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华得意道:“我老周家的孩子，就是心善。”
周志刚气消了，也笑了。
“行了，看把你得意的，儿子这次确实做的对，不过要老张头家房子不合适。”
周志刚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儿子，可作为一家之主，拉不下脸来给儿子道歉。
“老张头虽然穷，但也有志气，知道自己还不了钱，才非要把房子抵给我，我本不想要，又担心他做什么傻事。”
周志刚抽了口烟，说道:“我回头找老张头聊聊，这钱算是我借他的，老婆子，过年后，你提七百块钱还给秉昆。”
李素华有些不愿意，主要是她也看中了老张头房子，儿子结婚成家了，有个房子方便点。
周志刚看李素华半天不说话，就猜到老伴心里想什么。
“儿子现在有本事，以后什么房子买不到，我们不能趁人之危。”周志刚劝道。
“老张头那土坯房，也不值七百块，我们也不算趁人之危。”王刚解释道。
“那也不行，我老周家绝不能给人戳脊梁骨。”周志刚斩钉截铁道。
王刚不屑道:“那你这就是逼着老张头还钱，他现在没工作，靠打零工什么时候能赚到七百块。”
周志刚大怒，站起来叫道:“你这是在教训
你老子吗？”
李素华看周志刚抬手又要打儿子，赶紧拦住。
“他爸，别动手。”
王刚也站起来，对周志刚说道:“爸，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让老张头用房抵债，他为了还你这七百块，只能没日没夜的工作，他今年快要六十岁，还能干动几年。”
周志刚不服气道:“你要了人家房子，他又能住哪去。”
王刚说道:“老张头农村还有一间房，她儿媳妇也准备带着孩子改嫁。”
周志刚大怒，叫道:“你这是要人家破人亡呀！”
周志刚抬手就要打王刚，被李素华死死拉住。
“这不是家破人亡，这叫另寻出路，老张头在城里，已经无法活下去，你为何还要他苦苦支撑，不如让他回农村，那里消费少，总能活下去。
至于他儿媳妇改嫁，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能找个好男人，好依靠，你拦着她干嘛？”
周志刚气道:“你现在书读的多了，歪理邪说张口就来，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老周家，不能干这种事。”
父子两个谁也说不过谁，争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李素华站出来劝道
“你俩父子在这争别人家的事干嘛，老张头卖房也好，还钱也罢，都看他自己，你们操什么心。”
李素华直接把周志刚拉开，不让他与儿子再吵下去。
“秉昆，你快去把喜字拿过来，再不布置新房就来不及了。”李素华对王刚说道。
王刚不想李素华难做，默不作声的走出屋去。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非打即骂。”李素华把周志刚按下来，劝诫道。
“这个混小子，一天到晚就跟我犟，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周志刚骂骂咧咧道。
“对的儿子要听，不对的他听什么。”李素华没好气道
“老张头的事，秉昆就没错，当时你不在家，所以不知道，老张头为了找人借钱，都差点给人跪下磕头，要不是儿子二话不说把钱借出来，老张头唯一的孙子恐怕现在都没了。”
周志刚皱眉道:“这么凶险吗？”
李素华翻了白眼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活命之恩，要不然老张头为何非要用房子抵债。”
周志刚脸色变换几次，最后站起来说道:“我去找老张头聊聊。”
第249章 改变
时间一点点过，王刚和李素华很快就把新房布置好，将明天结婚要准备的东西都备齐。
本来王刚还想去郑娟家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素华死活不让他去，说是结婚前一天，新郎新娘不宜见面。
王刚无奈，只能在家耐心等待。
周志刚已经从老张头家里回来，正坐在饭桌前抽着烟，看样子，心情不是很好。
王刚考虑的一下，还是主动向周志刚开口道:“爸，你回来啦！”
周志刚沉着脸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椅子，示意让他坐下。
“我和老张头聊过，他过年后就和你办过户手续，然后回农村老家。”
王刚早就预料到，周志刚也改变不了老张头的决定。
“我和老张头是差不多时间到的光字片，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当年一心就想在城里安家，一晃三十年过去，没想到他又要回去。”
对于周志刚这一代人来说，回农村有着特殊意义。
三十年前，周志刚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梦想，从农村来到吉春，做了一名工人。
他一辈子的梦想就是由农村人，变成城里人，这是老一辈几乎所有人的愿望。
周志刚是幸运的，他凭借自己勤劳和好学的特质，成功在城里安家，并让三个子女接受很好的教育，尤其是周秉义，周志刚给予很高的期望。
老张头的事，让周志刚很难受，他担心有一天，他老周家也会像老张头一样，城里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跑回老家。
“爸，其实老张头回老家，对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就像我之前说的，他在城里已经活不下去，回去还有一丝生机。”王刚劝慰周志刚道。
“什么叫活不下去，当年我和老张头的条件比现在还差，不也在城里安了家。”周志刚生气道。
“此一时彼一时。”王刚摇摇头道:“三十年前的老张头，年轻身体好，再苦再累也能熬。
可现在他都快六十岁，在城里打零工都困难，你让他像三十年前一样重新开始，根本不可能。”
周志刚不服气道:“有什么不可能，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
王刚叹息道:“三十年前，老张头年轻有理想，有冲劲，敢拼搏，敢冒险。
三十年后，生活的磨砺早就消磨了他的冲劲，丧子的打击更断了他唯一的希望。”
周志刚有些惊讶的看着王刚，说道:“他不是还有孙子吗？”
“孙子的一场大病，是浇灭老张头的最后一瓢水，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抚养唯一的血脉。”王刚说道。
周志刚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让儿媳妇带着孩子改嫁，房子兑给，自己回老家，难道是要去……”周志刚张大嘴道。
“对，他想回老家，落叶归根，了此残生。”王刚遗憾道。
“不行，我要去阻止他。”周志刚站起
来，刚想起身就被王刚拉住。
“爸，你去也没用，他真想寻死，你拦也拦不住。”
周志刚气的破口大骂道:“孽障，老张头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寻死吗？”
王刚叹息道:“正是因为我们与他关系太近，所以我们才更不应该去，你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周志刚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刚叹气道:“我周家和他差不多时间来到光字片，都是农村出来的，张家越活越惨，相反我们周家却越来越好。
你若是老张头，会有什么感想。”
周志刚很快就明白儿子的意思。
“你是说，老张头嫉妒我们家？”周志刚不敢相信。
“嫉妒是肯定的，丢脸更多点。”王刚摇头道:“事实上，老张头最不想见的，可能就是我们周家人。”
周志刚颓废的坐下来，眼神楞楞的盯着前方，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唯一能救老张头的不是你我，而是她儿媳妇和孙子。”王刚又说道。
“我昨天去医院找过他儿媳妇，和她也聊过，把老张头准备自寻短见的事告诉了她。”
周志刚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小儿子。
“他儿媳妇已经决定，不改嫁了，带着孩子与老张头一起回农村，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养大。
孙子现在是唯一能让老张头活下来的人。”
周志刚不敢置信道:“你为了老张头做了这么多吗？”
“他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王刚坚定的说道。
周志刚拍了拍王刚的肩膀，由衷的说道:“秉昆，你真的长大了。”
王刚笑道:“我今年都二十岁，当然长大了，明天我都要娶媳妇了。”
周志刚说道:“秉昆，我原以为，你大哥是咱家以后最有出息的人，可今天我觉得，你才是。”
王刚挑眉道:“爸，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大哥说过一样的话。”
周志刚恼羞成怒道:“混小子，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两父子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
两人又聊了一下怎么帮老张头的事，周志刚甚至决定，再借两百块给老张头。
李素华看两父子聊到三更半夜，担心影响到明天结婚，强行将王刚打发去睡觉。
周志刚看着王刚出去的背影，不由对老伴感叹道:“老婆子，秉昆这三年改变了不少。”
李素华笑呵呵道:“那是变好，还是变坏。”
周志刚摇头道:“变的有点让我看不清他。”
李素华不解道:“你这个做老子的，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儿子？”
周志刚盘坐在炕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咱们家这三个孩子，老大秉义，自小懂事，学习又刻苦，我原以为他的前途最远大，所以我让他出去自己闯。
老二周蓉，我本对她也寄予厚望，可惜她太不
懂事，不说也罢。
老三秉昆，从小调皮捣蛋，又不爱学习，我本来的设想是把他留在身边，平日照顾点，将来给我们养老。”
李素华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让最有出息的秉义养老？”
周志刚说道:“孩子有出息，我们就不该拦着他，成为他的阻碍，秉义离开我们，反而发展的更好。”
李素华有些低沉道:“还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拖累孩子了。”
周志刚搂着老伴，说道:“也说不上拖累，主要是我们帮不了秉义什么忙，就不给他添乱。”
李素华说道:“秉昆其实也很优秀，尤其是你走后的这三年，他变了很多。”
周志刚叹气道:“是呀！他变的都有点不像我儿子。”
李素华打了周志刚胸口一下，说道:“他不是你儿子，是谁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