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躺在床上,听着火车的轰鸣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中铺的男孩,他翻来覆去的,看来也没睡。
秋火明干脆坐了起来,“我姓秋,你怎么称呼?”
“龙尼桑久……”
“我叫尼。”男孩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苗族?”秋火明不确定地问道。
“嗯。”尼点了点头。
“你们是到羊城还是哪站?”
“羊城,找我爸爸,他叫桑……”尼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口音很奇怪,仔细听才能明白。
尼的面容黑瘦,但是眉眼清秀,这母子两人出来一趟真是不容易,首先语言不通就已经很难了。
“尼,你妈妈呢?外面灯都熄了,怎么还不回来?”
“岚没有床铺,岚睡在地上……”
‘岚’大概就是‘尼’的母亲的称呼了,秋火明叹了口气,他们大概是为了省钱,只买了一张硬卧。
这会儿,乔老二回来了,借着微弱的光,他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来两只鸡蛋,二话不说,塞到了尼的手里,“吃不下了,给你。”
尼笑着说了声蹩脚的汉语,“谢谢。”
随即快速地爬了下去,套上鞋子,快步走出去了。
乔老二这才说道:“他母亲在外面过道里过夜,晚饭都不舍得吃,白天会进来小睡一会儿,平时有巡查,这里不能待久。”
“乔哥,你心肠挺好的。”
“我也饿过肚子,感同身受啊,你怎么还不睡?哎,回头你给我个地址,羊城的高校我还没去逛过呢,我要带你秦姐去转转,感受一下高校的风采。”
“行啊,我现在就给你,你跟秦姐的也给一份我呗,等我落好脚了,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玩……”
秋火明从包里摸出上回钱峰给他的小号笔记本,取出钢笔,翻开一页,借着微弱的光,把自己在羊城工学院的联系地址写了,随手撕下来,连同笔记本一起递给乔哥。
乔哥单手接过,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地址。
秋火明看了眼窗外,也不知道火车开到哪里了,外面漆黑一片,不一会儿,乔哥把本子还给他,顺手将窗户用力下拽给合上。
“夜里会停车,不关上,别人进来扒了东西那就玩完了。”
乔哥拍了拍手说道:“我去洗把脸,你也早点睡吧。”
秋火明刚想脱了鞋子躺下去,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中铺,尼还没有回来,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站了起来,背着双肩包往刚刚尼走的方向快步找了过去。
路上有巡查的工作人员,查了一下秋火明的票,知道他去找人,叮嘱他早去早回,就放他离开了。
路上看到了值班室,里面有一位正在值班的列车员。
“同志,能办理补票吗?”秋火明问道。
“可以啊,从哪里到哪里?”
“我一会儿过来。”
“行。”列车员收回目光,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硬壳本子。
秋火明继续往前走,在一节车厢的尾部找到了尼跟他的母亲,两个人正坐在地上,小声地说着话。
秋火明放心了下来,返回到了值班室,“同志我想帮长辈补张票,我们9号车厢还有个上铺的位置,麻烦帮我查一下,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补票。”
“你等一下。”列车员拿着硬壳本子,翻找了一下,“是有个空床铺,我给你开张单子,你把钱补了。”
“哪站下啊?”列车员问道。
“终点站。”
“名字?”
“苗族人,名字叫岚。”
“行,先这么登记……一会儿我去看看她的介绍信。”
秋火明付了钱,不一会儿,拿到一张巴掌大的补票说明,上面写了床铺号,以及补的哪段车程。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列车员从车厢内取下一个长柄的手电筒。
“好嘞。”秋火明带头领着列车员往刚刚看到尼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那节车厢,就看到好几个人聚集在门口附近。
一个喜气洋洋地声音在张扬,“就知道你这老太婆没有买票,偷偷上车的,被我逮到了吧,下一站就遣返你,让你多管闲事!”
“人家也怪可怜的……”有围观的人不忍心,多说了一嘴。
“你踏马少管闲事,一边待着去。”
秋火明奋力挤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花衬衫跟另外两个黑瘦的男人,尼被他们按倒在地上,岚站在一旁使劲推攘他们,却被嘲笑的更狠了。
“,列车员来了。”有眼尖的乘客嚷了起来。
花衬衫先是看到了秋火明,再看到了列车员,他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列车员同志,我们捉到了一个逃票的女人!”
两个黑瘦男人这才松开手,秋火明伸手把尼从地上扶了起来。
列车员皱着眉头,“怎么又是你们,你们的票呢,给我看看。”
花衬衫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硬座票,另外两位也各自掏出车票。
“都不是这节车厢的,在这里干嘛,都给我回去!”列车员呵斥道。
“,列车员同志,你不能区别对待啊,你怎么不问问她有没有票……”
秋火明拉着岚对着列车员说道:“同志,我说得就是她。”
“哟,你也大义灭亲啊,够狠的……”花衬衫看着秋火明诧异道。
列车员咳了一声,“这位女同志有票,我亲手开的,能有错,你们散了散了,大晚上的,别打扰其他人睡觉。”
“不可能,我上午看见了,一有查票的,这老太婆就躲厕所!”
“你质疑我?”列车员将手里的电筒照了照他的脸,“散了,散了,再不走,我通知乘警了。”
“走了走了。”花衬衫见列车员软硬不吃,再留下来也没啥好果子吃,他一把拽过两位同伙,一边走一边哼唧唧地满嘴脏话。
“他们是小偷,偷我的东西被这位小同志跟阿姨看到了,他们这是打击报复。”秋火明解释道。
“这几个家伙,老手了,东XZ得快,当场抓住很难,下回遇到这事,直接来找我。”列车员看了秋火明一眼,看来所谓的亲戚,应该是为了报恩。
“女同志,走吧,这位同志给你补了票,有床。”
秋火明拍了拍尼的肩膀,“我给你妈补了票,就在你的上铺,你带你妈回去早点休息。”说完他将补票的单子递给尼,“这是票,有工作人员来检查,就拿给他们看。”
尼惊喜地将票拿在手上,转身跟岚说了一大段话。
岚看了看秋火明,嘴里嘟囔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走吧,尼。”秋火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尼退后一步,毕恭毕敬给秋火明鞠了一躬。
这才拉着他母亲跟在了秋火明跟列车员身后。
回到九号车厢,车厢里的此起彼落的鼾声,有两个人大概睡不着,在走道里坐着,对着窗口抽烟,夜风习习,火车轰鸣着,带着规律的“哐当”声在旷野里疾驰。
列车员验过介绍信后,直接回去了。
秋火明这才伸了下懒腰,一屁股坐回床上,顺手把背包放回枕头边。
对面的尼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母亲,他爬到了上铺,半响,他探出头,看着岚,问了一句什么话。
岚冲着他笑了笑,低声回了一句。
他这才满意地缩回上铺,接着又探头出来,小声地对着秋火明说道:“哥哥,岚说她很喜欢这张床。”
秋火明闻言嘴角上扬,下铺的乔哥没睡着,刚刚他们回来的动静他也听到了。
他伸出手向秋火明竖了个大拇指。
夜色愈发的浓郁,秋火明身后的薄薄的隔断那边,乘客的鼾声、磨牙声,伴随着火车的轰鸣,声声入耳……
月末的最后一天了,祝愿每个读者朋友都快乐~~
(我也快乐的只更4600个字了:)下个月再奋斗……)
第164章 华南工学院
接下来的两天,车上倒是太太平平的,无事发生,大概花衬衫跟他的同伙被乘务员警告过了。
第三天一大早,秋火明就被周围嘈杂的声音给闹醒,对面的乔老二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一眼电子表,嚷了一嗓子,“呦吼,七点了……”
“,小秋,起来了,准备一下,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
秋火明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顺便瞥了一眼对面,‘岚’跟‘尼’都不在床铺上,大概是去洗漱了。
自己上铺的常飞跟谢姐还在睡觉。
等他套好鞋子,拿了茶缸跟毛巾准备到车尾,还没等走出去,就听到车厢两侧都有人嚷嚷道:“没水了……”
秋火明跟乔老二对视了一眼,乔老二一屁股坐回床上,“算了,也就脏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到了招待所再洗。”
秋火明伸手把放在桌上的水壶拿起来晃了晃,里面果然还剩下一小半的水。
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朝天漱了漱口,直接走到过道上,对准窗外吐了出去,又将剩下的水把毛巾打湿,抹了一把脸。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刚转身往回走,就看到尼手里提着个葫芦水壶,跟岚一前一后回来了。
“哥哥,早。”
尼欢快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尼开始有了几分孩子的天性,活泼了许多。
打完招呼后,他把手里拿的葫芦水壶递给秋火明,“哥哥,水……”
一旁的乔老二看到了,立即嚷嚷道:“你小秋哥哥洗漱过了,这点水给我吧,你乔哥哥还没洗脸呢。”
秋火明点点头,“嗯,我洗过了。”
尼这才把葫芦水壶给乔老二递了过去。
这葫芦水壶跟秋火明的军用水壶不同,这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出口处直接用了软木塞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玩意儿,我大爷家也有,他是拿来装酒的。”乔老二洗漱完毕,将剩余的水蘸着毛巾把头发擦了一遍,最后拿着毛巾凑近鼻子处闻了闻。
跟着一脸嫌弃地移开。
“一会儿就到了,你要不要把东西理好。”秋火明问尼。
“理好了。”尼将葫芦水壶挂在腰后面,接着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麻袋跟一根扁担。
岚弯腰把麻袋打开,取了一份旧布铺在地上,随即从麻袋里抓出几团黑黝黝的植物茎块,接着用布包裹好,站了起来,塞进秋火明的怀里。
秋火明一个冷不防,伸手接住了。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接着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