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朱春山，本来也不是他演，最初定的是人艺的一个演员，结果人艺那边要排一部大戏，定好的演员也黄了，赵宝刚脑子一热，亲自上阵了。
“老赵，你也真够可以的，当导演还不知足，还要过过戏瘾，真想像张艺谋那样也拿一个影帝。”黎阳调侃道
“是个导演都有戏瘾，只不过谁也不拿演戏当正工，就是个兴趣的事儿，我觉得遇到有意思的角色，就客串一下，也挺有意思的。”赵宝刚乐和和的说道
很快，赵宝刚一头浓密的头发给剃了个干干净净，化妆师又开始给他粘发套，然后还得给脸上上妆。
赵宝刚的皮肤很白净，这显然不行，朱春山也是个闹过义和团，闯过关东的爷们儿，还在金场里搏过命，怎么可能皮肤白净的跟个奶油小生一样。
两个化妆师一起动手，才把赵宝刚的脸给做好，等换上了衣服，再亮相的时候，大家都差点儿认不出来。剃光了头发，画好了妆，再把衣服一换，往人前一站，活脱脱一个旧社会的糙汉子。
黎阳直接坐在了监视器的后面，赵宝刚在演戏，他临时客串执行导演。
检查过几个镜头，确认没问题，对着场记打了个手势。
“闯关东第三场第一遍，3、2、1！”
镜头里，赵宝刚背着一个大口袋跟在柳云龙的身后进了屋。
推近景，斯琴高娃的特写。
看到来人，文他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春山，是你？你不是闯关东了吗？咋回来了？”
“小点声！里屋说话。”
“停！”
赵宝刚才开口说第一句台词，黎阳就直接叫了停。
赵宝刚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连连跟着其他演员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咱们再来一遍！”
“说台词的时候，带着点儿情绪。”黎阳严肃的说道
“小点声！里屋说话。”
赵宝刚这次脸上的表情就生动多了，紧张又有些慌乱，紧跟着又回头交代传武，“别嚷嚷，关好院门。”
进了屋，文他娘把朱春山让到炕头：“春山，坐，传杰，赶快拉风箱，把锅里的糊糊热一热给你春山叔喝。”
朱春山忙拦道：“嫂子，不敢张罗，俺是偷偷来的。”
文他娘闻言，顿时一惊：“怎么？在关外惹事了？”
朱春山压低着声音，道：“没有！嫂子，俺是给开山大哥捎信儿的。”
摄像机再推特写，斯琴高娃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惊。
“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朱春山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这才稍稍抬高了声音：“开山大哥让我来捎个信儿！”
文他娘张大了嘴巴，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哽咽着说不出来，浑身都在抖动着，却哭不出声来。
黎阳通过监视器看到，赶紧对着俞飞鸿示意了一下，就这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够后来好些演员学一辈子了。
俞飞鸿看的也格外认真，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不错了，就算比不上那些老戏骨，可是年轻演员里面，绝对算得上翘楚，就是和那些成名的演员对戏，也应该不落下风。
可今天她算是明白了，眼前的斯琴高娃，真要是对上戏，就能把她压得喘不上气。
拍摄还在继续，听到是父亲让人捎信，三个孩子也是面面相觑。
一家四口的反应，倒是把把朱春山弄糊涂了：“嫂子，这是怎么了？”
朱传文解释说：“人家说俺爹早就死了。”
朱春山一愣，急道：“你听谁说的？”
朱传杰抢过话：“谭家庄的谭永庆，说俺爹闹义和团，让官兵抓去杀头了，脑袋都挂在京城的前门楼子上了。”
朱春山闻言唾骂了一句，道：“这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瞎话？庚子年开山大哥扯起扶清灭洋的旗号，领着咱们这一带的义和拳打进京城杀洋毛子，俺一直跟着他。
谁知道朝廷后来翻了脸，剿杀义和团，不少弟兄把命踢蹬在京城了，俺和开山大哥命大，跑出京城，一头扎到关外。”
看得出来，赵宝刚也进入状态了，一大段台词，被他说得声情并茂的，别看他不是专业的，可好歹在来中心之前，也是原单位业务话剧团的。
再加上赵宝刚的形象不错，后来发福胖了，年轻的时候，还是很精神的，留着披肩长发，冷着脸的时候，很有派头。
只可惜，现在给剃了个秃！文他娘忽地转过身，早已是满脸的泪水。
黎阳看着内心又忍不住开始赞叹起来，其实哭对专业的演员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儿。
但是哭要哭的有情感，不是掉两滴眼泪就行了的，就像斯琴高娃，一个女人原本以为自家的男人已经死了，结果突然又得知男人依然健在，惊喜交加之下滴落的眼泪，每一滴都得带着戏。
第448章 知名不具
“好，咱不说这些了！开山让你捎了什么信？”
朱春山一指口袋说：“都在这里呢。”
说着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口袋摆上了炕桌，文他娘急忙剪开布袋口，提起袋子往外一倒，哗啦一声，核桃、松子、榛子铺了一炕。
干果铺满了炕桌，里面还有一包银圆，沉甸甸的。哥仨儿看傻了眼，随即疯抢起来，往自己怀里扒拉着。
突然，朱传杰看到一封信，急忙抓起来，轻声喊道：“娘，俺爹来信了！”
文他娘也激动起来：“三儿，快给娘念念！”
朱传杰撕开信封，看了几眼，还没念就扑哧笑了。
文他娘催道：“三儿，别光笑，你快念呀！”
朱传杰故意拿一把，说：“娘，俺的嗓子发干。”
文他娘赶紧叫朱传武：“传武，赶快给三儿盛碗糊糊。”
朱传武皱眉道：“三儿，俺不是说你，小小的孩儿毛病不少，一动文墨你就摆谱儿。”
文他娘一瞪眼说：“传武，你少唆！要不你念？”
朱传武不认识字，不情愿地出屋，端了碗糊糊回来。
这个糊糊是真的糊糊，玉米面熬的。
朱春山在一旁看着，笑道：“嫂子，你这三个儿子，性子各是各路，开山大哥看见了，不知该笑成什么样呢！”
“好！停！休息五分钟！”
听到黎阳喊停，赵宝刚一片腿就下了炕，挤到监视器前面，让摄像把刚才的部份重新放了一遍。
“怎么样？还行吧！？”
反正黎阳是没觉得哪里出错，不过行不行的，还得赵宝刚这个导演说了算。
“不错，就是光线暗了点儿，不过能用，灯光，待会儿拍正面镜头的时候，把灯光再打亮一点儿，得看清楚人物的表情。”
负责灯光的工作人员连忙安排。
“要不要再来一遍？”
赵宝刚想了想，道：“不用了，刚才就两个特写，高娃老师的表现非常好，不用重拍了！待会儿再补一个孙松的特写就行了！”
场记赶紧在本子上记下。
赵宝刚也是许久不演戏了，刚才演了一场，从头到尾都绷着神经，一点儿都不敢放松，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拍摄不顺畅。
结果还不错，他刚才也着重看了自己的表演，该有的情绪都到位了。
看起来，自己还是挺有表演天赋的！
“老板！刚才我演的怎么样？”赵宝刚得意的说道
说心里话，赵宝刚演的不错，业余水准以上，专业的平均水准稍微往下，不过演的是个小角色，基本合格就行。
“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一开始你就差点儿拉了胯，还好意思说呢！”黎阳调侃道
赵宝刚本来是求表扬的，结果黎阳一张嘴就闹了他一大，不禁红了脸，解释道：“我主要是太长时间没演了，有点儿不习惯，后来不就好了！”
“你好顶什么用啊，这场戏都在高娃老师身上，你配着就行，谁看你了。”
正在一旁帮着夏雨顺台词的斯琴高娃听见了，对着黎阳一拱手，特江湖的来了句：“黎阳老师，过奖了！”
休息了五分钟，夏雨也把台词给念熟了。
“好！接着拍，都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演员全都准备好，等着场记一打板，拍摄继续进行。
朱传杰喝完糊糊，咳嗽了一声，文他娘道：“小祖宗，谱摆够了吧？念信呀！”
朱传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清清嗓子，道：“好，俺念，文他娘，见字如面。俺自打起事兵败，这些年一直遭到官兵追杀，万不得已闯了关东，不敢和家里书信来往。
现在一切都好，勿念。听说老家连年遭灾，饿死不少人，十分挂念。眼下俺在关外立住脚了，你赶快把家里的老房和几亩薄地卖了，到关外找俺。道上怎么走不便明说，来人会给你交代。知名不具。”
文他娘听罢哈哈大笑：“好你个朱开山，真神到底露面了，俺就知道你死不了，也死不起！你有三个儿子，死了也闭不上眼！”
笑着笑着又哭了：“你这个昧良心的，我等了你四年，你就吐出这么几个字把俺打发了！见了面我非问问你不可，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这个时候，朱春山劝道：“嫂子，别哭了，俺给你交代交代怎么去找他，要走就当机立断，犹犹豫豫地夜长梦多。”
文他娘抹了把眼泪，立刻下了决定：“对，得抓紧走，怎么走，你先给俺说个大荒儿。”
朱春山道：“开山在大北边三江口元宝镇落了脚，怎么走，住会儿俺叫传杰拿笔记下来。这么说吧，打咱这儿走，要说近便走黄河口，坐风船过海到大连，再坐火车。
可眼下兵荒马乱的，小港口不一定有船，要保险还是走龙口，就是绕道。”
文他娘道：“还是保险点好，绕道就绕道。”
“好！过了！”
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尽管大家都累了，可几场戏顺利拿下，剧组每个人都显得格外兴奋，尤其是斯琴高娃。
“高娃老师，今天辛苦了！”
今天几乎就是斯琴高娃的独角戏，可她始终都保持着高水准，斯琴高娃坐在炕上，身子靠着墙，她有腰疼的老毛病，据说是当初拍戏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站的时间长了就容易犯。
今天可是溜溜站了半天，腰疼的老毛病早就犯了，可她一直撑着，拍夜场戏的时候，刚才有个镜头，她要挣扎着坐起来，当时可不是在表演，而是腰疼的差点儿起不来。
“辛苦什么啊，要说辛苦，大家都辛苦，谁不是一直坚持着。”
“飞鸿！你过来扶一把，和高娃老师休息去吧！”
俞飞鸿赶紧上前，扶着斯琴高娃站起来。
“哎！我的剧本，鲜儿，帮我拿一下，明天的戏，我得再琢磨琢磨！”
俞飞鸿赶紧去拿了，然后扶着斯琴高娃出了屋，她们都住在村委会那边，距离这里很紧，就隔着一排房。
“鲜儿，我跟你说啊，你好你爹谭永庆那两场对手戏，对你可特别关键，演好了，鲜儿这个人物的个性一下子就活了，火候可千万得把握好！”
看着斯琴高娃和俞飞鸿离去，一边走，还一边给俞飞鸿说戏。
“老赵，都照着这个进度，不到半年就能拍摄完成。”黎阳笃定道
“我也觉得没有问题，老板，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吗？”赵宝刚关心道
“我要回去的，坐车回去也就一个小时，何情还在家里守着我呢，我不回去她肯定睡不着。”
黎阳说完后，坐上专车，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屋里的灯果然亮着，隐约可以看到何情，刘晓丽和陈虹的身影，黎阳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第449章 顺拐的俞飞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