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仔细看了看阮氏三雄。
一个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睛射几万道寒光。
一个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蛇丧胆。
还有一个就像铜铸铁打成的一般,明显跟前两个一样,已经用灵力反复锤炼过身体。
王伦心想:“只怕在高手如云的柴大官人庄上都未必能找出几个可以胜过他弟兄三个的炼气士。”
事实上,听刚刚宋万对阮氏三雄的称呼,再看他们三个的相貌、身形,王伦就已经猜到他们是谁了。
这并不难猜。
王伦毕竟在水泊梁山这里活动了三个来月,怎么可能不知道水泊梁山这一亩三分地谁最厉害?
事实上,也有人劝过王伦,让他去邀请阮氏三雄上梁山入伙,还说那样的话,水泊梁山肯定一下子就能红火起来。
可这些建议却被王伦给否决了。
一来,王伦跟阮氏三雄没有半点交情,他真怕自己请不来这哥仨,进而丢了面子,让底下人耻笑。
二来,阮氏三雄实力这么强,在水泊梁山这一亩三分地的势力又这么大,王伦真怕他自己震不住这哥仨,再引狼入室,被这哥仨给火并了夺去水泊梁山。
不想,王伦机关算尽,最后阮氏三雄还是被江鸿飞给招揽上了梁山。
关键,在王伦看来,江鸿飞招揽阮氏三雄上梁山就是对付他的。
可想而知,王伦此刻的心情该有多糟。
然而尽管王伦的心在滴血,可王伦还是满脸堆笑的主动迎了上去:
“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三位贵兄与朱贵兄弟一块上我蓼儿洼入伙,理该我蓼儿洼大兴!”
在王伦看来,江鸿飞也不过只是见了阮氏三雄一面而已,并没有领先他太多,他现在奋起直追,未必不能将这哥仨给拉到他这边来。
换而言之,王伦承认这局他输给江鸿飞了,但他不信他会永远输给江鸿飞!
见王伦气度不凡,阮氏三雄不敢怠慢,一同迎过来。
接着,由阮小二抱拳搭话:
“阁下便是白衣秀士王伦哥哥罢?”
王伦连忙还礼:“不敢,小可正是王伦。”
阮小二见人没错,又说:“哥哥来我村时,时常说兄长大名,还说他近来有事,大寨皆赖兄长经营,只怨怅不能相会。既是兄长,当受我弟兄三个一拜。”
阮小二话音一落,阮氏三雄便一同拜了王伦。
见此,王伦心知,江鸿飞肯定没说过他坏话,甚至还为他美言过,不然阮氏三雄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
王伦立马就想到,江鸿飞之所以没将他与江鸿飞明争暗斗一事到处说:
一来,江鸿飞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水泊梁山内部不和,进而小觑了水泊梁山,也小觑了江鸿飞的领导力;
二来,赶走了他,他没准会带走不少人,让刚刚草创的水泊梁山元气大伤;
三来,他毕竟劳苦功高,赶走了他,难免会有卸磨杀驴的嫌疑,让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还有,留下他,可以制衡阮氏三雄,不然,他一走,阮氏三雄就一家独大了,还是有可能会架空江鸿飞。
总之,在王伦看来,若是江鸿飞能收服他为己用,是对水泊梁山最有利的,也是对江鸿飞最有利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王伦心想:“有赌未必输,江衍,你我走着瞧!”
几人寒暄一番,王伦将杜迁和朱贵介绍给阮氏三雄,几人相互见礼,彼此认识。
大家熟悉了之后,王伦便张罗抬起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和朱贵,迎上寨来。
到得关下,江鸿飞亲自来迎,把了接风酒,都到聚义厅上,焚起一炉好香。
江鸿飞问王伦:“老二,你看这座位如何安排为好?”
王伦只感觉他现在就跟青楼里的妓女差不多,江鸿飞陪他闹,他得笑;江鸿飞给他脸,他得要。
王伦挤出一个笑容:“全凭哥哥做主。”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和朱贵也都说:“全凭哥哥做主!”
江鸿飞见此,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那就休分功劳高下,先来后到,你等先论年甲次序随意坐下,待日后出力多寡,再另行定夺。”
众人齐道:“哥哥言之极当。”
于是,王伦坐在了江鸿飞左手下第一位,下面依次是杜迁和朱贵;阮小二坐在了江鸿飞右手下第一位,下面依次是阮小五、阮小七和宋万。
看到这样的结果,尤其是看到本来可以坐在朱贵前面的宋万主动跑去阮小七下首坐定,王伦的脸上虽然还在笑,心中却越发的苦涩!
江鸿飞一声令下,庆喜筵席开始。
江鸿飞早已让宋万吩咐下去,今日酒肉管够,水泊梁山从上到下全都美餐一顿。
王伦日子过得精细,什么都精打细算。他主张,在这个民众不饿死就是幸运的时代,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什么呢,那也是能奢望的好事?
话说,要不是王伦一直省着勒着过日子,前些日子又亲自带人打劫了一个贩卖黄牛的牛马贩子得了五头黄牛,还天天安排人去打渔、采藕备粮,以及为开酒店叫人酿了不少酒,江鸿飞今日宴请全山的人,就是一个笑话。
可以说,好人都让江鸿飞当了,受苦受累的活全都是王伦干的。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琢磨,王伦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江鸿飞为什么迟迟不动手,而是等到他将水泊梁山发展建设到一定的规模才去招揽阮氏三雄上梁山。
比如,江鸿飞压根儿就不是看不上水泊梁山,而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用阮氏三雄来制衡他,因此根本不怕他兴风作浪。
再比如,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江鸿飞在他的股掌之中,结果事实正好相反,是他一直都在江鸿飞的股掌之中。
看看大吹大擂的众人,想想明显已经开始兴旺的水泊梁山,王伦既佩服江鸿飞的手段,又十分不甘!
王伦心里总是过不去“要不是他之前出钱又出力毫无保留地发展建设水泊梁山,江鸿飞哪能有现在的风光”这道槛!
基于此,王伦找了个空档,来到江鸿飞身边,一副忧国忧民地语气说:“哥哥,寨中已无灵钱了,粮亦不足三日之食……”
……
第13章 这是法相,不是高达
…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江鸿飞觉得王伦挺有意思,自己现在都已经有七八百人马了,在这个什么都能抢的水浒世界,还用担心没有钱粮?
江鸿飞没跟明显在给自己上眼药的王伦商量,就将酒碗放下,朗声说道:“众位兄弟,且将酒碗放下,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江鸿飞此言一出,不论是一众头领,还是一众头目,亦或是聚义厅外面的一众喽,全都停止大吃二喝,放下碗筷,静听江鸿飞说什么?
江鸿飞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前有宋家庄宋保正父子,欺辱我梁山好汉宋万,将良民逼得上山落草,他日我寨人少势微,不敌他宋家庄,只能暂忍此仇,今我寨头领八人、精兵近千,安能叫此仇隔夜?!”
宋万一听,江鸿飞不仅记得他的仇恨,还水泊梁山才壮大,就要带人下山去为他报仇,顿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宋万起身一拜在地:
“哥哥大义,小弟铭感五内,只是天色已黑,纵然小弟仇深似海,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亦不差这一日,今日乃二哥、五哥、七哥、朱贵兄弟及其他众位兄弟上我梁山大喜之日,不宜坏了大家兴致。”
“此言诧异!你宋万既是我水泊梁山之人,便是我等手足,手足生这附骨之疽,疼痛在身,安能畅饮?待此仇得报,我大寨可连宴它五七日,那才痛快,如今这闷酒,我看,不喝也罢?!”
阮氏三雄来入伙,为得就是干一些大事以及快意恩仇,江鸿飞此时的做法,太对他们心思了。
阮小七跳将起来:“哥哥此言甚得我心,不报此仇,小弟已无心再喝这寡酒,请哥哥速下军令发兵宋家庄,叫我等杀了那宋保正父子,取来心肝就酒,再来畅饮!”
阮小二也说:“有仇不报非君子,那宋家庄离我大寨不远,报了仇回来,再继续喝酒,亦不打紧。”
阮小五更是迫不及待:“休说,我匣中掉刀早已饥渴难耐吱吱作响!”
有了阮氏三雄带头,他们带来的人,全都嗷嗷怪叫着请战。
宋万手下的人,尤其是宋家庄出来的人,更是大声请战。
甚至就连杜迁手下的人和朱贵带来的伙计都借着酒劲高声附和。
这时,王伦才意识到,他此计,非但没有难为到江鸿飞,还容易叫江鸿飞顺势而起!
“坏了!若是他做成此事,一来为自家兄弟报了仇雪了恨,二来又借到了山寨最缺的钱粮,三来自己还树立起了威望,一石三鸟,那时我只怕便难以撼动其寨主之位了!”
想明白这些,王伦赶紧起身劝道:“我听闻,那宋家庄,有户一二千,仅庄兵便有二百,我还听闻,那宋保正手下有庄客好手十几人,其中不乏实力不俗的炼气士,不容小觑,我等宜从长计议也,不可莽撞。”
江鸿飞哪能让王伦的缓兵之计得逞?
江鸿飞不看王伦而是看着一众好汉说:“二当家言,宋家庄实力强大,我水泊梁山恐难敌之,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阮小七当场撂脸子:“二当家休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那宋家庄实力固然不弱,却怎敌得过我等?”
阮小五更是不留情面:“二当家经营山寨尚可,这出兵大事,还是听哥哥调遣罢。”
阮小五这就差直说:“王伦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管管盖房子、吃喝拉撒的小事就得了,哪里懂得带兵打仗的大事,还是把嘴巴闭上,听寨主命令行事罢。”
阮小二也是面沉似水。
那边,眼见大仇就能得报的宋万和一众宋家庄出来的人,更是怒视想要横插一杠子的王伦。
见此,王伦也不禁有些后悔他自己的莽撞!
“三阮刚上山,急需立威之机,岂能叫我坏他好事?”
“宋万报仇心切,更是不能听我阻他之言。”
“我此举,不仅于事无补,还枉作小人,失策!”
王伦立即就想出言弥补!
可不等王伦开口,江鸿飞就先一步对王伦说:“老二,我知你行事稳重,不愿冒险,然此非旁事,此乃我水泊梁山兄弟大仇,岂可一概而论,且我等此行,有三必胜,而敌有三必败。”
王伦一听,就知道,他又被江鸿飞重重地踩了一脚,甚至被江鸿飞打上了薄情寡义的标签。
关键,王伦还得接着,要不然江鸿飞有可能连丢给他的“他为人稳重”这个优点都收回去,那样的话,他就彻底成了心胸狭窄、不讲义气,这可是江湖大忌。
关键的关键,王伦要是不顺着江鸿飞,可能会被江鸿飞抓住他这个把柄顺势将他赶下梁山。
没办法,王伦也只能捏着鼻子配合江鸿飞表演:“敢问哥哥,我大寨有哪三必胜?”
江鸿飞咧嘴一笑:
“一胜者,我上下一心,其利断金;二胜者,我此行乃为报仇雪恨、乃替天行道,有大义在身;三胜者,我以有心,攻敌不备。我岂能不胜?”
一众好汉,尤其是刚刚听了王伦所说的宋家庄的强大实力心中打鼓的人,听了江鸿飞的分析之后,顿时就恢复了不少信心,觉得宋家庄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见此,王伦暗叹:“江衍此人真擅长蛊惑人心也!”
王伦不情不愿地又问:“那敌有哪三必败?”
江鸿飞不再看已经没用了的王伦,而是看向一众好汉,说道:
“一败者,我等此行,所为者,非宋家庄,而只是宋保正一家耳;二败者,宋保正父子平日里作恶多端,不为人子,我等攻讨,其势必众叛亲离;三败者,我水泊梁山兵多将广,又皆悍勇善战豪杰,实力本就强过宋家庄!”
接着,江鸿飞的声音明显放大:“此消彼长,我等此行,安能不大胜而归?!”
被江鸿飞这么一打气,这群从来都没打过仗的乌合之众,立即就爆发了极大的信心,纷纷叫嚷着,定要打下宋家庄,以振水泊梁山之威。
江鸿飞趁热打铁下令:
“老二,你领一百人镇守山寨,其他人皆随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