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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真实的生活
秋火明攥住车把手的手指紧了紧，前面就已经是十字街了，他语气放柔和了几分。
“姐，那你婆婆呢？她对你好吗？”
这次秋红玲沉默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秋火明的怒火慢慢在发酵，只能拼命压抑住。
半响秋红玲说道：“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给她开脱，还是给自己的境遇找个合理的解释，“她现在身体不太好，小姑的婚事出了问题，这些日子都在娘家住，家里事情多，你姐夫一天到晚跑外省……”
说着说着，她有些怔忪。
秋火明冷笑道：“就他那两房一厅，住四口人？”
“五口人，还有个奶娃子。”
秋红玲在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从一开始的担心到了后来的暗自欢喜，她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日子了，哪怕只有短暂的2天半时间。
“要不就调回无城上班吧，反正姐夫也经常不着家，你不如就住回来，家里正准备盖房子，多盖一间就给你住。”秋火明维持着声音的冷静说道。
车速很快，老桥已经过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大院了。
秋红玲叹了口气，她看着家乡熟悉的景物，一时间愁肠百结，嫁出去的女人回到娘家常住，怕是爹妈都会抬不起头来。
“至于爸妈，你不用担心，爸这人在大院里本来就没人缘，别人看不看的起，不重要……”
秋红玲一愣，没想到弟弟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是说真的，哪怕是离婚你也别怕，我能养的起你，妈也盼着你好。”
车子向下坡滑行，前面就是熟悉的大院铁门，秋红玲红着眼眶，将眼泪憋了回去。
车子拐了个弯到了平房的巷子，家就在前面。
小妹蹲在门口正在喂鸡吃虫子，听到动静立即跳了起来，“姐，大姐回来了！”
她撒开腿跑了过来。
秋火明“嘎吱”一下来了个刹停，“你这个莽撞鬼！你就不怕我撞到你啊！”
小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哥哥你的技术天下第一好。”
她说话的同时侧着头看向正跳下车的秋红玲，四只眼睛对望。
秋红玲伸开手臂，“来，给大姐抱一抱。”
小妹顿时飞奔过来，一把揽住秋红玲的腰，“大姐，我可想你了。”
大妹从客厅走了出来，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秋红玲的面前叫了一声：“姐！”
秋火明停好车，将竹篮子提进客厅，“都进来啊，别站在门口。”他扭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随即进屋给秋红玲冲了一杯麦乳精。
麦乳精有些家庭买回来要锁在柜子里的，但是秋家的直接放在外面，谁想喝就自己冲，没人限制。
他端着冲好的麦乳精放到桌上，“姐，喝水。”随即转身又走了出去。
秋红玲闻了闻香味，长途劳顿，路上不敢喝水，倒是真的渴了，轻抿了一口，奶香浓郁，顿时觉得疲惫的精神都好了几分。
小妹在旁舔了一下嘴唇。
秋红玲笑着看了一眼小妹说道：“想喝？”刚想把自己杯子给她递过去。
只听到秋火明在厨房间叫道：“红叶、红霜，进来端杯子……”
“来了！”小妹的眼睛一亮，立即推开纱门冲了出去，秋火明在厨房冲了三杯麦乳精，在场人手一份。
客厅的方桌前，四个人面对面坐着，喝着麦乳精闲聊着，大妹还特意跑进父母卧室把陈素娘珍藏起来的《当代》拿了出来，指着其中秋火明写得那篇给大姐看。
秋火明一把把书给合上，“姐，你等我不在你身边再看，当面看我要社死了……”
“哥，啥叫社死？”大妹不懂就问。
“社会性死亡。”秋火明感叹道。
“噗呲”秋红玲笑出了声，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压在心头的石头也暂时消失了。
秋红玲在秋家是个特别的存在，她跟秋火明相差4岁，作为秋家的第一个孩子，家中无人看顾，早早就送进去学校读书，读完高中，就进了工厂做工。
78年国家正式恢复高考，她也去考了，没考上大学，意外考上了中专，读了两年书，毕业后被分配回籍贯所在地，调配给了车队，当了一名财会人员。
在职期间，她遇到了当时跑江口县往返无城县的司机胡卫东，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谈上了。
这时候司机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八大员之一。
胡卫东当时就承诺以后秋家的事情他会担待一二。
秋红玲在无城县也没有更好的结婚对象，这个时候大家结婚都早，胡卫东已经算是晚婚了，他比秋红玲大三岁，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母亲寡居，早就催的不行了，再加上胡卫东的妹妹年前刚出嫁，家里空落落的，他也就起了要尽快结婚的念头。
秋家的基因好，秋红玲的模样在车队里那可是最出挑的，他第一眼见到她就看上了。
为了结婚，他特意托关系，将秋红玲的工作调动到江口县。
秋红玲当时想，反正她在车队这口子上班，胡卫东又是跑这两地的，她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边一结婚，那边胡卫东的工作就调动了，开始跑长途，长途的补贴高，他自然是乐意的。
这么一来，秋红玲的很多打算都落了空。
“大妹、小妹你们先回房，我跟大姐聊点事情。”秋火明喝完杯子里的麦乳精突然说道。
大妹一把拉起还有些懵懂的小妹，对着秋火明说道：“我跟小妹到门口去喂鸡。”
秋红玲看着推开纱门走出去的两个妹妹，再看看一脸严肃的弟弟，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紧张。
“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小姑子怎么会住你那？你婆婆不是有套宅子嘛！”
她婆婆有房子的事情，还是前些日子跟陈素娘闲聊的时候，她告诉秋火明的。
秋红玲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
弟弟的眼神清澈如同上好的琉璃，关心都快溢出来了，让她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想了想，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也确实是压抑的不行，要不，就说一说吧，就当把苦水倒出去。
“跟你姐夫结婚后，他的工作调动，经常不在家，我婆婆身体不好……”
秋火明静静地听着，姐姐在异乡真实的生活终于愿意展示给他看了。
第94章 全家福
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秋红玲就没打算再咽回去。
她其实对这次的异地婚姻已经后悔了，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生活的巨大惯性将她一步步朝前推进。
原本一些事情还可以忍，例如原本说好的小夫妻单独住，他们有车队分配给内部职工结婚的房子，结果寡居的婆婆突然要求一起住，还说她的老宅子湿气大，她身子骨不好受不起……
这些她忍了，这年头但凡一个不孝顺压下来，都能压死人的，但是小姑子这次突然抱着奶娃子回娘家，还住在她跟姜卫东的新房，她真的忍不了了。
“姐，你房子就两房一厅，她回来了不是跟你住一间吧？”
“她带着小娃住客厅，外人看了还觉得她可怜……”
“老宅子空了？不如你搬去老宅子算了。”
“不瞒，我真的想这么做，你姐夫不肯……”
秋火明真的无语了，这姐夫大概不是个聋子就是个瞎子。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响起陈素娘的声音，“红叶，你怎么站在外面，你姐呢？火明接着人了？”
秋红玲立即站了起来，她擦干眼泪，迅速推开纱门冲着陈素娘喊了一声，“妈，我在……火明接着我了。”
陈素娘眼睛一红，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头发，“红玲啊，你咋瘦了？这有了身子可不能不吃东西，以后亏了身子，一辈子遭罪……”
秋火明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快黑了，他把客厅的灯打开，留母女两个人单独相处，他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他撩开蚊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钨丝灯映照出的阴影。
见到秋红玲之后，关于秋红玲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根据时间线，家里出事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她的待产期，仓促赶回来的秋红玲并没有生育过得迹象。
前世她大概率早早就流产了。
这年头的医疗不给力，她应该是受了大罪了。
秋火明觉得心如刀割，自己这么好的姐姐她不应该遭受这些苦楚。
总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他思前想后，大脑却一片空白，作为现代人，他恨不得她立即离婚回家来住，但是这个时代，离婚谈何容易，而且姐姐也未必会赞成，这件事的根源还在于姐夫如何均衡自己的小家庭与原生家庭之间的相处模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陈素娘的叫声，“吃饭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厨房间里，陈素娘跟秋红玲正在忙碌着，一个端着搪瓷盘子，一个在锅里打捞饺子。
饺子的香气飘到门外，小妹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是韭菜猪肉馅的！”
陈素娘笑道：“你这个小吃货，两种都有，你的白菜猪肉馅也做了不少。”
秋火明进了客厅，发现秋建设也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翻开报纸。
“妈，大妹呢？”秋火明喊道。
“去门口打醋了，应该快回来了。”
陈素娘的话音刚落，就看大妹的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提着醋瓶，正快速地往家赶。
晚饭吃饺子，秋红玲的手艺来自于陈素娘的真传，她包的饺子更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主要是她舍得放馅料，饺子个个胖的出奇。
蘸了醋一口咬下去，咸香适中的肉馅与手擀的饺子皮一起在口腔中被醋味调动出特有的鲜，那滋味，果真是好吃不过饺子。
秋建设吃到了心心念的韭菜馅的，心情更是愉悦，在饭桌上跟秋红玲多说了几句话。
“明天是礼拜天，我跟你妈也不上班，红玲也回来了，我们去照个全家福吧。”
他难得大方了一回。
秋火明立即表示同意。
小妹放下最心爱的碗，嚷嚷道：“妈，我要穿我的新衣服。”
“好，都穿新衣服。”陈素娘笑得眼睛眯成了弯月牙，眼角的皱纹都透着舒坦。
秋火明瞥了一眼小妹，想了一下她的那套红配红的新衣服，禁不住想，等你长大了，再翻看这张全家福，就知道自己是怎么社死的了。
翌日一早，他就被小妹给叫醒，门一开，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小妹一脸兴奋地催促他快点洗漱。
“小妹，你知道照相馆是几点开门吗？”秋火明看了一眼闹钟上的7点一刻指针。
“不知道。”小妹回答的极为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