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引用了一句迅哥儿的名言,“时间就是生命,无端地空耗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
范家文不接这个话茬,说起另一件事,“一轻工业部打了电话过来,要您周六去开会。”
提前好几天通知,外地的人能有充足时间坐火车赶到京城。
李铭无语道:“我又不懂技术,又是浪费我的时间。”不是一两天能开完的。
范家文感觉李大科长越来越没有耐心了,“项目您是发起提议的嘛,这么重要的会议肯定要有您参加。”
“有您亲自说,才能把整件事情的重大意义给他们讲清楚。”
“目标意义很清楚啊,攻关世界领先的石英晶振技术,制造走时精准价格便宜的手表。”
李铭说是这样说,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参加会议。
其实他不去都不行,很多钟表、电子行业的懂行的人都认为目标定得太高,有放卫星的嫌疑,想在现场亲自跟他掰扯掰扯。
目标太高,耗时费力还可能行不通。
铃铃铃铃铃铃。
李铭接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第617章 我想跟您再商量个事
“喂,轧钢厂保卫科。”
“小铭,我是陈国栋啊。”
李铭笑呵呵问道:“科长,有啥急事么?”
陈科长不慌不忙的说道:“钱进上午去了昌平小汤山公社。”
“现在被他们民兵团的人给扣了下来。”
李铭主动问道:“要我带人去把他捞回来么?”
陈科长打这个电话也没准备跟他假客气,“我人现在在城西走不开。你带点人去看看。”
“钱进肯定说了他是我们轧钢厂的人,对方还是没有放人,指定需要掰扯几句。”
安全肯定没有问题,苦头也肯定不会有,可能就是要单位去领人。
李铭大笑道:“就是我一个人去也能把钱进带回来。”
“我用货车拉20个人去,带上家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决心。”
陈科长本想劝李科长不要逞强,现在是怕他乱来,连忙改为劝说:“最好别动枪。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尽量以理服人。”
李铭笑嘻嘻道:“您放心吧,我办事靠谱。那我就随便带五六个人去,不带枪去。”
“具体是在被扣在了哪个大队?”
陈科长也是听来的消息,“钱进打电话给李雪瑶,说是被扣在了马河大队。你先去那看下。”
“行,我知道了。”
李铭挂掉电话马上喊人。
没一会,小货车载着保卫干事们朝着乡下驶去。
路程不远不近,开车要20多分钟。
小汤山,马河大队大队部。
采购员钱进确实完好无损,“尚团长,您要没打错电话的话,我们轧钢厂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
民兵团的尚团长呵斥道:“老实点!你以为你这种破坏统购统销的行为很光荣?”
马河的大队长弄了两张废纸,“尚团长,你在这跟他慢慢谈话。我去趟茅房。”
尚团长点头道:“我来跟他讲讲政策。”
1965年之前,很多公社是民兵师的编制,撤师建团。
人数够的生产大队是民兵营;人少的生产大队是民兵连,几个生产大队凑成片,也成一个民兵营。
团长是叫得好听的,实际职务大多是人武部长。
钱进还是坚持之前的辩解,“尚团长,我这是遵守了市里面的规定。按规定办的事,从来没有想过搞破坏。”
尚团长反问道:“市里?哪个市里?什么时候出的哪份文件?”
钱进如数家珍道:“63年、64年、65年出的文件都允许社员在完成国家派购和履行议购合同之后,进城售卖肉、鱼、禽、蛋、蔬菜、红薯、水果等副食品和土特产品。”
“我们轧钢厂的工人跟农民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所以厂里安排我们主动下乡采购,减轻农民的运输负担。”
上头给了大致指导的规定,‘允许哪些,不允许哪些,允许到什么程度,由各省、市决定。’
尚团长拍了下桌子,“在现在的新形势下,你还遵守着旧市委发出的错误命令。”
“看来,你的思想很有问题!”
钱进好汉不吃眼前亏,滑头的推卸责任,“这你得跟我们单位的领导说。我就一个普通办事员,按照厂里领导给的任务做事情。”
尚团长教训道:“有错误的命令,就该坚决的提出反对意见。”
“哪能像你这样糊里糊涂的乱执行。”
钱进貌似诚恳的说:“您说的对,那这个新文件在哪?我也是想进步的,我学习了进步了就不会再犯错误了。”
尚团长振振有词道:“我们公社新成立的贫管组,刚开会决定的,还没有印刷张贴。”
“以后的东西只能卖给供销社的收购站。”
这时期,纯粹是各个地方私自搞的土政策。
在交通要道设卡把关,检查往来行人携带的物品,实行地区封锁。
其他人还没辙,一是广播里没播最新的文件,容易被糊弄;
二是没地方反映情况,去了回来可能还会被打击报复;
三是收购站有收购,只是价格比市场上的零售价低了些,不至于把人逼急了。
钱进是轧钢厂的人不是公社的人,这下是真不服气了。
轧钢厂的职工干部加上家属,人数可能比乡下的公社还更多。轧钢厂的级别也是远远高于公社的级别。
钱进反驳道:“我们轧钢厂是冶金部管理的单位,我那处长不比你们县里的主任级别低。”
“你们公社出的规定,怎么能管到我们轧钢厂头上来了,没这个道理的。”
尚团长理直气壮道:“条条块块,到了我们的地头,就该听我们的。”
钱进追问道:“那你们还要不要听市里面的?”
尚团长呵呵两声,“以前的不听,现在的听。以前的文件统统不算数,所以我们开会讨论决定了新的规定。”
“要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加强市场管理、打击投机倒把的韵动。”
也就是钱进有轧钢厂的虎皮在身上,不然待遇没这么好。
嘴硬这么久的人早被收拾了。
李科长的小货车直接开到马河大队大队部。
刚停好车,坐副驾驶的二队长彭志平立马下车整理队伍。
“集合!”“立正!”“稍息!”“向右看齐!”...
虽然没几个人,一整套动作,既是让保卫科的人打起精神,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现。
李铭朝几名民兵走去,先礼后兵,“几位同志好,我们红星轧钢厂有名采购员好像被你们抓起来了。”
来人的气势好强,一名高个民兵有些忐忑紧张的回话道:“在里面,我们尚团长正在跟他谈话。”
“我这就带您过去。”
李铭和蔼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尚团长听到外面有动静,从房里探出头来,大声询问道:“有什么情况?”
李科长没有自我介绍,高个民兵只好模糊的说:“轧钢厂的领导来了。”
尚团长心里琢磨,‘来得挺快的。’
李铭已经发现钱进没什么事,他也就不急,“尚团长,我是轧钢厂委会保卫组的副组长李铭。”
“我们厂的采购员钱进同志好像被你们扣起来了。”
尚团长质问道:“他在我们这里收购国家统购统销的物资,还说是你们厂里安排的?”
李铭点头承认道:“厂里是有安排他们下乡采购。”
尚团长自认为站住了理,责问道:“那你们看问题就缺乏正治高度了,怎么可以开展这种扰乱了市场秩序的活动?”
李铭最不怕打嘴仗,你跟我讲理,我跟你讲情。
“我认为您说的非常对。但是我们厂是轧钢厂啊,特别多从事重体力劳动的职工。”
“计划部门调拨的肉食品,并不能满足全厂职工的营养需求。”
“厂里总不能看着他们受累受苦还吃不好而累坏了身体吧?”
尚团长抓着一点不放,“那也不能破坏了国家统购统销的正策,你们可以向上面申请增加计划。”
李铭叫苦道:“报告年年打,我们厂的采购处长天天在计委、商业局、副食品商业局等部门跑来跑去,在厂里都见不到人。”
“申请就是批不下来。厂里只能在市场上采购、下乡采购等等各种办法都试,多采购一些给职工补充营养。”
申请不下来,这是常情,刚刚的讲道理已经超常发挥,尚团长词穷道:“那你们可以暂时先克服下困难。”
李铭唉的一声,叹气道:“工人师傅已经已经坚持了很久了,克服困难也是有个极限的,再那样下去工人的身体就要吃不消了。”
“您要是不信我说的,您可以派人或者亲自到我们厂参加劳动生产,实际体验一个月半个月的。”
“到时肯定能理解我们厂里的苦衷的。”
李铭完全可以以势压人,直接把人带走。
但是,这条公路通往秦淮茹老家,一路上有很多生产队,以后这条路运送去轧钢厂的物资不会少。
交通要道,他也就尽量以情以理说服人。
尚团长缓和道:“但是你们这样的采购行为,助长了社员从事经济买卖的歪风邪气。”
“让他们尽想着个人的私利,走上了资本...的道路。”
打击私下买卖、集市贸易,也不算没事找事,有了这么个自由交易的市场,必然会有人把不该卖的拿来卖。
甚至有的还内外勾结、城里乡下串通一气,盗卖一些国家和集体的物资。
粮食这类的还可以是家里的剩余,电线、钢材、金属材料什么的就不是普通人会有的东西。
时不时的会有文件要求加强查处工作。
李铭当然不会直接反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过,我们轧钢厂的采购员向来是跟生产队、生产大队采购。个别社员的那点物资,我们一般不会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