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最后所指的那个人,就是在说他吧。
新生力量,舍他其谁?
接下来巴金、周扬几位发言,随后便是颁奖仪式,先是中篇小说颁奖,入选作家们一起上台领奖,一字排开,由文联领导为作家们颁奖。
沙汀拿着《动物凶猛》的奖状,交到江弦手里,和他握一握手,操着浓重的巴蜀口音道:
“江弦同志,恭喜!”
“谢谢沙老!”
严文井走在最后,捧着《褐变的荔枝》奖状,沿着一字排开的作家们找了一圈,再走了一圈,才看到江弦。
“这小子,忘记你一个人就拿了两份奖了,我还在找谁没奖状。”严文井慈祥的揪住他的肩膀。
沙汀也忍不住笑出声,“就是说嘛,你个娃儿,你一个奖项占两份,其他同志看了不得眼红。”
“承蒙读者们、老师们的厚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弦满脸纯良的接过奖状,一手捧着一份奖状站在台上。
待到中篇颁奖结束,几位作家发表获奖感言以后,又进入到短篇小说颁奖的环节。
伴随着台下的掌声,入选优秀短篇小说作家上台,如刚才般一字排开。
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而刚才那一手拿一个奖状的凶残人物,此刻当仁不让站在正中央的位子。
台下好些人震惊到说不出话。
三个奖?
全国小说评选活动,是全中国目前最盛大的文学作品评选活动,能跻身一次已极为不易,算是在中国文坛、中国文学史上留下姓名。
他们好些获奖者,得知自己入选的消息,甚至掉下了眼泪。
结果江弦一个人,同时有三部作品入选?
他们好多作家甚至一年都发表不出这么多篇作品!
“太打击人了!”
在文学这件事上,最让一位作家崩溃的事情便是,你穷尽一生的努力,只是别人天赋的起点。
茅盾为江弦颁发第一名的奖状。
老爷子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江弦赶忙递去,双手握紧。
“恭喜你啊,江弦同志!”
“谢谢,谢谢茅老!”
领完奖,所有的颁奖嘉宾、作者们留下一张合照。
江弦被留下,发表简短的获奖感言。
会场内千百道目光,同时汇聚于他身上。
江弦握着话筒,真挚而肃穆道:
“我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我是一个返城知青,刚从泥巴田里拔出脚来,便爱上了文学。
1978年,九月里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在医科院的传达室收到信件,打开一看,心就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那是《京城文艺》编辑部发来的,我的短篇小说《棋王》初拟选用,要我尽快去《京城文艺》编辑部修改。
我欣喜若狂,有点儿像中举的范进。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的我知道,《京城文艺》是闻名全国的文学期刊。
那是我文学的起点,那时我是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一株幼苗。
未曾想,又接连在《人民文学》《收获》刊发了我的稿件,得到那么多老师的厚爱和看重。
我是何其幸运?
能够当面聆听大刊编辑们的教诲,能够经受一次次文学的洗礼。
我还要感谢所有前辈们的争取与付出。
每一位前辈的真诚和无私,都令我感动与感佩!
鲁迅说: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出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前途的灯火。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同志们,创作吧!
这是个伟大的时代。
伟大的时代,在呼唤崇高的文学家、艺术家!”
掌声雷动,如同潮水。
第138章 可以交稿
去年江弦得了一个搪瓷杯子,今年得了三个!
还得了三支比较罕见的按键式双声圆珠笔。
看着他奖状、纪念品拿不过来的模样,文联的同志都忍不住笑了,特意帮取来个网兜。
他身边很快围过来一群认识的作者恭喜。
“江弦,这你可得请大伙搓上一顿吧?”冯骥才酸溜溜道。
他和江弦厮混的很熟,都混文学圈子,心底难免生出些一较高低的心思。
本想着今年能在奖项上领先江弦,将他一军,结果这才过了几个月啊,他就冷不丁又弄出部新小说,不光杀入评选,还拿了个第一!
冯骥才心底生出几分无力。
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追逐到江弦在文学道路上的步伐。
蒋子龙一听冯骥才的话,也来劲了,忿忿不平道:“江弦,请客、请客,今天拿了这么多奖,该请一顿。”
他琢磨着,今儿非得把这小子痛宰一顿才舒坦。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请,一定请!”
江弦先答应,随后马上又翻出那套说辞,“不过得等等,我最近刚买了一院子,马上就修好了,到时候大伙一块去给我暖暖房。”
冯骥才一听,当即不同意,“你这是请客,还是让大伙去给你随礼?”
“怎么不算请客?随礼这种事,我从来都不怎么看重,大家随便意思意思就行。”江弦模糊的回答。
不待冯骥才开口反驳,他又马上话锋一转,“哎?冯老师、蒋老师,您二位今儿也都拿了两个奖,这不也得表示表示?”
冯骥才一拍大腿,他都吃过这么一亏了,怎么没长记性。
蒋子龙也错愕住。
其他人经江弦这么一提醒,立马不客气起来。
刚才可就是们两个起哄,害得我们还得去江弦家给他随礼,这礼钱必须狠狠搓你们两顿搓回来才行!
“您二位,怎么也得八大楼那个档次吧?”江弦吆喝。
京城人好像特别喜欢八这个数字,老京城的说法里,有:八大楼、八大居、八大堂、八大春、八大坊、八大祥、八大胡同、八大王、八大怪.点心的京八件,宴席里的八大碗,连亲王都是八大铁帽子亲王。
不过八大楼这会儿剩的没几家了,大名鼎鼎的萃华楼,是八大楼里东兴楼的出店伙计开的。
“我还着急坐火车回去呢。”蒋子龙找起了托辞。
江弦赶紧拽住他的袖子,“不行,不请客,大伙能同意你走么?”
“不同意!”
其余人跟着山呼。
不得已,只得答应下来。
冯骥才脸憋得跟猪肝似得,低声道:“到暖房时候你不给我做顿燕窝鲍鱼,你看我饶不饶你!”
颁奖结束以后,下午还有个座谈会。
环境相对宽松,蒋子龙和江弦同时被吴伯箫喊了过去。
“下个月作协准备办一个小说创作班,培养一些中青年作家,你们两位要参加么?”
“小说创作班?”江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也叫文学讲习会,你们应该听说了,今年一月,上面批准我们9月份恢复文学讲习所的建制。”
吴伯箫缓缓说着:“目前呢,为了培养文学新人的急需,在文学讲习所正式恢复前,我们文学讲习所筹备小组,打算先举办个短期的小说创作班,一共33名学员,时间也比较短暂,只有三四个月。”
所谓小说创作班,以及这个听起来非常不正式的文学讲习会,在开办不久以后,就在学员们的提议下修改了名称,成为了被认可的文学讲习所第五期。
这也是最短的一期。
文讲所全名叫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1950年丁凌创建,培养自己的作家的学校,也就是鲁迅文学院的前身。
“吴老,我们在这个小说创作班学习什么?”蒋子龙在旁边打听。
“除去外语和古代汉语,其余大学本科中文系的课程,全都会浓缩进这三四个月的学习里,当然了,期间也会组织一些采风的机会,供大家收集灵感。”吴伯箫道。
“管理的严不严?我这个人,平时事情很多,恐怕很多课得请假。”江弦提出了自己的唯一顾虑,要是他因为旷课太多被开除,那也算是头一号了。
“课还是要尽量上的嘛。”吴伯箫笑了笑。
他一笑,江弦便懂得了其中的意味。
“我会努力跟上课程的。”
吴伯箫轻笑道:“我甚至觉得你是可以去当老师的人,我们的很多学员,虽然也都陆陆续续发表过一些作品,但作品数量像你这样多的恐怕没有了。”
这是实话,江弦和蒋子龙参加这么个小补习班,那画风就和羊圈里进了两头哥斯拉似得。
又聊了一会儿,吴伯箫才告辞。
冯骥才好奇的找过来,“他找你们有什么事儿么?”
“喊我们去小说创作班上课。”江弦回答道。
“小说创作班?”
蒋子龙给他解释道:“就是文讲所恢复以前,办的一个学习班。”
冯骥才一听,顿时羡慕不已,嫉妒的眼都红了,“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啊!名额那么宝贵,你们两个又能进步了!”
“又不是我去报名的,人家非喊我参加,我就算不进步,也有人推着我进步啊。”江弦笑着说。
一切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
江弦蹬着车子回北影厂,西长安街的尽头,晚霞挂满天空。
他直接进到摄影棚,一旁蹲着的葛尤、陈佩斯、朱时茂都凑过来,跟他打听今天颁奖的盛况。
“江编剧,你们这颁奖给的奖品还挺多啊?”陈佩斯惊讶道。
葛尤就知道的多,“陈兄,你有所不知,江兄这是拿了足足三个奖!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