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叔，您放心吧。”
“嗯，你小子打小就比成栋他们几个成熟老练，做事儿也稳，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别有什么压力就行，就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病人，该怎么看就怎么看，关老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老人家一向不打诳语，尽自己的努力就行。
对了三子，咱们厂新来的那个总工你见过了是吧？我听说去你那里看病？”
“嗯，见过，星期六来了一次，昨天又来了，不是他看病，是他爱人，刚到咱们这里有点水土不服，她自己本身又有点慢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的，过来不到一个星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确实是受罪喽。”
李唐一般给别人介绍病情以及病名的时候，从不说中医的那些专业术语，什么气虚血虚阴虚阳虚，什么外邪什么内邪等等等等，因为外人压根就听不懂，你这样跟病人说，他听的满头雾水，你解释的更费劲，所以正常情况下他都是说西医的名称，但该怎么治还是怎么治。
“问题不大吧？”
“不大，他在地区医院看过，那个大夫给开的药其实对症，只不过稍微有点保守，药量小了点，就算不来我这里，再多喝上三五天的也就好了。”
他说的简单，问题是谁能抗得住，又吐又拉是最难受的。
那位新任总工的爱人，此时在厂招待所里正大夸特夸李唐呢。
“老段，昨天那大夫看着年轻，医术还真不错，我这才喝了两次，自己都能感觉到已经好了。”
“他没点真本事那么年轻谁敢让他一个人出诊。”
这位新任的段总工虽然人已经到了，但还没正式报道，这两天不用上班，就在招待所里看厂子的一些资料。
“医生不比其他，这是一个既吃技术又吃经验的行当，不小心就会要人命，不管哪家医院，我觉得那领导只要脑子没病，可能都不敢让一个没学到东西的人独自出诊。”
“嘁，庸医还少吗？地区医院那个算不算？”
“小李大夫不是说了么，那个大夫给开的方子没问题，只不过用药稍微有点保守而已，他不是也没换那方子么，只不过就是稍微加了点量。”
“我觉得那就算庸医，一个大夫连药的用量都把握不准，还坐什么诊啊，我也就是扛过来了，要不然折腾的起不来了你说怎么办。也就是这里离市区有点远，要不然我真要去找那个大夫说道说道，都四十多岁了，连个娃娃都不如。”
段总工苦笑着摇摇头，无论谁被折腾一个星期，到最后发现是药的用量有问题，可能都会生一肚子气。
不过他老婆也就是抱怨了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就翻看了起来，见状他又重新拿起厂子的资料也仔细阅读起来，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
……
李唐他们赶到王家老二家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从进入省城后，他就一直看着车窗外，这里他熟啊，上一世在这里生活了五十来年，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年头又没有地图
，更没有导航，来到一个不熟悉的城市找具体的门牌号确实挺难为司机的。
刚开始李唐一直没吭声，直到汽车驶进城墙内，开车的小杨就需要不停地下车询问一下，他终于忍不住了。
“杨哥，你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等会儿第二个路口右转。”
“三子你认识路？”老杜转过头有些诧异的问道。
“啊，之前跟我师父来过两次，我们都是自己坐公交，所以能记住。”
“小杨，按三子说的走。”
“好嘞”
拐弯的路口很大，看着这个在过不了几年就将建一座环形过街天桥的大路口，李唐对这里充满了回忆。
他上一世小时候的家就在这附近，因为距离火车站比较近，这里也是省城最繁华的路段之一，摇摇头驱散了心中的思念后，他指挥着小杨将车开到了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
“厂长，就是这儿。”
小杨缓缓的将车停靠在路边，指着旁边一个小院门口挂着的门牌说道。
“走吧三子，小杨你就在这里等着。”
“叔，我听我爸说王家老二不是省里的领导么，他咋不住在家属院里？”
下车后李唐转着头看了看，这条路没拆迁前都是这种一家一户的小院子，也有稍微大点的，里面住的跟大杂院似的。
这种房子都是解放前就有的，用以前的说法就是住的都是有钱人。
杜厂长听到李唐问的问题，也转头看了看前后，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就是王家以前的老宅子，前些年被充公了，去年王家老二调过来任职后才将这座房子又要回来的，要回来后王家老爷子就从京城过来了，说是要落叶归根，但也刚好跟你师父打了个错差。”
“哦，是这样啊。”
李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一家子前些年没被折腾散架，竟然还能平步青云，不是一般人啊。
光从他家这老宅子就能看出来，解放前王家就是高门大户，那成分问题就不用说了，现在不但安稳度过了那些年，现在两个儿子一个部里的一把手，一个在地方省里任组织那边的副职，女儿女婿还不知道情况，啧啧，厉害啊。
第25章 痛风
“叮咚……”
压响门铃后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之院门上打开了一道小窗口，一个三十左右男人的脸出现在了打开的窗口内。
看到外边站着的俩人时他微微一愣，看向老杜问道：“您是秦山化肥厂的杜厂长吗？”
“我是”
“您稍等，领导刚还说您应该快到了。”
说着他就拉开了大铁门：“杜厂长您请进，这位就是李大夫吧？”
“你好，我是李唐。”
“欢迎欢迎，领导就在里面等您二位呢，杜厂长，李大夫，请！”
小院不大，前院也就三四十平那种，院子里种的有葡萄树，葡萄藤下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石桌，桌上面还刻着有象棋的棋盘，一圈放着四个石凳子，正对面是一栋红砖盖的两层小楼，从外表看，一层有五六个房间，小楼的墙体上爬满了爬山虎，颇有些年代感。
跟在男子身后刚走进小楼的大门，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
“杜厂长你好。”
“王主任您好，打扰了。”
“是我们打扰了才对，为了我父亲的事儿还劳烦你们大老远的跑一趟，这位就是关老的关门弟子李唐李医生吧？”
“王主任您好，我是李唐，关老爷子是我师父。”
“年轻有为啊，坐，杜厂长，李医生，请坐。”
这时刚才领着老杜和李唐进来的那个男子，已经倒了两杯水端过来，放在茶几上后又退了出去。
坐下后，这位王主任，其实应该是副主任，但官场上就是这样，除了部队上是什么职位就怎么叫之外，地方上都不会直接称副职，就像是一种约定俗成似的。
那位王主任跟杜厂长稍微聊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后，就转入了正题。
“李医生，等下还要麻烦你到房间里去看下我父亲，他因为痛风现在根本没办法走路，另外他还有一些老年人常有的基础性疾病。”
这位王主任虽然压根就不相信年轻的李唐能治好父亲的病痛，但表面上却是分毫未漏，说话也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可能就是领导的城府吧。
“不麻烦，那……王主任，我能现在先看看老爷子吗？”
李唐也不是小白，自然能明白人家讲这话是为什么，顺嘴就接了过来。
“不着急不着急，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先休息一会儿喝点水。”
“没事儿王主任，还是先看看老爷子吧。”
“那……李医生这边请，杜厂长你先稍坐一会儿啊。”
今天的主角是李唐，老杜也就是个送人的，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微微欠了下身，等王主任带着李唐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后，就又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起了茶，刚才那位领他们进来的男子还贴心的跟他送过来了两份报纸。
老爷子在床上半靠着，身旁还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性，应该是名护士，这个王主任的分管工作就有卫生系统，想找一个护士来看护他父亲简直不要太简单，也就是没必要，否则的话老爷子现在可能都应该是在哪家医院的干部病房内住着呢。
阳光刚好洒在老爷子的那张床上，脸色看着还不错，但李唐一眼就看到老爷子放在被子上的左手食指，以及手腕那里的痛风结节。
“进学，这位就是你大哥说的李医生吧？”
“是的爸，关老的关门弟子李唐。”
“麻烦你了啊小李医生。”
“不客气老爷子。”
老爷子的方言口音很重，跟化肥厂周边镇子上的人讲的方言还不太一样，在外省人听来可能都是一个味，但对本地人来说却很容易分辨出来，这让二十年没听到过这种地道省城方言的李唐，感到非常的亲切。
“你这个痛风除了左手还有
哪里有？”
“右手和两条腿上脚上都有。”站在床那边的护士没等老爷子开口就急忙说道，一边说着，她还将被子揭开，把老爷子的裤腿往上拉起来，好方便李唐看清楚。
痛风结节确实不少，左手应该是最少的了，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还有手腕都有，两只脚的大拇指，脚踝处，还有两个膝盖都有这种痛风结节，也难怪说不方便行动，这疼起来能走路才奇怪呢。
老爷子好像都习惯了，疼的都没法走路，但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
看完痛风的地方李唐没做声，拉着一旁的凳子就坐到床边开始给老爷子把脉，这时那位护士才有些好奇的偷瞄了一眼。
中医？
跟王主任一样，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在不停地撇嘴，她是省人民医院的护士，在医院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还是早年专业护校毕业的，进医院上班的时候李唐还没出生呢，就是因为见的多了，她才不信这么年轻的大夫能有多高明的医术，更何况还是中医。
她们医院中医科的主任和副主任可是省保健组的成员，对王老爷子的痛风都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稍微帮着缓解一下，还有好多位经验丰富的大夫都给看过，同样束手无策，这么一个小年轻就能治好？呵呵……开玩笑的吧？
至于老爷子身上其他的基础性疾病，例如高血压，冠心病这些，其实痛风只要能治好，或者说别那么疼，让人只要能休息好，再配合着吃药，那问题都不大。
本身就已经八十出头了，有的病想彻底治好不现实，只要能将身体调理的差不多，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问题不大，伺候好了活个十几年都不是不可能，毕竟人家有专人特护，照顾的肯定细心。
把完脉之后李唐也没多说什么废话，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白搭，想堵住别人嘴，只能是拿出事实来。
给王老爷子治疗，对他来说就是手拿把掐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如果真让他师父过来，那就真不好说了。
因为据他所知，他师父的针灸水平比起他吸收的那份记忆可真的是差远了。
第26章 转变
“你好，有酒精棉球吗？”李唐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针灸包，转头看着那个护士问道。
“有”
“老爷子您往下躺点，躺平放松，我要给您扎针啦。”
王主任站在一旁一直没做声，听到李唐的话后伸手帮老爷子往下挪了挪躺平。
王老爷子同样没吭声，这几年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去年过来省城后，他都不知道被多少医生看过，早就习惯了，能不能看好他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实在是太年轻了。
给针灸针消好毒之后他就开始扎针，手法很快，快到站在对面的护士都没反应过来，右脚大拇指那里都已经扎上了三根针，紧接着就是脚踝，膝盖，右腿处理完了就是左腿，最后是双手。
“半个小时以后起针，到时候看完效果再说后边的吧。”
给老爷子扎完针之后，李唐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站直身体后看着王主任说道。
话刚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床上的王老爷子问道：“您睡一会儿怎么样？”
“睡一会儿？我睡不着啊，这疼的我晚上都睡不好，更别提现在了，经常都需要吃药才能稍微迷瞪一会儿。”
整天整夜的都休息不好，血压不高才奇怪呢。
“没事儿老爷子，我帮您睡一会儿。”
“李医生，你能让我父亲睡着？”王主任听了李唐的话后立马就来了兴趣，此前别的医生给他父亲治疗，除了让吃帮助睡眠的药之外，可没别的什么办法。
“能啊”李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手中还剩下的最后一根针顺手就在老爷子脖子那里扎了下去。
然后，过了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本来还睁着眼睛准备说什么的老头，眼皮已经开始往下耷拉了，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了个啥，就没了动静。
王主任看得有点害怕，这真的有点出乎意料，他都怀疑是不是父亲那啥了，想说什么呢，就听到父亲竟然已经开始扯起了小呼噜，这还有啥说的，百分之百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