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院中怎么如此清冷?”高士廉问向李喜。
李喜好似心情很沉重的说道,
“不知怎的,自从阿郎病重,无法再上朝后,上门的故交、好友越来越少了。少了日常应酬,阿郎觉得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就把家中大部分奴仆、婢女放良遣散了。”
宅子是御赐,不能处理,其他的能节俭的、能低调的,李靖已经做到了极致。
环视偌大的宅院,一路走来,没见到一个人。看到如此惨淡萧瑟的卫国公宅院,高士廉心生慨叹,不禁摇了摇头。
来到正堂,当高士廉看到脸色惨白的李靖,他的心里愈发苦涩,也凉了半截。
“李公啊,多日不见,你怎么落得如此光景?你,你这让高某心痛啊!”
正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李靖,仿佛反应也慢了半拍,听到高士廉说话,才意识到有人到了面前。
“哦,是高相公啊,你来了?李某……给你”说着就要尝试着起身给高士廉行礼。
“哎哟!可别,李公还是躺着吧!”高士廉赶紧把李靖扶着躺好。
“唉,老喽!不行了。”李靖无力的摇了摇头。
“李公怎么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人多了也烦,有我儿在就行了。”李靖看了下竹榻两边,“那逆子哪里去了,还不来向高相公行礼”
这时,李德俭端着一碗汤药进入正堂,“阿耶,药好……高相公?不知高相公光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李德俭赶紧放下药向高士廉行礼。
“不必了,赶紧给你父用药吧。”高士廉摆了摆手。
“药等会再喝吧,不知高相公这次来……”李靖有气无力地问道。
“唉!其实这事本不该劳烦李公的,可是,实在没有合适选啊!”高士廉无奈道。
“不知是何事,只要是李某能做到的,必当竭尽全……咳咳”
“是这样,前些日子太子对宁国用兵,侯尚书为大总管,结果不幸战死,如今宁国已经在进攻我河北道,怕是宁军占领整个河北的历史将重演啊!”
“什么!这宁国,竟然如此放肆,李某岂能容……咳咳”说着话,李靖忽的就要坐起,好似要提刀上阵。
只是起了一半,又开始急剧咳嗽。
“咳咳咳……”
“阿耶息怒,息怒啊。”李德俭赶紧轻抚自己父亲的后背,为父亲顺气。
可李靖依然咳嗽不止,随后,他自己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在自己胸口,轻轻拍了两下。
这两下,高士廉肯定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但李靖拍的很有技巧,看似绵软无力,实则内脏已经轻微受伤。
很快,一直在咳嗽的李靖就咳出了殷红的血沫来。
“阿耶,你息怒,身体要紧啊!”
“李公,莫激动、莫激动,你先缓口气。”
“宁国欺人太甚,他怎敢杀我大唐一部尚书,李某要为侯尚书复仇、复……咳咳……”
“阿耶!父亲!”
本来衰弱无力的李靖,再次挣扎要坐起来,可又是起了一半,一口气没顺过来,昏厥了。
第227章 洞察宁王之野望
看到李靖昏厥,高士廉慌了。他还打算把里李靖抬去战场呢,可若是昏厥的话,还怎么抬?
这可是眼下这场唐宁之战,大唐翻盘的最后机会了。
如果部不能把李靖这个战神给弄到前线去,河北道将会像上次一样,再次被宁国全线占领,将来圣上回归,该怎么交代,弄不好,会掉脑袋的!
“李公!李公醒醒啊!”高士廉一边呼喊,一边用力的摇晃李靖。
被高士廉晃荡的脑袋摆来摆的李靖,又开始咳嗽,“咳咳……”
“李公你终于醒了!”高士廉一喜,赶紧俯身去看李靖的。
哪知,李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口中的血沫子直接喷了高士廉一脸……
高士廉:……
可再看军神李靖,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依然双眼紧闭,脑袋无力的歪向一边。
“这,高相公,实在是抱歉!高相公稍等,容我去取毛巾来!”说完,李德俭转身离开。
很快,李德俭慌慌张张取来毛巾,“高相公,快,擦一下吧!”
“无妨,无妨。”高士廉接过毛巾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沫子,脸上笑嘻嘻,心中……
“高相公还有什么需要向家父说的,可以的话待家父苏醒后,我代为转达。”
李德俭问向高士廉。
“唉,本来……算了,看来是不行了。就这样吧,你好好照顾你父亲,望他早日康复吧,大唐需要他啊!”
说完,高士廉极度郁闷的离开了李靖的宅院。
李德俭赶紧跟随,把高士廉送至大门口,看着他上了轿子逐渐走远,这才放心回了后院。
回来时,手上端着脸盆与毛巾。
“阿耶,高相公离开了,起来洗把脸吧。”
李靖的脑袋正无力的歪向里侧,听到儿子这句话,缓缓把把头转向外面,好像这一转头,就花光了全身力气。
待看到屋内只有自己的儿子时,“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这个老货,明摆着是要坑死我啊!都吐血了,他居然还想把我推到战场上去,若不是晕倒,他还不肯罢休!老东西!”
李靖这一坐起身,完全没了刚才奄奄一息的状态,大马金刀的坐在竹塌上,接过儿子手中的毛巾,洗了把脸。
“阿耶,为何不去前线统军?儿听说,前线形势危急,宁国正试图攻破燕山长城防线,一旦攻破,河北道怕是无法抵挡住宁国的骑兵。”
而且,还有一点,李德俭不明白,眼下正是急需军事统帅的时候,如果此时自己父亲能能够挽回局势,那就是帮了太子大忙了啊!
别人都在千方百计的向太子表忠心,向新君靠拢,过着说提前交好,为将来的政治前途做铺垫。
而自己的父亲,却反其道而行之!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别人都在争相亲近太子,而为父却无动于衷?”
李靖看向自己的儿子。
“呃,正是。”李德俭点了点头。
“这场战争,说到底,还是太子与三皇子的争斗,一争储的的延续。凡是争储,永远都不要参与进去。”
“另外,你记住,以后也不要和太子走太近。正常的臣下与储君的关系就行了,不可过于过于亲近。”
李靖盯着自己儿子,慎重叮嘱道。
“阿耶,这,这是为什么啊?太子明明就是未来的国君的。况且,儿与他在幼时关系就很好。”
李德俭不解,听了自己父亲的话,更加困惑了。
“唉。孩童时期,你们是玩伴,可如今不同了,他是太子,是皇位的争夺者之一,而历来皇位的争夺都伴随着杀戮,伴随着腥风血雨。”
“提早的站队,都是一场豪赌,为父不希望我李家因站错队而覆灭。”
“你以后要记住,而且以后也要告诫你的子孙,我们李家,效忠的永远是朝廷,也就是皇位上坐着的那一人,而不是未来的某一个人。”
“未来的变数太大,我们赌不起。一旦赌输了,那就是人头滚滚。”
“我们始终效忠朝廷,效忠皇位上的人,而不去投机走捷径,虽然不能成为那人的左膀右臂,不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能称为顶级的一流家族,但可保家族长久昌盛。”
历史上李靖在朝中始终坚持中立,看起来是很迂腐,低情商,其实却是最高明的。
不随便站队,不过早站队,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房玄龄杜如晦子嗣过早站队,或者胡乱站队,最后下场凄惨。
长孙无忌虽然站队没有出问题,但是下场依然凄惨。
最稳妥的还是不站队,始终保持中立,只效忠朝廷,朝廷归谁,就效忠于谁。
但凡急着找新主子,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看看贞观第一梯队的其他大臣后来的结局吧。
长孙无忌先站了太子,发现太子这个号废了,又去养了小号晋王,扶持晋王,结果落的个整个家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连几个姓长孙的驸马都没能幸免。
高士廉就不说了,他的利益是与长孙家捆绑在一起了,长孙家倒了以后,高家也完了,高家的驸马也落了个降职发配的下场。
房玄龄的儿子儿媳因脑子抽风去造反,结果被借题发挥,最后房家落的个人头滚滚,房玄龄被取消配享太庙的资格。
杜如晦的儿子杜荷,因为站队太子李承乾,驸马杜荷被砍,公主改嫁,杜家流放。
……
所以,还是李靖这种,看似低情商,看似不懂人情世故,但却能让自己的后代安全无虞。
“可是,阿耶,三皇子已经到境外立国,如今是宁国的君王,已经不是亲王了,获取大唐储君之位已经不合礼法了啊!”
“礼法?哪位皇子实力更强,礼法就接纳哪位皇子。礼法永远是为强者服务的!因为礼法本就是强者创立的。”
李靖双手负于背后,看着远方,一字一顿的说道。
“太子监理国政,三皇子为宁国之君,唐宁之战,太子与宁王各执一方。如今大唐兵强将广,国力雄健,难道阿耶还认为宁国最终会取胜?”
听了儿子如此一问,李靖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是战神,是统帅,自然对军事无比热衷。对于大唐边上一个靠武力硬生生打出的大国,怎能不好奇。
因此,李靖早就开始研究宁国了。
研究李恪从不足万人的部曲兵出境,到破库莫奚、契丹,夺得一块得以安身立命的土地,再到后来逐步拓展。
还研究过宁国立国后的整体战略,以及每一场大型战役。他看到了这背后的精妙战略设计,以及艺术性的战术执行。
更看到了宁王,训驭四海、鞭笞六合、鲸吞八荒的壮志雄心!
第228章 河东世家,举族跑路
如今大唐与宁国的局势演变到这个鬼样子,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尤其是河东世家,他们怎么也无法料到,就因为自己给宁国的几款产品造谣、抹黑,居然引发的两国之间的大战。
王瀚学、裴文柏、薛元良、柳鸿才四人又聚到了一起。
“到目前为止,大唐投入到唐宁之战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王瀚学说着话,眉头拧成疙瘩。
“从关内道派出十五南衙禁军,又从河北道派出八万府兵,结果全都折在了宁国。”裴文柏长叹一声。
薛元良:“回过头看看,宁国之于大唐,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每次与其交战,兵士们都有去无回,如今想来,后背发寒。”
柳鸿才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河东世家不得不承认,局势发展到如今,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眼下更可怕的是,大唐总兵力八十余万,如今折在宁国二十多万,圣上御驾亲征带走十多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