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去水池那洗了一把脸，拿毛巾擦干，也学着陈姐的样子，现场把毛巾搓洗了一番，挂在旁边的绳子上。
等他弄好这些的时候，船舱里大多数人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大船稳当，几乎没有颠簸感，秋火明躺在下铺，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笔记簿，开始记录起沿途发生的事情。
他既然要写小说，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多少也要了解一下当下的时代背景。
他特意绕了一圈，以申海作为其中一个落脚点，他对当下的申海市很有兴趣，这个远东第一大城市，此刻正如同刚刚睡醒的雄狮，一旦觉醒就会展现出无穷的活力。
而他仿佛是个历史的看客，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着迷。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睡在上铺的顾晓然翻了几个身之后，决定还是别睡了，她趴在床上，探头看向秋火明。
她有些好奇，轻声问道：“你是在写小说吗？”
“不是，在写这沿途看到的景物，当素材用。”秋火明抬头跟她四目相对。
他想了想，从背包里翻出好几个极小的棉布做成的耳塞，这玩意儿是他自己做的，出门在外，别看这玩意儿不起眼，顶大作用。
这次顾晓然跟他同路，他就预着了这种情况会发生。
他可是在秋建设的惊人鼾声下，还能安然入眠的人。
靠什么，当然是靠耳塞。
他踮着脚，将脚尖套在凉鞋上，拖着凉鞋走了几步，跟顾晓然面对面，他摊开掌心，上面放着两只耳塞，“你试试，把它塞在耳朵里，可好用了。”
顾晓然趴在床上，看着秋火明凑过来的脸，突然耳根发红，她慌乱地接过耳塞，“我试试。”
当下翻了个身，把头靠在枕头上，秋火明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这才舒了口气，将其中一只耳塞，塞进耳朵里，周围的鼾声变得模糊了起来，当两只耳塞，都塞进耳朵里后，声音更轻了几分。
她对着躺回去的秋火明竖起了大拇指。
秋火明嘴角上扬，放好笔记簿，顺势也躺了下去，远处有汽笛声隐隐传来，他打了个哈欠，干脆也闭上眼睛小睡片刻。
在船上待久了，一开始的新鲜劲过了，就是无聊了。
睡醒了后，大家又回归一开始的状态。
好在客舱里的几个人都比较善谈，对面的黄超已经在吹他们山里的事情了。
“窝亲手逮过狼，好大的一只，站起来趴在人后背上，就等着人回头……”
顾晓然好奇地问了一声：“狼干嘛要等回头？”
黄超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门牙，“人的脖子后面有骨头，咬起来费劲，它就等着人回头，好咬咽喉的位置，那里没有防护，一口下去……”
小陈惊呼了一声，“那太可怕了。”
“窝逮山里人，这种事情，阔见得多了……”
秋火明问道：“你们在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吧？”
“窝逮就是出来找生路……”
牟锦山倒是很沉默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只听到黄超突然话锋一转，“窝逮山里人，说来说去，就是这些了，就系们这大申海，窝好奇地很，牟同志，说一说呗……”
牟锦山笑了笑，“你们不是有朋友在申海做生意嘛，咱申海海纳百川，欢迎每一个客人，要是说别的我不知道，说起吃，我倒是可以聊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牟同志，我看你一表人才，你系做什么工作？”
“混一口饭吃，我是下放的，这不，想回申海看看，找找机会。”牟锦山的这句话对他而言，确实是大实话，只是这下放也是他自找的，至于回去，这是胡乱扯得，这当口，他还想在外多耕耘几年。
黄超的神态明显一松，“对对对，窝听说，申海下放的知青可以回城了……”
小李开口发问：“牟同志，人民广场附近住招待所，得花多少钱？”
“我大概知道一点，要看招待所的等级，一级最贵，两人间要7、8块一晚上，四级的话大概3块多，要是没有级别的，2块钱上下吧。”
小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黄超说道：“要不小李，你就跟窝逮去住，就系火车站附近，离你说得人民广场也不远……，窝问过，1块5一晚上，三人到四人间。”
小李有些意动了，小陈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吧，反正也就住二天。”
“一起住，搭伙吃饭便宜，窝朋友进了些货，肯定比你们在商店里买要便宜，窝逮都系批发价，反正回程也系一起……”黄超看这小陈说道。
这一路上，他们一起点菜，黄超这个人倒是真的为他们着想，平摊饭钱，都算的很少，这个人看样子就很讲意气。
小陈的脸上有些纠结，小李已经点头了，“那行，就麻烦黄叔了。”
“出门靠朋友……”黄超笑得更欢了。
牟锦山看着他们也没吱声，反倒是秋火明开口了，“黄大叔，我听说火车站附近很乱，住那边是不是有些不安全？”
“窝逮人多，谁怕谁还不一定……”黄超毫不在意地说道。
马四喜咳嗽了一声，“窝出去抽根烟。”
“一起，小李也来吧。”黄超从怀里掏出一包烟。
小李立即站了起来，跟着他们朝外走去，走到一半，黄超跟何六小声说了一句话，他停下脚步，转身就往回走。
回到自家床铺前，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咧开嘴解释道：“窝喉咙不舒服，就不去抽烟了。”
他黑瘦的脸上露出一副憨厚的模样，“你们聊，窝躺一会儿。”
他脱了鞋子，直接往床铺上一躺，闭上眼睛。
秋火明看了小陈一眼，又看了看顾晓然，牟锦山温声说道：“晓然，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嘛，你让你陈姐陪你一起去。”
顾晓然点点头，“陈姐，你要去厕所吗？我还不知道厕所在哪？”
小陈转身从包里翻出几张草纸，“走吧，我带你去，不远，我顺便打瓶热水回来。”
秋火明也站了起来，“打水的事情交给我吧……”
他从墙角把暖水瓶提了起来。
好了，今天要么就日六吧。
第142章 例行检查
顾晓然下了床，上前走了几步，亲昵地套上小陈的胳膊，“陈姐，你用的什么肥皂，好香啊！”
“李哥从外地带回来的，就昨晚洗澡用了一下，这味道是很好闻，还是你们大申海的牌子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秋火明提着暖水瓶跟在她们身后。
何六从床上睁开眼睛，见牟锦山没动，他犹豫了片刻，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秋火明在外面没看到黄超他们，大概是下了一层，到餐厅附近抽烟去了。
经过水房，秋火明停下脚步说道：“我在这儿等你们。”
顾晓然冲着他眨了眨眼。
她们一起进了厕所，秋火明弯腰将热水瓶给装满，接着提着热水瓶走到转角处，这里可以看到楼梯口，他一边等她们，一边暗自想。
黄超开口闭口他们广塞人，口音说的也像，但是何六跟马四喜很少开口，偶尔开口，也有口音，跟黄超的声音还是有些差别。
如果黄超是个老手，这么反复强调，那就是有问题。
他要是有问题的话，就连黄超这个名字，很可能都不是真的。
秋火明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种想法，也不知道黄超他们仅仅是求财还是……
那边，顾晓然跟小陈站在厕所门口，女厕所有两间，门直接对着走廊，旁边就是男厕所，顾晓然一把拉住小陈，站在门口，压低声音说道：“陈姐，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吧？”
小陈有些迷惘地看向顾晓然。
“你们这次出来买东西，带了不少钱吧？”
小陈下意识捂了一下随身带的小挎包，她一脸狐疑地看向顾晓然。
“出门在外，别太相信人。”
顾晓然有些苦恼，看样子，小陈对她也有些戒备，“黄大叔他们太热情了，我觉得不对劲，不过，我也没证据，接下来，我们会试探着问些话。”
她见小陈的眼神开始有些意动了，她接着说道：“不管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给你一个建议，住正规的招待所，别跟陌生人走，我听说，最近拐子多起来了……”
“不会吧！”小陈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顾晓然松开手，“我们大概是多管闲事了，陈姐，出门在外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她转身进了其中一间，她确实是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从早上到现在，她还没上厕所呢，还好船上的厕所打扫的还算勤快，里面看着不脏。
小陈一个人站在外面，想了想，也进去另一间，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等出来的时候，顾晓然已经洗好手，在门外的转弯角跟那位个子高高的少年在聊天了。
“陈姐，你出来了，走吧。”秋火明拿起暖水瓶走了过来。
“小秋，刚刚小妹说的话，是不是……”小陈有些纠结地看向秋火明。
也不知道怎的，她对秋火明的感官很好，大概他有些像她在老家的弟弟。
“我同学已经跟你说得够详细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也没啥证据，陈姐，我是无城县的，跟你也算是半个老乡，就因为有这层关系，我们才多管了一下闲事，你多留个心眼总归没坏处，出门在外占小便宜会吃大亏。”
小陈若有所思，她点点头，“我找个机会劝劝李哥。”
看来她是听进去了。
秋火明长舒了一口气，“回去吧，我觉得那个何六大概等急了。”
小陈顿住脚步，她已经心生疑窦，再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对方确实形迹可疑。
等她们刚走过拐角，果然看到了何六趴在门外的扶栏上，眼睛盯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
一见她们走过来了，很明显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何哥，你咋不休息了？”秋火明上前几步问道。
“中午睡多咧，实在是睡不着。”何六解释道。
“那不如到处转转，这船大的很，我听说还有阅览室。”
“我不识字，不转咧不转咧，就站在这，看看风景，也挺好。”
“何哥，你这普通话说的挺好啊，跟黄叔老家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吧？”
“一个地方！”
何六顿了顿，“他年纪大了，口音难改。”
“哦，何哥在广塞哪里啊？”
“荔……额，荔普。”他结巴了一下，很快就纠正了。
“没听过，你那有啥土特产？等我以后毕业了，我打算到处走走，长长见识。”秋火明放下手里的暖水瓶，趴在他的身侧的栏杆上，一脸好奇地问道。
“都是山，果子林，都是果子，粮食不咋生产，也没啥土特产。”何六见他只是一个学生，说话也随意了一些。
国内的地域这么广泛，一个毛头小子能知道多少？他背靠在栏杆上，眼睛的余光看向在舱内坐着写字的牟锦山。
“果子？都有些啥果子？”
“还能有什么，柚子呗……”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了纷乱地脚步声，不一会儿黄超他们就露出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