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孙涛开山那辆蓝色马自达到了金家屯。
周末，金家屯主街上人也不少，很多摆摊的都摆到大街上了。
马自达确实堵车。
孙涛找个地方把车停下，自己背着双肩包走路去“二梅粮油”，反正一条主街从东走到西也没多远。
“……东北的冬刮西北风，半夜三更就雪打灯……”
“……塞北残阳是她的红妆，一山松柏做伴娘，等她的情郎啊衣锦还乡……”
“……师父喜欢的茶叫做‘乌龙’，衣服爱穿中国红，‘师父’……”
一道上都是震耳欲聋的大喇叭，到处都是孙涛写的几首歌，就《半壶纱》没人放，曲高和寡金家屯的人不喜欢那个调调，大家都喜欢激烈的欢快的。
孙涛背着双肩包走到“二梅粮油”看见老板娘冻的哆哆嗦嗦在柜台里边低头算账，“二梅阿姨”
女人一抬头，“啊，小涛！！！唉呀妈呀，快来，快来，孙涛来了……”
从后院噼里啪啦的冲出几个姑娘，孙涛就认识一个，老板娘的姑娘张欣欣，其他人都不知道是干嘛的。
“哈哈哈，你爸刚出去给于海家的饭店送面去了，哎呀，他昨天就说你今天会过来，这不是嘛，这帮玩意哪都不去就在这等着呢。”
“走走走，涛哥咱们进屋说，屋里有电炉子。”张欣欣跑过来就拉住了孙涛的胳膊，孙涛听他爸说张欣欣在四平卫校念书，人是个最最标准的中二少女，对不喜欢的人连看都不看，对喜欢的人那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张欣欣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拽着孙涛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搂，这，人家妈妈可就在眼前呢，孙涛哪敢造次轻轻甩开她，“不去了不去了，我车还在街口停着呢，放时间长了该打不着火了。”
孙涛不管几个小姑娘便秘一样急切的表情，“阿姨，大冷天的，你这跟前咋不整个小太阳呢。”
“呵呵呵，我这都习惯了。从小就这样，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不抗冻。你快跟她们去吧，录像机她们都借来了……”
孙涛惊呆了，心说，“咋还有录像机呢，你们这是要拍片啊！”
张欣欣谄媚的看着孙涛，“哥，帮帮忙就帮我录一段吧，我回学校给我们同学放放，震震她们。”
从小就一起玩过，孙涛有点无奈，“行行行，等我一下。”孙涛从双肩包里拿出西湖藕粉，“阿姨，这是我在杭州买的西湖藕粉，听说早上泡水喝能养胃……哎呀，我去……”
话还没说完，孙涛已经被张欣欣和几个女孩拽进了屋。
第159章 创业之初
信息都有个滞后性，最初镇上的人只知道扛包老孙的儿子出息了，至于咋出息大家还没啥具体的印象，毕竟大山不是还每天开着三蹦子挨个饭店送米送面嘛。
《五安达人秀》虽然火了但是更火的还是那些唱歌的人，直到孙涛写出了《东北民谣》，后来又写出《东北的冬》金家屯人才知道这小子有多牛逼连带着孙大山到各家饭店送米送面老板都会出来搭把手。
待到《下山》突然上了音乐排行榜大家才知道这小子已经跑到杭城去了。
什么孙涛被排斥不得不另谋出路，什么孙涛攀上了高枝儿已经去大城市发展了，什么孙涛自己开了公司，什么孙涛潜规则女明星***等等各种各真真假假的消息全都冒出来了……孙涛突然之间就成了金家屯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并且愈演愈烈……
一点都不用怀疑现在的孙涛就是金家屯最大牌的明星。
幸好天冷孙涛带着帽子围了个围脖，要不然他在大道上就被人认出来了，孙涛上过电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爸长的太像，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孙大山。
孙涛刚被张欣欣拽进屋就有人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张婶儿，刚才进来那小子是谁啊？咋有人说看见孙涛的蓝色小汽车停在镇东头呢？”
李二梅见是隔壁邻居也没想瞒他，正要开口，却看见店门外人影绰绰那可不是一个两啊，起码得有七八个人跟在老王身后。
李二梅一歪头，“哪儿来的孙涛！刚刚进去的是我女儿的同学，一帮小姑娘排节目呢。看见那车又有啥了不起的，人家大山哥都说了，那车不是他儿子的那是人家歌舞团的，上次就是借他开开，小伙子才刚出名哪来的车啊。”
隔壁卖干货的老王点了点头，“啊，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嘛人家都去杭州了，谁还回咱这破地方来啊，那啥，他张婶儿啊，你这有没有新进的香油给我拿两瓶……”
“啪！”棉门帘一挑外边看热闹的人鱼贯而入，“他张婶，孙涛是不是来了，大山可是说他儿子这几天会回家一趟，我们家老三想考那个艺校，还想让他给指导指导呢。”
“张婶儿，孙涛是不是来了，我问问他，给我们那个配种站做个广告多少钱？”
“孙涛呢？”也有人一进屋就盯上了粮油店的后屋，“我听说他现在成大款了……”
农村人和城里人一样，有很多老实巴交的实诚人，也有很多脸特别大的啥要求都敢提。
……
粮油店的后屋，孙涛正被几个女孩簇拥着给卫校的同学们送祝福，祝她们前程似锦，祝她们圣诞快乐，祝她们元旦快乐刚录完，接下来要录祝她们新年快乐了，前边闹闹吵吵的，影响了里边的录像工作。
张欣欣嘟嘟囔囔从后屋出来，“干什么玩意呢，把我们家粮油店当菜市场了！”
“……”看着门面房里边的十几号人，张欣欣反应过来了。
“哎，李叔好，齐叔好，三姨好……你们咋都过来了。”
“这不有人说孙涛回来了嘛，我们都寻思他要来咋也得先到他爸上班的地方看看吧？”
“他真没来啊？”
张欣欣看了一眼她妈的眼色，果断回答道：“真没来，就我几个同学到我家来玩了……”
后屋里孙涛已经和几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依依惜别，从后门溜走了。
……
孙涛对人性还是很了解的，要是谁求你帮忙你都不答应那口碑就得塌；要是谁提啥要求你都答应那你就得死；要是有人的要求答应了有人的不答应，那你就更得倒霉，甚至不止是挨骂还要招人恨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轻易露面，很多成功人士都不住在老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金家屯他可以悄悄溜走回到孙家窝铺就溜不了了，车一进村就有一群人跟着车往他家跑。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幸亏孙涛带了一大包的礼物，定胜糕，许仙饼这么一分，给亲戚朋友们讲讲西湖，讲讲这许仙饼的来历总算是把大家安抚下来了。
茶叶，封装的西湖醋鱼是给爷爷大伯他们的，团扇，折扇是给姐妹和嫂子们的……电商还不发达的时候这可都是好东西。
可能整个孙家窝棚就堂兄孙洋两口子对孙涛最不满了，毕竟孙涛现在越牛逼就越说明他当时并没有认真给堂嫂帮忙。
有时候你能力地位到了一定程度，别人对你不满也得忍着。
上次见面还对孙涛横眉怒目的堂嫂，只是讪笑着接过孙涛的礼物，根本没有再提《五安达人秀》求他帮忙的事。
这个堂嫂咋看自己孙涛并不在意。
孙涛主动跟堂哥孙洋解释了自己的处境，“其实我去杭城参加培训就是变相把我从总策划的位置上拿掉了，只不过看我还有点微功才给了我一个台阶，所以我能做的真不多。
这次我回来就准备办个停薪留职，自己出去单干了……”
刚刚重生那会儿，如果孙涛说想放弃编制，放弃稳定的工作出来单干，不会有任何人支持他的，大家肯定都以为他是疯了。
现在，孙涛说啥大家都会认真听着，包括他的爸妈。
停薪留职的事跟孙洋一说，孙洋马上表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卧槽，既然他们不仁就不能怪你不义，兄弟，哥支持你。”
孙大山听说儿子准备出来搞啥公司也只是微微一皱眉，“你长大了，见识也多了，爸也没办法帮你做啥决定了你觉得好就去吧。”
只有他妈叶芬还絮絮叨叨：“唉！随便你吧，唉，别人想要个编制多难啊。唉，你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唠叨是唠叨了点，可孙涛很清楚，他妈这就算是同意了，要是搁在从前他说啥辞职他妈会用擀面杖招呼他！
孙大山终于还是不放心，“那你想好干点啥了嘛？我听人说你现在啥也不干就凭手上的三首歌就够吃一辈子了，是不是真的？”
孙涛微笑点头，“是真的，我现在就算是啥也不干也饿不死了。”
2002年12月1日，星期天，小雪。
在家住了一夜，孙涛准备回去写个停职申请了。
其实他是准备辞职的，但是架不住领导坚决挽留，在飞机上孙涛就和王军说过，但王军坚决反对他辞职只能接受他停薪留职。
考虑到自己搞的是文化产业，孙涛接受了王局的建议。
人是会成长的，在杭城接触了形形色色的文化圈老人之后，孙涛的观念已经更积极了。
第160章 海棠云音乐
2002年12月1号，中午，建国小区8栋2单元302。
客厅里坐着三个衣冠楚楚的男女，桌子上放着茶和咖啡。
孙涛穿着衬衫西裤，李老师穿了一身运动装，秦经理穿着丝袜短裙，噢，上身也穿了一件衬衫。门口挂着三人的羽绒服还有帽子围脖手套，孙涛的老头鞋，秦博雅的长筒靴，李老师的运动鞋。
李晓君轻轻啜了一口茶，“停薪留职？你想清楚了，其实现在这个阶段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们真正走上正轨怎么还得几个月。”
秦博雅也疑惑的看着孙涛，“你反正就写写歌，在哪不都一样，白拿一份工资不说，如果辞职了，现在这套房子怎么办？你总不能辞职了还继续占着吧，我觉得我的脸皮就够厚了可我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孙涛微微一笑，“格局大一点，一套房子值多少钱。我只是到文化局那边办停薪留职，其实歌舞团这边我也和文建军说过了，老文这人还是很有格局的，人家说了聘我当顾问，这房子依然让我免费住。
其实我倒不是在乎这点房钱，主要是大冷天搬家不方便，明年夏天我就准备买套大大的商品房了，然后搞个大卧室，里边放好大一张床……”
秦博雅面泛红潮的看着他，呲呲的轻笑。
李晓君微怒，“我说你俩够了啊，现在说正事呢？”
孙涛呵呵一笑转回正题，“好好好，说正事，这次我在杭城和飞舟文化有了非常深入的交流。”
孙涛沉吟了一下，“我的感觉是，现在这个阶段做纯粹的音像公司没有出路，死路一条！”
……
这不是孙涛的感觉，接触了飞舟文化，不对不应该说接触，他刚刚没有说错是深入，他和飞舟的大老板深入交流了N次，飞舟文化对他完全没有秘密。
飞舟文化一直亏钱，全靠大老板有个做房地产的老爸才能支撑下去，那是文化繁盛的杭城，总经理和业务员也都是资深人士。
那时候孙涛就警觉了，自己开音像公司好像更不行！
然后他就使劲的回忆，结果还真就想起来了一堆名字。
孙涛印象中，所有活到了最后的音像公司基本都参与了不同的音乐平台，什么太合音乐、腾讯音乐、阿里音乐、网易云音乐、QQ音乐、酷我音乐……
记忆这东西就像线团，你要是抻住了一个头就能拽出来一堆东西。
想到太和音乐，就想到太和麦田，然后就想到宋柯，孙涛和麦田音乐的合作协议上还有他的签名呢。
孙涛想到宋柯好像在超女上当过评委，还想到他最初想做的是一个像滚石，宝丽金那样纯粹的唱片公司，无奈中国盗版横行，最后这家伙还是把重心都搁在了音乐平台上。
孙涛可不会觉得自己就能比宋柯强到哪去，嗯，甚至他自认比宋柯不知道弱了多少倍。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明知道此路不通，那就抢先布局搞音乐平台呗，名气打响了以后肯定有资本来收购自己，赶在风口上往出一卖，十几个小目标妥妥的！
……
孙涛看了看两个女士，“飞舟文化开在杭城，不论是老百姓的购买力还是他们那边的市场环境，创作环境都比吉春好很多，而且他们的大老板还是个地产商。
但是那个大老板跟我说，飞舟文化一直赔钱干的越多赔的越多。现在的唱片根本卖不动，市场上全都是盗版，纯粹的音像公司那就是个坑！”
李晓君神色迷惑，“那，那你还决心辞职？”
孙涛端着咖啡靠着窗子，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雪花，淡淡道：“我开音像公司是旧瓶装新酒，我们根本不发唱片，未来公司的主业就放在音乐平台上。
上次我和你说买滚石的老歌你说不现实，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市场有很多活不下去的小公司，每家手里也有几首歌的版权吧，现在大家都不重视……”
孙涛转过头来看向李晓君，他以为李老师又会说，【“你一上门他们不就重视起来了嘛”】
李晓君什么也没说，她正呆呆的看着孙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