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官长!”
“好了!归队!”
何书光和张立宪走了,带着写满了他们信息的花名册,走的很匆忙。
收容站的日子再度恢复到了以前,溃兵们成日无所事事,抓虱子的抓虱子,晒太阳的晒太阳,一副懒散安逸的模样。
小醉家里,王重将刚买回来的老母鸡和小鸡崽子关进他刚做好的鸡笼里,旁白从屋里挖出来的土和石头,也被砌成了两个比地面高出一尺多的小花坛,不过花坛里中的却不是花,而是当季的蔬菜。
除了种菜养鸡之外,院里还摆了不少架子,上头摆着簸箕,晒着王重从旁白的山上采摘回来的草药。
“哥,我准备好了!”从屋里出来的小醉,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下是布鞋和绑腿,头上带着斗笠,背后是个竹编的背篓。
“走吧!”王重把手里剩下的米粒扔给笼子里的鸡,拍了拍手,起身把手刀别在腰上,背上长枪,招呼着把放在墙角的药锄拿上的小醉,一块儿出了门。
自打那天买了枪之后,除了练枪之外,王重也开始教小醉辨别药材,学习护理和医术了。
不过小醉这姑娘没什么文化,学起来速度自然也快不到哪儿去,王重目前也只教了她一些辨认药材,处理外伤还有普通发烧感冒的法子。
这么些天,虽然进度不快,但药材倒是认识不少,炮制药材的法子也记住了一些。
如今院里晒的这些药材,基本上王重指点,小醉自己动手处理的。
这场战争还有好几年可打,现在部队里也是缺医少药,小醉学些医药方面的基本功,以后也能用得上。
这天,王重刚从小醉家里回来,就看在众人围在一块儿,阿译长官正站在院里,一脸为难。
烦啦急匆匆的往外跑,兽医也起身钻进屋里,迷龙还是跟往常一样,躺在他那张吊床上,手里拿着蒲扇,悠闲又自在。
“你们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弄猪肉吧?”阿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可惜并没有人理会。
“弄什么猪肉?”王重跨过院门,“刚才不辣他们一个个着急忙慌的跑出去,说是去搞白菜?你们这是打算干嘛呢?”
“王重,你来了就好了,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去缅甸了吗,大家都是一个营房里住着的兄弟,我想着在去之前的,咱们大家一块儿弄顿猪肉炖粉条吃吃,壮一壮兄弟们的士气。”
听到阿译,阿译转身见到了刚刚进门的王重,立马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一把抓住王重,语速飞快的紧解释道。
“这是好事儿啊!”王重道:“兄弟们都多久没见着油星了,弄点肉回来吃,鼓舞鼓舞士气倒是不错。”
“可这猪肉不好弄啊!”阿译眉头紧蹙,一脸为难的道,看向王重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恳求。
阿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却是军官学校出来的高材生,也是收容站里军衔最高的,没有之一。
他一个少校,如今却要求到王重一个小小的少尉排长身上,可阿译话已经放出去了,又怎能失信于他人。
左右都是面子,王重又是溃兵当中阿译也只能拉下脸来找王重了。
“我厨艺倒是不错,猪肉炖粉条子也做过不少次,倒是有点心得。”王重却顾左右而言他,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阿译说的。
阿译的脸色不由得又难看了几分,脸上满是纠结,想要再跟王重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加放不下的,是他军校出生,收容站里唯一一个少校的面子。
王重看着他阿译道:“阿译长官,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激励士气,收拢人心,就得付出代价。”
阿译神情一僵,表情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接王重这话。
王重笑了笑,迈步朝着迷龙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道:“阿译长官,做猪肉炖粉条子不能没有酱油,我负责出酱油。”
阿译面色变了又变,手抬了又抬,耳畔不断的回响着刚才王重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叫住王重。
就在阿译纠结愣神,不知所措的时候,王重已经来到迷龙跟前:“你真不打算去跟我们一起去缅甸?”
“我不去!”迷龙睁开眼,看了王重一眼,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去什么缅甸,在咱们自己家里都打不明白,去缅甸就能打明白了?”
“虞啸卿那个死出,就是忽悠你们,让你们去当炮灰的!”
迷龙一口气说了好些话,不知是在安慰他自己,还是在劝王重。
王重吹了吹屋檐底下石阶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你说得对,虞啸卿那人,本事是有,奈何出身太高,经历太少,有些太想当然了,这次去缅甸,看着声势浩大,什么三国联合出兵,御敌于国境之外,口号喊的震天响,但结果怕是未必会跟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沙盘的官长们想的一样。”
听王重这么说,迷龙顿时来了心气,扭头看向他,既震惊又疑惑的问:“那你还这么积极?”
王重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颇为严肃的道:“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是其他人。”
“与其看着这些人把命丢在缅甸,倒不如我们自己过去,说不定还能多杀几个鬼子,少丢几条性命在缅甸那破地方。”
迷龙想起了那天登记的时候,王重展示的那手漂亮的枪法,心里头对于王重的话,下意识就信了几分。
“再过几天,我们这些个报了名的可都要去走了,到时候这收容站里,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人,到时候你这买卖怕是就没人光顾了!”
“与其留在这儿守着你这铺子,倒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去缅甸,至少有咱们这十几口子熟人,就算都把命丢在缅甸那边,埋在一块儿也能做个伴不是!”
迷龙虽然嘴上不肯服软,可实际上心里早就动摇了,他之所以越来越毒舌,恰恰说明了其实他心里也渴望着跟溃兵们一块儿去缅甸,渴望获得一场胜利。
从东北到禅达,从三七年一直到现在,迷龙是一路打一路败,一路败一路逃,败的连迷龙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东四省尽数沦陷,家没了,国也将不再复国。
迷龙认真的看着王重,看了好一会儿,嘴上却一句话都没说,只这么定定的看着。
王重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把迷龙给说动了,人性一向如此,固执而又自我,除非是迷龙自己想明白,不然的话,王重就算说的再多也没用。
院子里,阿译听着王重的话,原本还有些难看纠结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肃穆,神情也愈发凝重。
阿译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天上的白云,好似勾勒出了无数昔日他在家乡时,在父亲膝下时的情形。
抬手看着那块父亲留给自己的手表,也是父亲留给阿译唯一的东西,王重的话,也不断的在阿译脑海之中回荡。
摘下手腕上的手表,阿译走到迷龙跟前,将手表递给迷龙:“这表值多少钱?”
迷龙抬眼看着阿译,看着阿译眼中的坚定,看着阿译脸上的严肃,纵使知道这是阿译父亲留给阿译唯一的东西,可迷龙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接过手表,仔细的打量一番之后,才伸出手,摊开五根手指道:“这表也就一般般,最多也就值这个数。”
阿译腮帮子鼓了鼓,语气坚定的道:“换了!”
迷龙从兜里数出三块大洋,给了阿译,而阿译的那块手表,则被他带到了自己手上。
阿译拿着从五块大洋,匆匆便出了收容站。
王重从迷龙处买了半瓶酱油,一小包盐,指挥着几个溃兵,把平日用来做饭的大陶罐从屋里搬了出来,用几块石头垒成灶台,在旁边搭了个案板。
没一会儿,豆饼就抱着一捆柴火,一脸憨笑着进了院子。
“王重哥,这些柴火够了没!”
“应该还差点,你再去多捡点回来!”
“好嘞!”
豆饼是个很好的士兵,对于命令不会有疑问,执行力也不差,放下怀里抱着的柴火,一路小跑着又出去了。
王重指挥着两个溃兵烧火涮洗陶罐。
不一会儿,蛇屁股抱着两个瓦罐匆忙回来了,刚进院子,就忍不住自己给自己邀功:“这可是上好的山泉水!”
王重从蛇屁股手里接过罐子,就倒进了灶上的大陶罐里。
紧接着出来的是康丫,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纸包,在众人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就跟里头装的似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眼瞅着康丫就要把盐往瓦罐里倒,王重赶忙出声制止。
“你们会不会做菜,不会就瞎搞,好好一顿猪肉炖粉条子,别被你们做成猪食了。”王重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一边伸手抢过康丫手里的盐。
“你干啥呢!”康丫顿时不干了,下意识就要把盐给抢回来,却不想才刚把手伸出去,就被王重一把扣住了手腕,拇指捏着康丫手背,稍一用力,就把康丫捏的吱哇乱叫。
“不会做就在旁边看着!”王重目光冷冽的盯着康丫,厉声说道。
康丫顿时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敢吱声了。
不一会儿,要麻和不辣几人陆续把白菜、大葱弄了回来,要麻和不辣跟王重的关系,算是收容站里比较好的,对于王重的话,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该做的已经做得,就做等着吃就行了。
然后是出油的兽医,不知怎么弄回来粉条的烦啦,最后才是长官阿译,拿着一块三斤四两六钱的猪肉。
看着整整齐齐摆在一旁的食材,一众溃兵们没一个吱声的,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食材,嘴里不停地咽着口水。
烦啦拿回来的粉条,已经被王重指挥蛇屁股用烧开的热水提前泡起来了。
第646章 白菜猪肉炖粉条
“肉别切太小了,太小会煮化的啦!”
蛇屁股看着王重拿着他专用的菜刀,不由得一脸担心的叮嘱。
王重左手按肉,右手拿刀,笑着道:“放心吧,我可是专业的!”
说话的同时,那把硕大的斩骨刀已然切了下去,看着飞速成型的肉片,听着菜刀和砧板碰撞发出的声响,溃兵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眼睛早已看直了。
王重将肉切好,将兽医仅存那一丁点儿油倒进洗干净的陶罐里头,待油热之后,便立即倒入切成大片的五花肉。
“这五花肉,又叫三层肉,先把油煸炒出来,待会儿那些粉条和白菜,就都能沾上肉味了。”
王重拿着木头临时充当的锅铲,不停地翻拌着陶罐底下的五花肉片,不一会儿,猪肉的香气,就从陶罐里头飘了出来。
周遭吞咽口水的声音愈发频繁密集,十来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陶罐。
那醉人的香气,一刻不停的勾动着他们的心弦。
依次放入粉条,泉水,然后是酱油,盐,最后是白菜。
看着已经堆满大半个套管,被酱油染成了油亮无比的菜肴,周遭吞咽口水的声音愈发急促密集了。
随着最后一罐泉水倒入陶罐之中,王重盖上斗笠,对着烧火的豆饼道:“大火把水烧开,然后再转小火,煮上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豆饼嘿嘿笑着点头道:“好嘞!”
旁边的一众溃兵们,早已是望眼欲穿。
“真香!”
平日里掌厨的一向都是蛇屁股,不过现在的他,也忍不住闭起眼睛,略微抬头,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几乎深入灵魂的肉香味,也忍不住感慨道。
“你小子竟然还有这一手,这猪肉白菜炖粉条做的,瞧着挺正宗的嘛!”迷龙不知什么已经来到了临时灶台旁边,凑在人堆里。
“迷老板要不要也来凑个伙?”王重笑着对迷龙道。
迷龙扫视了一眼周遭围在灶台前的溃兵们,最后目光落在王重身上,半晌后才道:“我那儿还有几个牛肉罐头。”
溃兵们尽皆惊讶的看向迷龙,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那话,竟然是从收容站一霸迷龙迷老板嘴里说出来的。
也不怪这群溃兵们会这么想,实在是平日里迷龙表现的太过强势霸道,向来都看不起他们这群烂泥一样的溃兵。
这家伙嘴又毒,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的,收容站里这群溃兵们,除了兽医那少数的几个,就没有没被他嫌弃过的,关键这家伙打架也厉害,三五个人都未必能干过他,是以这家伙在院里也称王称霸惯了,根本没人敢捋他的虎须。
可现在,他们却从迷龙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如何不叫他们惊讶。
可迷龙却没理会这群溃兵炮灰们,而是转身进了他的小店,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几个罐头,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让迷龙走到临时搭起来的灶台旁。
众人的目光先是在迷龙身上停留了一小会,然后就死死的盯着迷龙手里的那几个罐头,虽然是牛肉的,虽然他们今儿个做的是猪肉白菜炖粉条,可却根本没人提这一茬,此刻众人脑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把迷龙手里的罐头打开,把里头的肉倒进锅里。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迷龙将罐头一个个打开,倒进锅里。
掌勺的王重拿着简陋的木棒搅了几下,便再度将斗笠盖上。
可溃兵们却围在灶台旁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随着火焰不断的灼烧,热量升腾,锅里也逐渐冒出热气,咕噜咕噜的滚沸声也渐渐传了出来。
王重让豆饼把火退掉一些,改成文火,又炖上二十分钟,这才在众人注视之下,笑着揭开那个盖在锅口的斗笠。
不用王重招呼,众人已经拿着碗围到了灶台旁边。
“蛇屁股!”
“你来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