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庄的人一看,立即就认出来,此人是宋保正家刚请来没多久的学究黄让,一个见谁都很和气的教书先生。
黄让被推上公审台后,当即就被宋万和两个喽按在了行刑台上。
江鸿飞一指黄让:“他该死吗?”
宋家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看看他,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再加上,黄让确实没干过什么坏事。
结果,台下鸦雀无声。
见此,江鸿飞直截了当道:“放人。”
不仅如此,朱贵还按照江鸿飞的意思拿了两缗灵钱给黄让做盘缠。
“说放就放?”
见黄让失魂落魄的抱着两缗灵钱逃也似的往宋家庄外跑,宋家庄的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万一黄学究去报官怎么办?”
江鸿飞仿佛根本就不怕黄让去告发水泊梁山打劫了宋保正家,他雷厉风行的又一挥手,然后一个五旬多些身穿精美员外大氅,足登青缎鞋,一张淡黄脸,黄焦焦的胡须,满脸惊恐的人,就被两个喽给推上了公审台,按在了行刑台上。
宋家庄的人一看到此人,先是集体失声,接着“轰”得就炸了:“是宋保正!”、“他还未死?!”、“大王为何不杀了这祸害?!”
让宋家庄的人“商量”了一会,江鸿飞才一指宋保正:“他该死吗?”
江鸿飞此言一出,下面立时又鸦雀无声,就跟江鸿飞问黄让该不该死时一般无二。
这很正常。
一个人该死和自己杀死一个该死之人之间可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前者,谁都能做出判断。
而后者,尤其是在自己一言有可能就定其生死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会犹豫,甚至退缩,给自己找一些诸如“他这么坏,肯定会遭报应,用不着我动手”之类的借口。
江鸿飞等了一会,也没见有人出声判宋保正死刑,他便摆出来了跟刚刚放黄让时一模一样的动作,沉声道:“放……”
就在这时,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他该死!”,打断了江鸿飞后面想说的话。
众人一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喊出“他该死”的人,竟然是宋太公。
刚刚还觉得江鸿飞盖神佛、义薄云天的宋太公,此时无比复杂的看着仿佛人畜无害的江鸿飞。
宋太公想明白了,江鸿飞搞公审真不是多此一举,而是让他们宋家庄的人手上全都沾上宋保正一家的血。
这样一来,宋家庄的人才会彻底上了水泊梁山的战车,跟水泊梁山牢牢地绑在一起。
不愿意?
那水泊梁山为什么要给宋家庄的人这么多好处?水泊梁山欠宋家庄的人的?还是宋家庄的人为水泊梁山做过多大的贡献?
宋太公敢肯定,只要他们宋家庄的人不给宋保正判死刑,江鸿飞一定会放了宋保正。
那样的话,等梁山好汉离开宋家庄,宋保正再回来,江鸿飞给宋家庄的人免得债,宋家庄的人肯定还得连本带利的还给宋保正,江鸿飞给宋家庄的人分的田地、粮食,也肯定会被宋保正要回去。
而宋家庄的人,就等于是做了一场很美很美很美的美梦。
那时,宋家庄的人再怪江鸿飞,给了他们希望,又将他们的希望打碎?
他们怪得着江鸿飞吗?
江鸿飞曾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中用好不好?
这一刻,宋太公才看明白,江鸿飞根本就不是天大圣,这个世界也没有那种一心舍己为人的天大圣,他们若想改变自己穷苦的命运,还得靠自己有所担当,若是他们此时连束手待毙的宋保正都不敢杀,没有人会救他们,过后他们还会遭受大起大落,甚至会因为受不了那么巨大的心理落差而崩溃。
“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已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两旁世人乎?”
想通这一切的宋太公,站了出来,他边越众而出、边大声说:“他为害乡里,欺男霸女,倚强凌弱,强拿强要,强买强卖,欺行霸市,连宗亲皆遭他迫害,畜生不如,他该死!”
宋太公和宋保正其实是亲戚,说起来,宋保正还是宋太公的侄子,两人甚至都没出五服。
可宋保正年轻的时候,却打死了宋太公的儿子,霸占了宋太公的儿媳,两人之间有血海深仇。
而这并不是孤例。
事实上,宋保正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
宋太公的话,让宋家庄的人想起来了宋保正当初干得那些恶事。
加上,宋家庄的人谁想不明白,让宋保正逃过此劫,江鸿飞给他们免得债、分得田、分得粮,定然就全都不作数了,刚刚才看到点希望的他们,又会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当中。
退一步说,就算有那看不明白的,周围的人也会告诉他,放走宋保正的后果。
再加上有德高望重的宋太公带头。
宋家庄的人,终于不再沉默,他们纷纷喊道:
“他该死!”
“杀了他!”
“杀杀杀杀杀……”
“……”
……
第20章 奉若神明
…
直到几乎所有宋家庄的人都给宋保正判了死刑,江鸿飞才对已经快按耐不住他自己的宋万下令:“砍了。”
终于等到行刑命令的宋万,举起手中鬼头大刀,一刀下去,就将宋保正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由于太恨宋保正了,这一刀宋万用上了十二分力气。
结果,宋保正的脑袋落地后,还滚出去了好几丈远,最后直接滚到了公审台下。
接着让江鸿飞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公审台下的宋家庄的人,见宋保正的头颅掉了下来,疯狂哄抢,还有人因为抢不到宋保正的头颅,竟然上去一口咬下了宋保正的一大块肉,然后嚼吧嚼吧,就咽入肚中!
江鸿飞这个从文明世界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看吐了!
这时,江鸿飞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以解心头之恨。
而抢到宋保正头颅的人,在路边随便捡了一块石头,对着宋保正的头颅一下一下地猛砸,他边砸,边哭,还边叨念着什么,好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人。
江鸿飞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血腥场面了,他边往公审台下走,边头也没回地对朱贵说:“我累了,后面的公审,便由贤弟代我主持罢。”
言毕,江鸿飞就去了宋保正的书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就开始沉默……
其实
从昨夜亲手杀了张弓开始,江鸿飞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只是当时江鸿飞的事太多,实在是顾不上自己的异常。
是。
上一世江鸿飞也干了不少坏事。
可江鸿飞最多也就是骗一骗那些有钱人的零花钱。
关键,江鸿飞还可以用自己是在劫富济贫来说服自己。
而现在可是杀人啊,大哥!
老实说,在此之前,江鸿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杀人。
这样的江鸿飞,突然就杀了一个人,你让江鸿飞一时间怎么适应?
万幸!
当时天黑,张弓离江鸿飞的距离还非常远,让江鸿飞看不见张弓的死状。
要不然的话,江鸿飞真不知道自己当时能不能绷得住。
而刚刚,江鸿飞亲眼看见了宋万砍下宋保正脑袋的一幕,更看到了之后宋家庄的人哄抢宋保正头颅的那一幕幕。
这不禁让江鸿飞联想起来张弓死前的惨状。
所以,江鸿飞再也绷不住了,才逃也似的来到了这里。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动的欢呼声,江鸿飞不用去看,也知道,外面现在肯定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而这一切,都是江鸿飞亲手造成的。
江鸿飞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要不是我想要树立威望牢牢地抓住水泊梁山这个本钱,宋保正一家就不会成为我的垫脚石,更不会被灭满门……”
江鸿飞不是不知道,自己做得没错,尤其是在这个以人命为刍狗的水浒世界。
江鸿飞也不是不知道,宋保正一家全都死有余辜,宋家庄的人疯抢宋保正的头颅泄恨就是佐证。
可对于三个月前还是文明社会里的一个普通人来说,宋保正一家该死和自己亲手弄死他们一家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现在能抽根华子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接着阮小二故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哥哥,好起了?”
江鸿飞赶紧坐到床榻上,装出自己是刚坐起来的样子,然后才说:“进来罢。”
阮小二听言,将书房的门轻轻推开,然后走了进来。
不用江鸿飞问,阮小二就主动说道:“黄学究愿意上我梁山,小弟已派何成他几个送黄学究回去了。”
没错。
江鸿飞就是故意第一个公审没作过什么恶的黄让的。
至于目的?
当然是逼宋家庄的人自己选择处死宋保正。
而且,江鸿飞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放黄让离开,给黄让灵钱,让黄让离开宋家庄,都是江鸿飞导演给宋家庄的人看的一场戏。
江鸿飞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审有什么样的威力。
毫不夸张的说,放出公审这只凶兽,哪怕一个人罪不至死,只怕也很难从公审台上走下来,除非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好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鸿飞第一个公审黄让,也是在保护黄让。
有人可能会抬杠,要是真有人能从公审台上走下来,江鸿飞会放了他吗?
怎么可能。
水泊梁山现在可扛不住官军攻打。
这种情况下,江鸿飞哪敢放走任何一个有可能会去告官的人?
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江鸿飞早就计划好了,就算真有人能从公审台上走下来,也会被江鸿飞“请”上梁山,能招揽就招揽,招揽不了,就软禁到他们没有威胁了为止。
江鸿飞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有人要是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
反正,江鸿飞是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和自己手下的命去装君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