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看了一下时间，临时改变了行程。
他原本想回去看看自己不在的几个小时里，公司里的气氛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转念一想，随着黄辉冯的到来，公司里必然起暗流。
黄辉冯如果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站住脚，那许远再向着对方也没用。
许远或许这几天都不应该去公司，隔岸观火，看看这把火能烧到什么程度。
反正有沈月淑替自己在公司里盯着，有什么大事，第一时间就能收到消息。
沈月淑虽然是个秘书，可许远赋予对方的权利一点也不低。可以随意出入公司各部门。
并且之前还给了对方公司数据库后台管理员权限，有着绝对的监察权。
非要拿沈月淑做类比的话，可能就像是古代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监察百官。
权力这东西，往往不是看职位分配的。宦官不入品，混的好，照样压死一品大员。
“要不找欣然得了。”许远临时起意。
话说李欣然在医院实习了这么久，许远还从来没去探过班呢。
……
许远抵达医院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的饭盒。
今天是周二，他记得李欣然跟他说过。
每周二梅言昕都有神经外科的专家门诊，李欣然负责给对方做辅助工作，录入病历什么的。
这个点对方应该还在忙，许远刚才发了个消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好在许远知道，李欣然大概率在神经外科，自己去找也行。
门诊部里，很多病人的家属都行色匆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左右了，再过一个小时，门诊部里的医生们也要结束自己的工作。
可即便如此，挂号的窗口前依旧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大家这么着急，是因为不愿意让身边的亲人再去等第二天。
许远很快就找到了神经外科的专家门诊。
门是关着的，许远看不清楚李欣然到底在不在里面。
不过趁着问诊完的病人出来，开门的空隙。许远就是看见了，那个坐在电脑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李欣然。
许远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坐在了医院提供给病人和家属休息的椅子上。
“请a83号……”
扩音器里响起了机械的声音，又有一个拿着挂号单的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走进了专家门诊。
许远身体不错，很少生病，偶尔感冒也就去一个小诊所挂个水。
长这么大，许远其实是第一次来医院。之前几次接李欣然的不算，因为根本没进来过。
医院里连着工作人员，加上病人和家属。人挺多的，随时都能看见，拿着病历卡匆匆而过的人们。
可这么多人的医院，除了偶尔听见几个故意压低声音的讨论之外，真的很安静。
想想也是，生了病的人，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家属，估计都没有太多的心思去闲聊。
许远低着个头玩手机，静静的等着李欣然下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远突然注意到四周似乎有些骚动。
一个坐在轮椅上，身形有些干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被从门诊室里被推了出来。
那孩子的面色有些呆滞，歪着个头，眼光也没什么神彩。
轮椅边上，有一对中年夫妻和一对老年夫妻，应该是这孩子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了。
那对老年夫妻，焦急的询问着孩子的情况。
中年女人躲在丈夫的后面，小声的抽泣着，脸上尽量挤出微笑来，一个劲的抹掉眼泪。
这样强忍着哭泣的行为，多半是要瞒着两位老人家。
女人似乎竭尽全力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挡在她前面的丈夫，却先一步绷不住了。
泪水从男人的眼角滑落，男人快速的扭过头。
许远在情感上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其实是有些绷不住的。
从某种程度上讲，回荡在医院里的祈祷，要比教堂里的更加的神圣。
“唉~”许远小小的叹息了一口气。
或许只有在生死面前，大家才是真正的平等。
有句老话说的好：人生除死无大事。
……
进入门诊，又走出来的病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外面的天还很亮，手机上的时间却到了医生下班的时间。
坐在许远周围的病人和家属渐渐也都少了。
直到医院墙上的电子屏幕，没了下一个病人的名字。梅言昕和李欣然这才从门诊室里走了出来。
“欣然，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急诊加班。
刚才那个脑动脉瘤的病人，你催一下化验科的同事。快点出结果，那个病拖不得，要尽快安排手术。”梅言昕一边将手上的消毒液抹开，一边交代着身旁的李欣然。
“好的老师，我这就通知。化验结果一出，我会第一时间交到您手上。”李欣然一刻也不敢耽误，帮忙掏出手机，在群里疯狂的@化验科。
化验科主任【别催了，在赶了。】
李欣然虽然是医院里实习生中学业进度最低的，但业务能力真的没得说。所以梅言昕既不用研究生，也不用其他的实习医生，偏要用李欣然给自己打辅助。
梅言昕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欣然做事从不拖沓。
“嗯？那个是许远吗？”
梅言昕眼神一瞥，注意到了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的许远。
李欣然听到许远的名字，整个人都好像来了精神，立马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许远也注意到了李欣然出来了，站起身来，拎着两个保温饭盒，向着两人走去。
“梅老师好。”许远礼貌的和梅言昕打了个招呼。
梅言昕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对于许远还是很客气的，对方可是认识黄生。能和那样的大老板一起谈生意，许远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
“你怎么来了。”李欣然很是欣喜，她完全没有料到许远会来。
梅言昕看两人这副模样，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们先聊吧。不过，要记得五点半来找我哦。”
……
医院外的坛旁，许远和李欣然坐在坛的边缘上。
“好吃吗？”许远温柔的看着李欣然狼吞虎咽的吃着，算不上有多美味的虾仁炒饭。
李欣然用手撩了一下吃进嘴里的发丝，说道：“好吃，中午没吃饱，现在吃什么都感觉好吃。”
“李医生可是干着救死扶伤的大事，怎么能不把自己喂饱呢？”许远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关心的说道。
李欣然又吃了一大口炒饭，又塞了一个虾仁进去，含糊不清的说道：
“今天和老师查房的时候，有个病人刚从监护室里转出来。结果就在查房的时候，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照顾那个病人的家属都快急疯了，可惜病情恶化的太快，没有抢救过来。
所以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吃饭。”李欣然耸了耸肩，神色很是平静，但是略显失落的语气暴露内心的感觉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许远把另一个饭盒也拧了开来，递给了对方：“这里面是汤，还是热的呢。”
“好喝。”李欣然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的看着许远说道：“我以为你要安慰我呢。”
“我不是医生，也不从事相关的工作。更不像你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里。
如果非要强行安慰的话，显得太刻意了。”许远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理由去安慰李欣然。
“其实真的很难过的。老师说每个医生都可能会遇到一个，让我们无能为力的病人，就这么在你面前离开。
可是我们不只有这一个病人。没有悲伤的时间，因为还有其他的病人在等着我们。”
李欣然仰着头，望着天空。天边已经升起了一抹昏黄。夕阳让李欣然美眸中多了些许晶莹。
“医生职业生涯的第一课，就是拒绝共情。”
……
第156章 狗咬狗
“对了，你公司今天没有事吗？怎么会来找我呀？”李欣然不想再谈论死亡，岔开话题说道。
许远看着对方打趣的说道：“怎么？男朋友来探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非要等到闲下来才能过来？”
李欣然听到这话，嘟起了嘴巴，说道：“你这么说的话，感觉我很不称职呢。我都没有去过你的公司，没给送过饭。”
“我又不介意。”许远无所谓的说道。
他只要想的话，就会有大把的时间。因为许远从来都没有背负着什么，活的潇洒。
李欣然不一样，她的生活是有些沉重的。
“其实……你也可以一丢丢的介意一下。”李欣然用手比划着说道。
“拉倒吧。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好好吃饭。”许远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李欣然的脑门。
这熟悉的感觉让李欣然莫名的很心安。
“哦。”
答应了一声后，李欣然三下五除二的将那份虾仁炒饭吃了个干净，然后又大口大口的炫着汤。
这样豪放的吃饭方式，似乎一点也不属于原来那个文静的李学神。
许远目光注视着李欣然，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李欣然有些害怕别人对她好，总想着要还。
就像是许远一开始，帮这丫头送外卖一样，每一单的钱最后都退给许远了。
许远过来探班，李欣然第一时间就想着，她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自觉。
李欣然的生活因为许远的出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仅仅是物质生活上的，更重要的是，李欣然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倒霉的小鱼。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若隐若现的亏欠感，越来越明显。因为她发现，似乎还不起。
李欣然害怕许远哪一天不耐烦了，怎么办？许远觉得厌了，怎么办？
“吃饱了。”李欣然有些夸张的揉了揉肚子。
“还有这个呢。”许远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