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坐着车,被带到了工商局下属的一个大院里,下了车后,进了一个办公室,这里不像是审讯室,看来问题没有严重到需要审讯的地步。
对方一个文职人员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水,接着就将他晾在那里。
秋火明坐在椅子上,拼命回忆1982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原主对新闻不太关注,很多记忆都是一闪即过,但是自己来的这段时间倒是一直有关注新闻,再结合日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秋火明闭着眼睛,一点点地将思绪理清,他睁开眼睛,一条条细碎的新闻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今年年初有几位领导被叫去首都约谈了……
今年5月份,在海上还截获了许多船只……
8月份全省因为这件事牵扯了许多人。
现在是10月初,这股风应该还在继续,自己压根就没参与过,所以,是有人要搞他。
没多久进来了一位面容冷峻的30来岁的男人,他径直拉了椅子坐在他的对面,他手指轻敲台面,“我叫谭树林,是负责你这起案子的负责人,现在我问,你答,老实回答,争取宽大处理……”
他取出一个本子放在桌面上,拔掉钢笔的笔帽开始记录。
“姓名。”
“秋火明。”
“年纪……”
他问的都是基础信息,秋火明老实回答了。
“8月27日下午,你在哪里?”
“在学校,到学校门口的煲仔饭店里吃了顿中饭,然后去旁边的街道上买了生活用品,又回到了学校……”秋火明回答道。
“8月28日,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29日,还有30日和31日的行程都细说一下……”
秋火明一五一十回答了,虽说现在还没有天网,但是他的行踪都是有迹可循,认真点都能找到人证。
谭树林合上本子,问道:“听你这几天的行程里面,都有个叫周海富的同学,你跟他是否来往密切?”
“他住在我宿舍对门,我刚到学校不熟悉,又是假期,宿舍里没什么人,他经常过来叫我一起去食堂吃饭,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往来了……”秋火明解释道。
他隐约觉得这人问到周海富,这事情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你再好好想想,老实回答,抗拒从严……”
“我说的就是事实,我没有半点夸大。”秋火明原本记忆就好,眼下对方的询问让他都记起那些天食堂里吃过的每一道菜了……
对方瞪了他一眼,突然站了起来,拿着本子出去了。
秋火明愣在原地,他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之前看的电影‘戴手铐的旅客’,自己应该没这么背吧。
周海富最近没见到人,听到的都是他们宿舍人说的小道消息,如果说他其实已经被关进去了呢?
或者,这人为了戴罪立功,诬陷自己呢?但是他为什么要诬陷自己?
秋火明揉了揉眉心,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他默默念了一遍刚刚那位工作人员的名字,谭树林……姓谭?难道是谭嘉良的亲戚?
没证据的话,最多也就关自己几天就能出去了,自己一定要扛住,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连接起来……
事情的真相不外乎就这几样,不是姓周的就是姓谭的搞事。
他干脆站了起来,这间房间里有一扇窗户,很窄,单扇的,花玻璃,看不到户外,光线暗沉,附近的树木应该挺多的。
秋火明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地。
他看了一眼手表,此刻已经是上午十点三刻了。
他担心即使放了他出去,今天的这一出,肯定影响很坏,谣言这玩意儿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他就是一百张嘴都难以说清,如果这是谭嘉良主导的,那么这招在这个时代绝对有用。
这个仇算是结大了,不管对方是谁,这么没有底线,不按照常理出牌……秋火明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中午有人送了两个叉烧包进来,这待遇还挺人性化,秋火明几口将它吃了,当下保持体力才是最重要的,谁知道后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下午的时候,他被转移到了真正的审讯室里。
同时他的手上被戴上了手铐,事情严重了。
秋火明的心中一紧,“同志,我是冤枉的,我刚刚说的行程都能找到证人……”
对方笑了笑,“哪个进来的人不说自己是冤枉的?你就安心坐着,一会儿等审过了,有罪没罪自然见分晓。”
门“啪嗒”一声合上了。
室内的光线很暗,他坐在审讯椅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这里的隔音很好,安静地只听到他“砰砰砰”的心跳。
他往后一靠,算了,急也没用,静观其变。
这么一等,就到了下午将近三点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吊着他,用来瓦解他的意志。
正想着有的没的,门被推开了,谭树林跟另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布袋。
他的脸色严峻,手一抬,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桌面上,“这些都是从你的宿舍里搜出来的。”
秋火明看着散落的那些大团结,还有一个熟悉的土布包裹,一台拆了一半的袖珍收音机,同时他的鼻端嗅到了一股异香,气味宜人,他看向那个土布包裹,他明明记得之前那个包裹是没有味道的。
“你认一下,这些是你的东西吗?”
“钱跟收音机是我的,这布里面包裹的是什么?”秋火明问道。
谭树林冷笑着将包裹打开,取出一块黑色的茎块,用小刀刮了片刻,一股异香袭来。
“你别说你不认得这玩意,这是从你的柜子里找出来,这里面藏着的可是珍贵的药材,软丝沉香……”
秋火明一愣,他知道沉香,但鬼知道里面就是沉香啊,也不知道那苗族阿姨怎么把它封在里面的,竟然让他毫无察觉。
说不定阿姨也说了是沉香,大概言语不通,让他忽略了……
“这我真不知道,这是在火车上,一个苗族的阿姨送的……”
“平白无故的,别人送给你这么贵重的物品?说假话也要有个度,这个先放一边。”
“这些钱,从哪里来的,你家境我们调查过,一般职工家庭,这里有一千多块,我工资才一个月50多,这么多金额,够你关进去好几年了……”
秋火明心头火气,硬是压了下去,“我是位作家,这些是我的稿费,你们可以去邮局调查,有汇款、收款记录的……”
旁边的那位年轻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断地做着记录。
谭树林沉着脸,“这些我们会去证实的……”
“我再问你一句,这收音机哪来的?”
“一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大哥送的,他的地址我有,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这是什么火车,不仅有人送你名贵药材,还有人送你收音机?”谭树林嗤笑道。
秋火明三缄其口,对方很明显是看他不顺眼,自己说多错多。
“手表摘下来。”
秋火明将手表摘下放在桌上。
“先关起来,等人证过来了再说。”谭树林将桌上散落的物品统统放回布袋里,他提着布袋往外走去。
小杜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秋火明,他最近一直在忙于审理‘走私’案件,对这些不法分子没有好感,“起来吧。”
秋火明站了起来,跟着他穿过长廊,他打开铁门,顺手将他的手铐解开,“进去吧。”
房间里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歪斜着靠在单人床上,嚷了一句,“新人来了……”
秋火明刚走进去,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合上了。
第202章 证人
进了里面,光线又暗了几分,墙边放置着两张单人床,很窄,上面有可疑的污渍,房间的后侧有个水槽,旁边是马桶。
气味令人作呕。
花衬衫大概是习惯了,他神色自若地问道:“,兄弟,你犯了啥事?”
秋火明皱着眉头说道:“遭人陷害。”
花衬衫立即来劲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说来听听,我叫梅诚,偷东西进来的……兄弟怎么称呼?”
“秋火明,梅哥,我不想说,让我静静。”
“理解理解,慢慢就习惯了。”
梅诚倒是好说话,他见秋火明没精打采的,不由地安慰道:“放心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等着就是。”
秋火明看了他一眼,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他整理了一下床铺,将上面的脏东西拍掉,随即去洗了一下手,把脸也洗了一遍,这才回到床铺旁,仰面躺下。
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天花板斑驳,有光影在上面跳动。
现在着急确实没有用,眼下就看学校跟赵嘉敏这边有没有动作了。
他想到后世的一个著名的词汇:‘摇人’。
他也等着‘摇人’,半响他闭上眼睛,今天大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人紧张就容易疲倦,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先养精蓄锐再说。
他也是心大,躺在床上没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与此同时,荔湾区的一栋居民小区里,一套不起眼的带院子的老宅,这是金家分回来的老房子,在这里,赵嘉敏跟匆匆赶来的许琅碰了面,他也是刚刚开好会,一听到老金给他带的信立即就赶来了。
“这孩子的底细我早就查清楚了,这事子虚乌有,你明早回学校,这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
许琅听了个大概,他思路活跃,立即就联想到前一阵子沸沸扬扬的“投机倒把”事件,带他走的那位如果只是工商方面的人,那么问题并不严重。
今年为了打击投机倒把分子,各大单位都抽调了人手进入了专项小组,如果秋火明是被专项小组给关了,那就麻烦了,不过也就是麻烦一点而已,看这小子能不能扛得住。
老金送许琅出门,他低声说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诬陷他人,这孩子跟你关系匪浅,帮帮他吧。”
许琅瞪了他一眼,“他是我徒弟,我老许认可的徒弟人品绝对没问题的,不说这话,我也会帮他的,行了,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我还有个王牌炸没使出来……”
许琅在傍晚的余晖里迅速地走出了这个小区。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的一颗树下。
许琅上了车,“走,到工商局……”
车子轰鸣着,朝着远处驶去。
华南工学院里,保卫科的负责人柯主任待在科室里,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依旧有些怒火中烧,“你们就这么让他给带走了?”
那几位安保人员一个个低着头,明显有羞愧的神情。
“我们是高校,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怎么,他们有文件,我们就没有?”
“老子给院长批的黑头盖脸的!说老子将怂怂一窝……”
“你们给我记住,你们是学院的保卫者,天大的事情,都要护着学院……”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徐老师的声音,“老柯,你特么给我出来。”
柯主任赶紧到了门外,“我这今天不在学校,就今天休了假,我这一听到消息不就立即赶回来了嘛……”
“少废话,跟我还有院长一起出门。”
“哦,好好,我带上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