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会面对面跟我们打。”
“战场上谁能挡得住偷袭的唐门?要不是上次我们落入敌人陷阱,唐门连枪都不会用出来的。”
“不是,我就不明白,你总想去唐门干什么!?”
张怀义情绪激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
肯定不是担心无根生去死。
肯定不是!
“我啊。”无根生挠了挠下巴,有些出神的看着通天谷上空的夹缝,说道:
“唐门的罗素,我想跟他交个朋友。”
月亮从阴云中跳了出来,皎洁的光像利剑一样,不偏不倚的斩进通天谷中。
张怀义愤怒的表情猝不及防的被月光斩中,露出一脸错愕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跟唐门罗素交个朋友。”无根生认真的重复着,眼睛黑白分明,毫不避讳的看着张怀义。
“你说你想跟罗素交个朋友?”张怀义揉了揉自己的脸,脸蛋变得鼓胀,好像对无根生的话消化不良。
“是的。”无根生点了点头。
“你去其他门派捣乱的时候,不会也是去交朋友的吧?”张怀义语气不免带上了一丝嘲讽。
你什么身份啊,大哥?
妖人全性去和种花异人界无比光正伟岸的唐门门长做朋友。
你是怕他太过光鲜亮丽,非要往人家脸上糊一脸屎吗?
别说唐门门长,就是三流的正道宗门,也不是你能攀比的上的。
“是的,我是去交朋友的。”无根生如是说着。
表情还是那副认真的表情,月光也还是刚才的破云而出的月光。
张怀义满脸震惊,“你来真的!?”
“这有什么真假可辩的吗?”无根生反倒惊讶于张怀义的震惊。
“反正老祖宗的杨朱的理念已经被全性糟蹋了。”
“我也逃脱不了全性掌门的身份。”
“不如就借着这个名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交不了朋友的话,就换一家嘛,总能交到朋友的。”
张怀义脸颊抽了抽,这确实是无根生能说出来的话。
但是,张怀义更觉得他无理取闹了。
“你想跟罗素交朋友,你先别想,先问问其他人同意不?”张怀义没好气的说道。
“我感觉罗素不是那种在乎其他人眼光的人。”无根生靠在一边,试图狡辩。
“嘁。”张怀义抱着双臂冷笑,“不管他在不在乎。”
“你跟他交朋友,就得问别人同不同意才行。”
“要不然,这算什么朋友?见不得人的朋友,叫朋友?我可没听说过。”
无根生微微后仰,头与谷壁磕出‘嘭’的一声闷响。
他抬头看向月亮,眼睛里有痛苦和茫然。
“见不得人的自然不是朋友,而是丑事了。”
张怀义‘嗯’了一声,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无根生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沉默了。
过了一会,张怀义感觉现在的气氛不太对劲,不由得开口道:“你为什么什么总想交朋友?”
“嗯?”无根生眼神还在散乱,听到张怀义的话,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你为什么想交朋友?”
无根生这次听清楚了。
他站直身子,看着张怀义说道:“因为我很寂寞。”
张怀义木然,他觉得无根生在说谎。
因为这句话跟他一点也不沾边。
天天祸祸这个,捅捅那个。
不是躲避追杀,就是去创造新的追杀队伍。
这种人会寂寞?
仿佛看出了张怀义不信任的目光,无根生连忙辩解道:“我真的很寂寞。”
“哈哈!”张怀义指着无根生,冷笑道:“天天正经事不干,专去捣乱。”
“虽然每天都在敌人包围中,但是这一天某人会去找个友好的正道门派拜访。”
“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晚,每天酒肉不缺,还能随时拉个人谈天说地。”
“但这样的人,他说他很寂寞?”
“呵呵!”
无根生咂了咂嘴巴,没底气的说道:“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我真的寂寞。”
“诶!你听我解释。”
张怀义后靠在无根生对面的谷壁上,掏了掏耳朵,做出请的手势。
“咳咳。”无根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黄花闺女上花轿的羞赧感觉。
“我从小无父无母,是被一位姓冯的道长收养长大的。”
“然后长着长着,就稀里糊涂的入了全性。”
“在全性里,因为神明灵的缘故,我活的还算可以。”
“每次出发都能跟随新的前辈,新鲜感很足。”
张怀义右边眼皮跳了跳,莫名感觉身上有点凉。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我又当上了全性的代掌门。”
“好像是除了那些功夫高深的、怎么都死不了的,我是活的最久的缘故。”
无根生脸上同时出现自得和自嘲两种表情,他叹了口气,接着道:
“支持我当代掌门的,看我笑话的居多,还有一部分是盼我死的。”
“不过,我比这些混蛋都活的长。”
“后来,还有些人想让我带他们寻找自己的道。就比如莫明居士,还有梁挺。”
无根生看向张怀义,笑着说道:“还有你。”
张怀义冷哼一声,“我可不是全性,跟他们不一样。”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无根生敷衍应付了一句,接着道:“按照常理来讲,我的人生应该够精彩了。”
“但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随着年岁的增长,这里却越发空虚。”
“替别人寻道也好,去战场也罢,我只不过是顺应天地的运行的规律做事情罢了。”
“没有我,得道解脱的或许还是世间那两三人。”
“没有我,战争也会结束。”
“我做这一切,就像滴了几滴水到海里,根本没有掀起一丝风浪。”
“那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张怀义皱着眉头,反驳道:“照你这么说,罗素这个人做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了?”
“他跟我不一样。”无根生摇了摇头,感慨道:“他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是大海上的漩涡。”
“他要是全性掌门,估计早就送那群混蛋去死了,世间都能清净百年。”
“也是因为他,这场战争,会以更快的时间和最小的损失结束。”
无根生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神色,“我好想成为他这样的人,可惜,我没那个实力。”
他挥了挥手,接着道:“不谈他,先说我。”
无根生露出追忆的神色,“怀义,我很早就领悟出了神明灵。”
“而且只要静坐,脑子里的念头就会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自动从心神中脱落。”
“修行练不说一日千里,也算得上常人难及。”
“但是代价就是,整个人像一张白纸。”
“在泥潭中,就染上泥土;在算计中,就精通算计;别人想从我身上看到自己的道,我就给他看……
“但,就是没有做我自己想做、该做的事情。”
“当我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没有意义的时候,我就想”
“能不能为自己做些事情呢?”
无根生嘴角挑起幸福的笑容,“所以,我像普通人一样,结了婚,生了孩子。”
“等等!!”张怀义最开始听着还能接受。
但是当听到无根生生了孩子之后,整个人就不淡定了。
“你?生了孩子?”
“对啊。”无根生理所当然道:“我当然能生孩子,我又没病。”
“我知道你没病。”张怀义按了按自己太阳穴,重新组织语言后,接着道: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怎么能娶得到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姑娘的?”
“什么话,什么话?”无根生翻了个白眼,“我也算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不说别的,不是全性的那个金凤,每天就追着我跑。”
“倒是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吧?”
张怀义撇了撇嘴,一脸傲然道:“那不过是我不愿意去找。”
“要论品行相貌,你比我可差远了。”
“行,你说的对。”无根生摇头失笑,应付一阵恼羞成怒的张怀义。
他又接着道:“结了婚,有了孩子之后,我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