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寿同样也在凝眉思索。
许久，帝乙才说道：“你们谁先。”
殷寿当即便道：“父皇，儿臣先来吧。儿臣认为，在父皇的治理下，我大商国泰民安，内有太师、丞相、皇叔辅佐，外有四大贤候稳定四方。
我若为人皇，当延续父皇的各项政策，与民生息，团结诸侯。
如此，我大商便可江山永固。”
帝乙微微颔首，不喜不怒，神色淡然。
他看向殷启道：“你呢？”
殷启躬身一礼，正色说道：“父皇，皇弟所言，恕儿臣难以苟同。恰恰相反，儿臣认为我大商锦绣繁华之下，实则已经危机四伏，暗流涌动。若不变革，恐怕亡国不远矣。”
殷寿大惊之色，猛地转头看向殷启：“皇兄，你……”
大商如此强盛，刚灭了赤夷，拓地六万里，各方诸侯也都每年按时朝贡，明明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怎么可能危机四伏。
帝乙眼神一凝，冷笑道：“危机四伏，暗流涌动？殷启，你倒是说说，我大商如何离亡国不远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外出就封吧。”
殷启正色说道：“自商汤圣祖会盟三千诸侯，灭夏立商以来，到如今已经有六百四十年。这六百四十年里，于内，贵族不断吞并井田，大肆蓄奴，导致百姓困苦不堪。
于外，四大伯候持续坐大，以至于各方诸侯只知四大伯候而不知我大商。
特别是西岐，国力强大，野心勃勃。
当年皇祖父就是看到了西岐的威胁，因而囚杀西伯侯，反而使得西岐上下同仇敌忾，姬昌更是要发誓为父报仇。
若非父皇将皇姑嫁给他，恐怕西岐已经反叛。
但祸根已经埋下。
在我看来，我大商与西岐之间终有一战，而且将是国运一战。”
殷寿瞪大了眼睛，心中惊涛骇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殷启竟然能够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要知道姬昌可是其岳父！
“啪！”
帝乙拍案而起，他又惊又怒道：“住口，孽子。我大商贵族皆是贤良之辈，忠君爱国。四大伯候亦是忠心耿耿，岂能任由你污蔑？还有，西伯侯姬昌可是你岳父，你尽如此说他，你这是不孝，是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殷启郑重一礼，郑重道：“儿臣句句肺腑之言，何罪之有？”
“好，好，竟然还嘴硬。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好好反省，等什么时候收回你先前所言，什么时候再回去吧。寿儿，我们走。”
帝乙说着，拂袖离去。
“是，父皇。”
殷寿欣喜不已，连忙跟上。
虽然帝乙还没有宣布第三道考核的结果，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太子之位，妥了。
……
帝乙走后，殷启并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能够感受得到，帝乙并没有愤怒的情绪，一切不过是演出来的。
更何况就算第三道考核输了，大不了来场政变就是。
人皇，他做定了。
殷启老老实实地站着，因为在这殿中，他还感受到了虚空中有人在隐藏，八成是闻仲、商容、比干三人。
作为能一局定胜负的第三道考核，闻仲三人怎么可能不在场。
不用感应，猜都能猜到。
一个小时后。
殷启听到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是帝乙回来了。
帝乙走到殷启身前，沉声道：“孽子，你可知错？”
殷启郑重道：“儿臣句句都是实话，大商如大夏将倾，危机重重，已经到了不得不变革的时候了。”
帝乙冷冷道：“还不知悔改。好，那你说说，你要如何变革，如何挽救大商？”
“变法！”
殷启正色说道：“我大商承夏制，分封天下，看似以诸侯拱卫四方，实则是埋下祸根，因为我们对各诸侯国并未任何控制力，唯有每年的朝贡。
这就意味着，我们无法遏制诸侯国的发展。
往近的说，有西岐。
往远的说，我们大商当年不也是这么发展起来的么？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当某个诸侯强大到可以挑战我们时，他们也会如同商汤圣祖那般，发起反叛。
或许父皇会说，我们大商分封了很多皇族，他们与我们是一心的。
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出了五服，他们还会亲近我们么？
这次灭赤夷，我们看似拓地六万里，但实则是为他人做嫁衣。
如此长此以往，我大商得不到任何发展，而各诸侯却能够不断壮大，实力逆转之下，就算想不出问题都难呐。
因此必须变法，废除分封，建立大一统的中央集权。”
第340章 这不是玩人嘛！
帝乙眼神锐利，心中如惊涛骇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殷启竟然能够说出这番惊天霹雳的话来。
废除分封，建立大一统的中央集权，这个想法不仅让他振聋发聩，也激发出来他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雄心壮志。
他自成为人皇以来，励精图治，勉强维持了殷商的稳定。
但西岐之祸，始终无法解决。
他很高兴殷启能够看到西岐之祸，也希望殷启能够解决，但却没有想到殷启的目标竟然这么大，要将所有的诸侯都解决掉。
废除分封，建立中央集权，让他看到了一个更加宏伟的目标。
帝乙虽然暗暗激动，但头脑却异常冷静，冷声道：“废除分封，建立中央集权？你可想过，天下诸侯会如何反应？他们若群起而攻之，灭国就真不远了，你就是我殷商的夏桀。”
殷启淡淡道：“父皇，这个儿臣当然知晓。这废分封，建立中央集权，是我的最终目标，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提出来，成为众矢之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我的前期目标，是在大商境内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和变法，不断壮大我大商的国力。
如废除奴隶制，改革吏治，限制贵族权利，普及教育和武道等等。
当我大商足够强大，可以一己之力而力压天下诸侯，届时再废除分封，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殷启也想过推恩令。
但说实话，推恩令完全不适合现在这个情况。
推恩令能够实施的前提，是中央朝廷拥有压制各方诸侯实力，但一个西岐就能挑战大商，你这推恩令谁会在意？
更何况各诸侯国境内，实行的也是分封制。
推不推恩，意义不大。
帝乙冷笑道：“狂妄之言，凭什么认为，你能够带领大商走向强盛？寡人在位四十年，自认为也算是励精图治，可大商国力也没有提升多少。”
殷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总不能说我就是比你强吧，亦或者说出各种底牌。
看着殷启默然不语，帝乙挥了挥手，驱赶道：“好了，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殷启躬身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殷启消失的背影，帝乙脸上露出了丝丝笑容，许久他才转身道：“出来吧。”
随着虚空波动，闻仲三人显出了身形。
帝乙问道：“三位爱卿，殷启所言，你们以为如何？”
商容首先说话，他惊叹道：“启王殿下所言，暂且不说可行性，单是这战略眼光，就不是寿王能够相比的。西岐，终究是我大商劲敌。”
比干若有所思道：“我赞同丞相所说，而且我认为，殷启不是那种鲁莽之辈。他既然有明确的目标，想来心中恐怕也有了详细的规划。只要不急功近利，就算无法完成最终目标，也定然可以让我大商国力大振。”
闻仲也点头说道：“大王。启王殿下所言，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性。老臣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启王府竟然拥有数百名天境和元婴境高手。
据老臣了解，这些人都服用了某种丹药，应该是出自阳道人之手。
这才三年的时间，若是三十年，那阳道人又能够培养出多少的天境和元婴境高手，甚至是地仙高手？”
在这个无尽伟力归于个人的洪荒世界，往往某个高端战力，便是全部的国力。
帝乙、商容、比干三人都是瞳孔一凝。
启王府，竟然藏了那么多天境和元婴高手，几乎快赶得上大商底蕴了。
………
殷启被帝乙训斥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朝歌。
无数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大王为什么要训斥启王殿下？”
“天啊，启王殿下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引来大王的训斥？”
“莫非，启王殿下要输了？”
……
无论在哪里，都从不缺乏投机者。
原本倒向殷启的许多官员，于是纷纷前往寿王府表忠心。
一时间，寿王府前策马不绝。
而启王府，门可罗雀。
当然，有投机者，自然也有忠臣，而且忠臣不少，他们纷纷上奏帝乙，希望帝乙能够立殷启为太子。
与此同时，群臣又为该立谁为太子的事情争吵了起来。
大家都在等着下一次大朝会。
……
帝乙四十年，二月十五。
今日是大朝会，文武百官早早就到了宫城外等候。
殷寿意气风发，身边围满了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