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振昌盯着李颜看了好一会儿，眼睛眨了五下才说道，“李总，如果我跟你一样是造手机的，我说走也就走了。但我搞的是电子地图，涉密的。地理信息安全，他们拿这个东西卡我……”
“华夏给你发的，还是上京给你的？”
“当然是华夏，上京没有这个权力。”
“那你怕什么？”
董振昌摇摇头，笑了笑，看了一眼温欣。
“温欣，先出去找个地方休息。”李颜示意。
董总的秘书带着温欣离开办公室，偌大一个房间就只剩下董振昌跟李颜。
“我以为，你是找到了其他地图合作方，或者干脆砍掉了地图这一块，才足够硬气更上京科技圈开战呢。”董振昌笑道。
这话说的，意思不就是“你还得找我合作所以其实也不怎么硬气”？
“我可没开战，他们要是套壳自研，算不得对手，何来开战一说？他们要真是自研，那就齐头并进，良性竞争。”李颜耸肩。
“门都关了，李总，咱说点掏心窝子的吧。”
“我从来都是说真话。”李颜看着董振昌，表情严肃，“我确实无心跟上京那波人面对面，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什么都顺。这才是我在乎的。”
董振昌叹了口气，说道：
“上京跟临江不一样，我一开始拿到的资源都是依托上京，能进互联网也是靠吞了上京的一家基础地图服务商，后边还在上京建了八千平的数据生产基地。09年，卫德承担了华夏发改委卫星应用高技术产业化专项‘导航电子地图增量更新与应用服务及产业化’项目，得到了大量的资源与技术支持……”
李颜保持沉默。
“李颜，卫德能有今天，能站在这个你看得上的位置，是踩着上京给的许多资源起来的。”董振昌收起笑容，“互联网地图服务甲级测绘资质，这东西要不是上京帮我争取，可没那么容易成为首个拿到的企业。”
“这些东西奠定了你们专业性第一的地位，如果这时候站到上京对立面，他们也随时可以拿走给你的东西。”李颜补充道。
“是啊，既然你这么清楚，倒是省了我解释的功夫。”董振昌捋了一下头发，“我知道你也是吃了临江很多资源的，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但您可以不站到上京对立面。”李颜似笑非笑地看着董振昌。
第419章 谈判
董振昌一挑眉，挤在一起的五官显得更紧凑了，“怎么说？”
“上京这波操作，终究是暗地里，上不得台面。如果我拉着临江宣传口，主动把我们的合作变成‘两地高新科技企业合作典范’，至少明面上你与上京绝不对立。”李颜说道。
董振昌眉头皱得更紧了，“明面上不是，意味着我终究在暗地里是啊。你这思路倒是特别，我们一直想着怎么静悄悄合作，没想到还能堂而皇之宣传。”
“让他们骑虎难下这招，我已经用过了。”李颜笑道，“董总，上京这个套壳自研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们迟早要向我低头的。不想让我一枝独秀，当然是为了上京科技圈子好，但风险招数如果真的承担了风险，你猜他们还敢不敢给明面上促进两地高新企业交流的典型企业穿小鞋？”
“意思是，咱们这番讨论的前提，就是上京的套壳自研暴雷？”董振昌喝了口水。
“不是，真正的前提，是我的手机能大卖。”李颜也喝了口水，“这才是一切成立的核心。”
是啊，只要手机能大卖，卫德地图自然能随着蛟龙手机的销量一飞冲天，届时特么吞噬星空，谁还管你上京敢不敢针对。
上京也就是怕李颜搞成垄断，摧毁他们巨额投入弄出来的科技园。
但如果真成垄断了，他们就巴不得上京的企业多多深度合作了。
从这个角度讲，如果董振昌真能谈下来一些高分成高自由度的合作方式，上京也未尝不能接受，结合李颜说的两个方面拉临江下水跟套壳自研的雷，董振昌还真没什么后顾之忧。
问题就在于，“大卖”这个结果终究是理想化的，要赌。
他盯着李颜看，想从这个16岁的老板眼睛里看出来哪怕一丁点的不自信。
但没有，完全没有。
李颜对于自己的成功，抱有坚如磐石的信心，甚至应该称其为信念。
“董总，”李颜突然开口，“不必研究我是否有信心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哪怕我放弃地图，甚至放弃自研软件，直接找几个合作厂商，一样能卖爆。只是我想做的不是仅仅让未来科技富裕起来，而是想改变行业、改变世界、改变人们的生活。”
这种话董振昌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所以李颜又马上说道：
“董总，你只要配合我们研发一个适配河图系统的卫德地图手机软件，我其他所有软件都等于是购买你的第三方服务，提供一个接口调用就行，功能是属于卫德地图软件本身。”
“那你倒算是答应了我之前迫于压力提出的要求。”董振昌表情很微妙。
“电子地图这块宝地，卫德也不是高枕无忧的。”李颜露出了董振昌同款笑容的帅气版，“同在上京的互联网大厂，起步比你们慢、专业班底比你们差，硬是凭借强大的资源与支持，成为了目前仅次于你们的电子地图公司这还只是他们的产业之一。”
董振昌被戳中了软肋，眯起双眼。
“董总，你觉得就算你这次听了上京的话，他们就会放弃扶持大厂，转而让你们一家独大吗？你是第一个拿到互联网地图许可的，但不可能是唯一一个。”
董振昌又喝了一口水。
“让自己再一次将所有竞争对手甩在身后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坦白说，我是个喜欢搏上限的人，所以我会集结我所能集结的一切力量，形成相辅相成的合力，直接给出惊天动地的产品，让其他厂商永远都只能吃未来科技的尾气。如果你愿意合作，我保证一个独家合作位，河图系统不会允许其他地图软件加入，并且不限制你们加入其他手机系统。”
董振昌微表情疯狂变化，“倒不是我对自己不自信，李颜，商业谈判讲究的只有两件事，利益跟风险。就算你疯狂让利、自己承担风险，也不一定会让我放心，甚至可能让我更担心。”
“董总，这话我听着不甚愉快，但理解。”李颜站起身，“好在你说得还算真切。”
董振昌也不笑了，直接抛出问题：“你不允许其他地图加入，又不跟卫德绑定，不怕因为其他地图可能更完善的功能、更精准的定位流失客户？这不是自缚手脚吗？”
“还说您不是对自己的产品不自信？”李颜伸了个懒腰，非常放松。
“我只是举例子，论专业性我自然是第一，但我这个专业性是地图专业性，软件服务这事儿本来也算外行。”
“这不是有我呢么？”李颜笑道，“只要你跟我合作着，卫德地图永远都是最好的。”
董振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鼓鼓掌，“我倒是分不清你到底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了。”
李颜表情一变，肢体语言也变得紧绷，“董总，说到这份上再来试探，很没意思啊。”
“不是试探，”董振昌舔了一下嘴唇，“罢了，我也不解释，关起门来的话，我自然也都是真心……只是感慨你这种自信，实在是令我羡慕。”
“好了，今天该跟您说的我都说完了，目前软件接入与调用技术上都没什么难点，董总还请尽快做决定，你们自己的软件开发可能会遇到一些难点，我们好及时提供支持。”
董振昌也站起身，朝李颜伸出手，“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想想，这样吧，过两天给你回复，如何？”
“您若是要找人打探上京的想法，我倒是有个人选，倪院士的得意门生，麦文麦教授。他常年在上京科技圈活动，如果你对套壳自研的真实性存疑，可以问问他。”李颜握了手，“另外，要是对我们手机的进度感兴趣，或者有什么软件开发上的问题，欢迎来新北找我。”
等李颜离开办公室走到车门旁边，才发现温欣不在。
高司机马上打电话给温欣，过不了一分钟就看到她踩着高跟“哒哒哒”地跑来。
“李总，我……我在休息室等着您，还以为那个秘书会通知，没想到您自己就出来了。”
“没事，人到了就行，上车吧。”
直到车上了高速，温欣才反应过来，“诶，李总，不是要去吃午饭吗？”
“不吃了。董振昌还要点时间才能回复，”李颜皱着眉在手机上打字，“谈得比较快，不如趁早给他一些时间自己想想，多说无益。”
“那现在要买机票回去？时间……”
“我已经让汪紫买了。”李颜收起手机，轻轻叹了一声，靠在座椅上。
“对不起，这些应该我都准备好的。”此刻温欣哪还有半点多余想法，道歉都说得战战兢兢。
“你是人事部长，本来也不是什么秘书，也不管理内务。”李颜闭着眼说道，“带你过来，还是撑撑场面而已。”
撑场面……这话温欣爱听。
“可惜比不过董总的秘书，她可太好看了。”
温欣以为李颜不会回复的，没想到他竟然张嘴了：
“是吗？”
“我觉得非常好看，李总觉得呢？”
“没印象。”
我靠，什么神仙发言，我看得自卑的大美女，你说没印象？
那我算啥？
“看来李总曾经沧海难为水咯。”温欣笑道。
“不是曾经。”李颜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温欣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一直听说有个活跃在李颜身边的美少女，看来……
妈的，磕到了。
温欣的姐妹群里还有几个摸鱼的一直在问进展，没想到温欣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
“以后不许开李总的黄色玩笑。”
“被发现了？！”大家甚是惊恐。
温欣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心安不少，人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早知道不穿这么不舒服的衣服，虽然赚了不少回头率，也算是达成“撑场面”的要求吧。
其实也到了饭点，李颜睁眼随手一指，三个人就找了家还不错的饭馆对付一顿。
席间高司机全程不主动发一言，搞得温欣压力很大，她想聊点什么打破这个有些窒息的氛围，又实在拿不准聊点什么……
李颜一直在想事情，倒是没觉得安静到诡异的包间有什么问题。
直到温欣看见服务员端上来一碗豆汁儿。
李颜每次来，都要挑战一下，跟这东西算是过不去了。
其实也就是具体感受“意志力”的提升效果。
但面对温欣“李总喜欢喝这个吗”的提问，李颜却脱口而出“解压”二字。
倒是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另一边，纠结的董振昌先给麦文去了个电话，刚介绍完自己，麦文就知晓了他的来意。
结果令董总万万没想到，麦文同志先拉出来自己老师倪院士压阵，然后高度直接上到了“不要站在明日之国士的对立面”，把董振昌彻底听傻了。
直接问了句“李颜有这么邪乎？”
没成想麦文只是沉吟良久，回道“非常。”
挂了电话的董振昌久久不能平静，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他妈就是托。
李颜何至于用这么低级的小套路……
关键是麦文何许人也，他是知道的，倪院士什么级别，他也是知道的。
上京科技圈赫赫有名的人，李颜就算真是搞套路，能叫得动这种人配合，倒也算是一种硬实力的体现吧……
李颜回办公室路上碰到在走廊踱步的孙淼，他还没说啥，孙淼就用拙劣的演技打了招呼：
“呀，李总，这么巧？”
“巧个屁，但凡真巧你第一句就是问怎么这么快回来。”李颜说着也停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想问点项目部工作上的事情……”孙淼说道，“黎凯他们也有在问饿了吧的事，我在想，是不是后边每个软件都需要有对应团队来管理？”
“再看吧。”
“李总，今天董总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