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院长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优秀的老师，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你能想明白，那真是太好了……”
石老师扭头看向了徐老师，“对不住了徐主任，我还以为是你有私心……”
徐老师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向他伸出手来。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徐老师笑道：“我确实是有私心，这么好的苗子，我们工学院可要好好守着，别给其它院校摘了桃子。”
石老师的耳根发红，“我懂了。”
刘院长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徐主任，一起坐下来喝杯茶？我从美丽国带回来的……”
“他们也出茶？那我得好好尝一下了……”
片刻后，办公室里传来徐老师地嚷嚷声，“我说院长啊，你大老远地带了MADE IN CHINA的茶包回来……”
刘院长恼羞成怒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爱喝喝，不爱喝就走……”
翌日下午2点半不到，秋火明跟在徐老师的身后进了小礼堂。
这个点，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各个院系的老师们，给徐老师留的位置在第一排的正当中，秋火明刚想找个角落去落座，还没挪开脚步，手就被徐老师给拽住了。
径直拉着他坐在他旁边的空位置上。
教务处的老罗只好走到了后面一排坐了下来。
秋火明一时间噤若寒蝉，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周围都是大佬，都是能给他试卷打分的老师。
没多久2点半到了，刘院长准时出现在讲台上，他笑容和煦，身穿一套得体的中山装，气质显得更加的儒雅。
他试了一下话筒，先是作了一次简短的开场白。
下面开始有工作人员在分发油印的资料……
跟着说起了正文，“我整理了一些资料，今天上午才印刷好，大家可以对照着看一看……”
“看来大家已经人手一份了，这次有幸能出国考察，跟着国内的科学界翘楚们一起在国外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当前的‘世博会’应该算是当今世界上，最高科技展示的所在……本届的主题是‘能源世界的原动力’，我们国家也建立了展馆，这几个月下来，每天参观的人数接近了3万人次……”
“状况空前，我也与有荣焉……”
秋火明一边翻开着手里还散发着油墨气味的资料，一边听着台上刘院长的发言。
看来这次的出国考察，对刘院长的触动很深。
资料上列了许多当前国外流行的课题……
“我原本月初就要回来，因为了一件事情而被耽误了。”
刘院长轻咳了一下，“中科院的同志们，在美丽国有一个任务，你们搞科研的大概都听说过，我国独立研制的‘长城1号’跟‘曙光1号’大型机跟巨型机……”
秋火明的头猛地抬了起来，这两个熟悉的代号，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以前在公开课讲堂上的听到的一番话。
刘院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国与世界科学领域脱离了太久，这次带着‘长城1号’大型计算机跟相关的资料带到了纽约，原本想让美丽国的那些工程师来帮忙鉴定一下，‘长城1号’跟世界科学水平之间的差距……”
第240章 我不同意
“美方的评论模棱两可，日方要我们将整套机器与资料带去樱花国，去参加本年度，在他们那里举办的‘中日经济知识交流会’，会上会有很多专业人士……”
下面的听众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我方重回国际舞台后，第一次将自己研发的成果公布于众，日方当时的评价并不好，这对我们的研发人员打击也很大，同时也让我们觉察到，自己跟世界科技水平之间的差距……”
刘院长脸色凝重，“大家有意见可以提，接下来，我会请几位想上来发表感想的同志，上来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科研交流，不涉及其它，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你们手上的资料，也有关于这两台机器的简介……”
台下响起了一阵阵翻动纸张的声音。
刘院长站在讲台上，单手撑在桌子上，沉默地看着下方的本学院的精英们。
等了几分钟，他轻咳了一声，带着微笑说道：“愿意上台来分享你的想法与建议的，可以举手，我老花了之后，看远处反而清楚了，不用担心我看不到你们举起的手……”
台下的人乐了，笑声不断，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些……
片刻后，坐在第一排的左侧，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举手了。
徐老师轻声对秋火明介绍道：“他叫胡庆，计算机系主任，我就猜他肯定坐不住……”
“胡主任，来，请上台……大家欢迎……”
胡主任大跨步上了讲台，刘院长让开一边，退后到后台，那里有张椅子，他坐了下来。
掌声停了下来，胡主任凑近话筒，“我是胡庆，计算机系的……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本人从事计算机这个行业已经有十来年了，最早是跟着老苏他们学技术，后来参与了本院的大型计算机的研发，后来……”
他停顿了片刻，这个停顿大家都心知肚明。
“76年开始，计划重启，由冯教授带头，花了三年的时间，我们研发了国内的第一台俄文翻译机……”
“可惜，冯教授因为身体的缘故，后续该计划搁置，通过这些年的研究，我不认为我们的大型计算机技术会落后多少，如果说小型的计算机，我承认，这方面我们确实有所欠缺……”
秋火明在台下默默地点头，胡主任这番话在现在说，你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拉到十几年后，再回头来看，这是绝对正确的。
“我反对将资料，尤其是核心资料发给日方……”
胡庆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说道：“我们跟他们买技术，千难万难，凭什么，他们要了，我们就无偿奉献……”
台下再次响起了掌声。
后面又陆续上去了几位老师，有人赞同胡庆的说法，但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向外求援’，国内闭门造车的时间太久，特别是一些留洋回来的老师，更是这么认为。
秋火明听得心中焦急，没多久刘院长再次走到讲台，“非常感谢大家的发言，我总结一下大家的主要矛盾焦点……”
刘院长的总结很到位，他说完这些后，又补充道：
“看来，大家还是大多数人同意将机器与资料送去日方，让他们的科研人员，给机器做个鉴定，这次我开这个研讨会呢，也是因为……我也很迷茫……”
“这次在美丽国，我参观了很多科研项目，我们与西方的差距确实很大，但是我个人并不认为，这种差距是全方位的，但是同时，心里也没底……”
“在美丽国的科学家的座谈会上，我听到日方这么当面评价我们带过去的机器，我的心里不好受，说实话，我一方面希望他们是在胡说，另一方面也深刻感受到了，他们对他们的科技是自信的，而我方，则恰恰相反……”
说完他的感想后，他问道：
“大家还有人要发言吗？”
刘院长环视了一周，突然视线停了下来，他饶有兴趣地看向第一排，坐在徐老师身侧的那位年轻人。
他此刻的手正高高地举起。
刘院长笑了笑，“看来，还有一位，来，让我们欢迎，秋火明……小同志上台发言。”
秋火明一怔，没想到工作繁忙的刘院长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徐老师推了他一把，“上台好好说，别给我丢脸。”
秋火明小跑着上了讲台，台下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这么年轻，看着就像是学生……
也有人认出他了，小声跟隔壁人嘀咕，“这人不就是上回代表新生演讲的那位……”
“大一新生？他怎么能参与我们的会议？”
“不知道，听听再说……”
秋火明在讲台上凑近话筒，开始发言。
“各位尊敬的老师们，你们好，我叫秋火明，今天斗胆上台，主要是，我心里很急，我不愿意我们将我们这么好的技术拱手让人。”
“我一位计算机爱好者，对计算机也小有研究，特别是对于计算机语言，但是今天我们不谈技术，毕竟我的技术跟在座的各位相比，肯定是比不上的，我先从心理方面，来分析一下日方的反常行为……”
秋火明的态度不亢不卑，咬字清晰，一字一句，传递到台下，众人的喧哗声渐渐地停了下来。
“众所周知，如果你对一样东西不感兴趣，或者觉得它非常的低级，是没兴趣一而再，再而三的套取相关的资料……”
“要知道，我们在纽约的展会上，就已经公布了机器本身，也带去了一部分资料，如果只是鉴定，这部分已经足够了。”
“如果樱花国的科技人员，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要求提供核心的设计资料，并且将机器送往他们的国家，那只有一种可能，这项技术，已经超过了他们，他们想盗取我们的核心技术……”
台下顿时又传来了喧哗声。
秋火明不为所动，丝毫不慌，“我们的科研人员要自信，特别是对这种大型机，一定要自信，我参加了本届的‘广交会’，会上，我跟很多远道而来的外国人都交流过……不能说事无巨细，但是大框架还是略知一二……”
“精密仪器是我们的弱项，若是抛开这些，我们的大型机械、化工并不差……我们有最优秀的工人、最勤劳的工程师，还有无数聪明的科研人员，我的意见就是，坚决不能将我们的核心技术交给日方……”
“同时，这项研究请我方的科研同志们，继续研发下去，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日方就会有动作了，以他们一贯的……”
秋火明差点脱口而出‘尿性’二字，话到口边临时刹住，这时候我国还处于‘中日友好’的蜜月期，说这话，有碍于目前这种友好的关系。
“以他们一贯的作风，仿制品很快就能换个包装，出现在他们的科研场所……”
刘院长听到这里，终于迈开脚步，从后台走了上来。
他的目光带着考量，秋火明的每一个语句用的都是肯定句，也就是说，他笃定这种事情会发生。
“咳”他轻咳了一声，拿过话筒：“秋火明小同志，非常大胆地做了一个假设，就是假设，我们的长城一号，以及曙光一号的技术已经超越了樱花国……”
他停顿了片刻，看向秋火明，“我们要怎么证实这个假设成立？”
“拒绝提供所有的核心材料，接下来，你们等着看好了，他们会频繁地、主动地来找我们要的……这就能论证这个假设的正确性。”秋火明笑道，他的神情充满了自信。
“如果，还不放心，就请美丽国的工程师来我国，一起参与测试……”
西方与樱花国的文化差异很大，西方很多是阳谋，即使想搞你，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明着来的。
秋火明在内心的深处，对樱花国还是处于提防的状态，不是说，他们的国家就没有真正的朋友，而是真正的朋友谁能看得清？他赌不起。
“还有补充吗？”
秋火明摇摇头，“没有了。”
刘院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下去了。
“非常感谢秋火明小同志的发言，他跟胡主任有部分观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拒绝将核心资料发给樱花国，并且相信我们自主研发的这两台机器，技术水平并不落后。”
“我同意他们的观点，在开这次会议之前，我还有些迷茫，但是现在，我被说服了，并且，我将会将我的意见传达上去……”
秋火明坐在台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不管今天的这番话有没有作用，起码，自己努力争取过了。
“大家今天有不同的意见，都是抱着对科研认真、负责任的态度，这不代表着，们对彼此的不认同，希望我们可以养成这种良性的科研作风，有意见就直说，将我们工学院，打造成华南的工业技术标杆……”
刘院长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台下：
“好了，会议结束，散会……”
随即就是此起彼落的起立身，椅子的撞击声，秋火明刚站了起来，就看到胡主任一脸兴奋地向他挤了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徐老师一步上前，将他遮挡在身后。
“老徐，你让开……”胡主任探头看向秋火明。
徐老师微微一笑，“他是我们‘无线电’的学生……”
“瞅瞅你这小心眼，我这是挖人吗？我这是遇到了同道中人，我高兴，走，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刚刚说得不过瘾。”
秋火明陪着笑，瞥了一眼徐老师。
“听者有份，怎么，你只请我的学生，不请我？”徐老师瞪着胡主任说道。
“一起，怎么会少得了你，走，去小食堂，那里清净……”
秋火明这才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户外的阳光已经快要西沉了，阳光将马路映照成金色，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