那边去。
巨鹿路,675号。
这里是上海作协的院子,矗立着一座威严的老洋房。
江弦上到三楼,这个早晨阳光明媚,他推门进去,背靠落地钢窗的一张大办公桌前,坐着一位满头白发、大腹便便的老人。
“你是?”
“江弦!”李小林的嗓门特别大。
她快步走到门口,拉进来他,热情的给办公室几位编辑介绍道:“这位就是江弦,为我们写出《荔枝》的那个江弦!”
大家微笑颔首致意过,李小林又把众编辑介绍给了江弦,尤其强调了下那位白发老头,“这是萧岱先生,是《收获》的编辑部主任,负责《收获》的具体事宜。”
“您好、您好。”江弦热情的与他握下手。
萧岱笑笑,“你的上篇文章写的很不错,《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看过以后好恨小林没有跟你约来。”
“您言过了。”江弦客套一嘴。
《收获》的编辑部不大,人也很少,就只坐了三四个老编辑,还在用毛笔给读者写退稿信。
“插画?”
听江弦讲了他的请求,李小林眼前一亮,激动道:“太巧了,过几天有位老画家先生要来拜访爸爸,你绝对想不到他是谁。”
“他是一位永远是孩子的画家!”李小林面带灿烂的形容,说话的时候,整个编辑部都能听见她的嗓音,“作品传遍全国,爸爸的小说插画一直都是他负责的。”
这关子卖的,江弦那叫个心痒。
“木心?”
“特伟?”
“严定宪?”
一连猜了好几个,李小林都说不是。
众所周知,全中国最优秀的动画制片厂上美厂就在上海,优秀画师云集于此。
“这样吧,你最近有稿子么?”李小林眼底露出狡黠,笑眯眯的盯着江弦。
好家伙。
江弦不寒而栗。
他算是从李小林这儿学来了编辑的艺术。
约稿子还要讲政治、讲方法!
“我上一部长篇才刚发表,脑袋里现在只有些简单的灵感。”
“讲什么?”
“讲的是一个.离开家画画的故事”
“没人约?”
“还没。”
“那我们说定了!”
李小林大声道:“江弦,你这篇稿子就写给《收获》,我去替你约他的插画。”
“.”
江弦还在犹豫,萧岱已经抱着茶杯,哈哈大笑,“江弦同志,我如果是你,绝对不舍得犹豫,那位大家可真是名满全国。”
有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编辑也露出回忆之色。
“说起来,我还是看着那位老先生的作品长大的。”
“想求他,你得备上几瓶好酒。”
老编辑们你一言、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