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不耐烦,可如今顾二身居高位,是顾家唯一一个撑起门户的,自然要给他几分面子。
只见顾二走到顾偃开身旁:“事急从权,未能禀明父亲,还请父亲见谅。”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偃开也很疑惑,只是对于顾二,如今的他却下意识选择了信任。
“还请父亲稍安勿躁!”顾二再度躬身施礼,随即拍了拍手。
以张太医为首的三个太医就被请了进来。
看到三个太医的一刹那,小秦氏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只见顾二冲着三位太医道:“辛苦三位了!”
“顾指使客气了,都是我等分内之事!”说着三人便走到圆桌旁,挨个将顾偃开吃剩的半碗和粥盅里的粥都尝了一遍,细细品味,随即又从药箱里掏出不少瓶瓶罐罐,倒入用开水烫过的碗中,与粥水混合。
好一会儿之后,张太医率先开口:“这粥跟顾指使拿给我等检验的一样,都多了一味药材,而且分量要比顾指使拿给我们验的那些粥多上不少。”
其余两个太医的说法也和张太医的一样。
“三位太医,不知这粥中多了这味药材,家父吃了会如何?”顾二问道。
张太医率先答道:“若是单独来用,于人体并无大碍,甚至还有滋补的功效,但却与老夫给顾候开的那剂补阳汤中的赤芍药性相冲,若是吃的多了,于顾候的病情有害无益,时间一长,恐危急性命。”
顾偃开的症状是急火攻心之后中风,先是全身瘫痪,不能动弹,如今虽只是半身不遂,但症状随时都有可能加重。
“什么?”
张太医这话一出,顾老四、顾老五,两位叔伯还有顾二的姑姑纷纷色变。
连顾偃开都十分震撼,随即便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身侧的小秦氏。
这粥怎么来的旁人不知道,顾偃开又岂会不知。
加之前几日王重的诊断,顾二突然的安排,又是太医,又是改药方的,还特意瞒着小秦氏,林林总总,桩桩件件,联系起来,顾偃开如何还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看着面前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小秦氏,顾偃开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眼神中满是不解,震惊和不敢置信。
小秦氏如何敢和顾偃开对视,心绪的侧过头,避开了顾偃开的目光,顾偃开闭上了眼睛,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自眼角溢出,脸上却不禁露出一份自嘲,
屋里的顾老四和顾老五二人齐声大声喝问:“是谁,谁这么大胆子?敢谋害大哥?”
两位族叔和那位叔公脸上也满是震惊和担忧,顾二的姑姑则赶忙捉着张太医问道:“张太医,可还有什么法子挽救?”
张太医道:“夫人勿慌,好在顾候原本恢复的不错,这药吃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前几日顾指使便已经找到了我们,替顾候诊断,修改了药方,只要按时用药,潜心休养即可。”
“这么说大哥没事儿了?”顾老四问道。
张太医摇头道:“虽发现的及时,但多少都会有些影响。”
顾二取出三张银票,依次递给三位太医:“此事涉及侯府名声,还望三位太医切莫外传。”
“指使放心,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父亲的情绪怕是难以稳定,还请三位太医到偏厅小坐,稍候片刻!”顾二早已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是自然。”
石头亲自送三位太医去往偏厅,而屋里余下的众人,早已是面面相觑。
“大哥!”顾老四和顾老五齐齐看向顾偃开。
可此时的顾偃开,已经是心灰意冷。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可顾偃开仍旧不为所动,倒是顾二的姑姑,看着顾堰开和小秦氏的反应,还要顾二的态度,已然猜出了一些,可又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毕竟在她眼中,小秦氏在顾家辛辛苦苦二十几年,不论是妻子还是母亲,都当的十分称职,从未有过差错,名声也极好,同顾偃开之间的夫妻感情也十分和睦,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顾二环顾众人,目光落在小秦氏的身上,却不急着揭穿,而是厉声喝道:“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
顾二话音刚落,几个佩刀的亲兵就压着几个用麻绳捆的结结实实的男人走了进来,径直用脚踢在他们的后膝上,叫三人尽皆跪在众人面前。
“这不是向嬷嬷的男人跟儿子吗?”
向嬷嬷便是小秦氏身边最亲信的嬷嬷,在东昌侯府就跟着小秦氏了,伺候了小秦氏几十年,可谓是忠心耿耿。
顾二这走到小秦氏跟前,拱手问道:“事已至此,母亲可还有什么话说?”
顾二话音刚落,小秦氏身边的向嬷嬷就立即跑到顾二跟前,跪伏在地,不住磕头:“都是老奴的错,不关大娘子的事情,是老奴的主意,是老奴自作主张,大娘子什么都不知道”
“向嬷嬷倒是忠心,就是不知道,你男人和你的两个儿子是不是和你一样忠心!”
“哦,对了,还有你的孙子和孙女儿,不知道向嬷嬷有没有想过,若是没了你们,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顾二的话,宛若地狱之中魔鬼的低吟,听得向嬷嬷一家子纷纷色变。
“二公子饶命啊!”
“小人交代!”
“小人交代!”
还没等向嬷嬷说什么,他的两个儿子立马磕头求饶起来。
“住口!”向嬷嬷正要说什么,一个亲卫快步上前,一巴掌直接扇在向嬷嬷脸上,直接把人扇倒在地,脸上露出个清晰无比的掌印,可向嬷嬷却挣扎着还要说些什么,那亲卫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抄起带鞘的佩刀,对着向嬷嬷的嘴就狠狠抽了下去,没留半点情面。
几下过后,向嬷嬷满嘴的牙就被打落了一半,嘴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如死狗般被仍在地上。
“说吧!”顾二淡淡的道。
“是大娘子,我们都是听了大娘子的吩咐,拿着药方子去找了郎中,使了五百两银子,才从那郎中口中问到的这个法子!”
“药是小人买的!”
“小人不知道那药是给侯爷用的啊,要是知道了,打死小人也不敢干啊!”
“二公子明鉴啊!”
“”
兄弟两你一言我一语,不过片刻就把事情都交代了。
听的众人脸色难看至极,小秦氏手中的帕子被纂的紧紧的,闭着眼睛,似是认命了。
第425章 顾二的处置
“够了!”
小秦氏终于开口!
睁开眼,站起身,走到堂中,目光扫过众人:“是我做的!我认!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吧!”
顾二拍了拍手,笑道:“母亲好担当,只是当儿子的,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母亲。”
“你问吧!”小秦氏道。
顾二道:“我在濠州时,曾多次遇到刺杀,起初我以为刺客是叛贼所派,并未放在心上,可后来才发现,指使者竟是扬州白家之人,可白家不过区区一介盐商,当时我身在前线,他们是如何知道儿子行踪的呢?”
小秦氏没有回答。
顾二继续问道:“当初我接到外祖的书信,孤身南下扬州时,搭的可是袁家去扬州下聘的船,用的也非本名,当时整条船上,除了袁家大郎夫妇恶人之外,并无旁人知晓我的身份,行踪可谓十分隐秘,为何我一到扬州,就遇到了刺杀,白家之人,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呢?”
小秦氏看着顾二,问道:“你在扬州时,就怀疑我了?”
“不!”顾二摇头道:“当时我还是很相信母亲的,真正让我对母亲产生怀疑,是我离开东京去泉州的时候!有些事情,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说着顾二似是自嘲般的道:“其实有些事情,很早我就意识到了,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每回我犯了错,母亲都会护着我,可哪回父亲打我不是打的更狠了,母亲确实疼爱我,甚至将我捧于众兄弟之上,那是捧杀啊!”
小秦氏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可随即却又恢复了平静,冷眼看着顾二,淡淡的说道:“是我小瞧你了!”
顾二坦然道:“我却从来不敢小瞧母亲!”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小秦氏问道。
顾二看着小秦氏,平静的问道:“大哥哥的病,是不是也是母亲的手笔!”
小秦氏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住,眼中终于不复先前的镇定和平静。
顾二摇摇头,感慨着道:“那看来常嬷嬷说的也是真的了,当初告诉大哥哥说,是我母亲害死他母亲的人,便是母亲了吧!”
小秦氏的脸色彻底变了,原本慈眉善目的祥和模样,变得狰狞、可怖。
看着那双满是满是仇恨,怒火的猩红双目,饶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生离死别的顾二,心底也不住为之一颤。
纵使早已有了猜测,可当真正看到这一幕,看着和先前截然不同的继母,顾二的心情仍旧不免复杂起来。
二十多年如一日的伪装,自己一度被深深蒙在鼓里。
顾二自嘲般道:“枉我顾二自诩聪明,不想却被人当成玩偶一样,愚弄了二十多年!”
事已至此,小秦氏也不再伪装,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可惜棋差一着,白家人都是废物,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能取了的性命,活该他们拿不到你母亲那贱人家的产业。”
“住口!”顾二的声音骤然拔高,冷眼看着小秦氏,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不许你侮辱我母亲!”
“她就是个贱人!要不是她,我姐姐怎么会死,要不是她,又怎么会生出你来,这宁远侯府,早就是三郎了。”小秦氏却声嘶力竭的指控道。
“哼!”顾二冷哼一声:“我早该想到的,处心积虑二十几年,成天装成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让满东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贤惠善良,到时候不论我做什么,别人都只会信你,不会信我,都只会觉得你是对的,而我,就是大逆不道你想要的,无非就是宁远侯府的爵位,是顾家的家产罢了。”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是早告诉我,这爵位便是让给三弟又如何?我顾廷烨什么时候稀罕过这爵位,还有这家产了?”
“爵位?家产?”小秦氏却忽然笑了,掩着嘴低声笑着,笑容异常灿烂,眼中却满是疯狂,扭头看向旁边坐在轮椅上的顾偃开,眼眶中溢满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大郎自小体弱多病,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三十,早在二十年前,这宁远侯的爵位和家产,都注定是你的了,整个顾家,你们同辈之中,只你一人得了侯爷的真传,便是三郎,武艺也是家将所授。”
“你要是不死,这爵位如何轮的到我家三郎。”
前头几句话,尽皆是看着顾堰开说的,唯有最后两句,是对着顾二。
屋里其余众人,早已被这一幕骇的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老四顾堰平,老五顾堰昌,顾二的姑姑,还有旁系的叔公和两位族叔,尽皆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秦氏。
这位在他们眼中素来和蔼慈善,贤惠有礼,持家有道的嫂嫂、弟妹,侄媳妇,如今突然变了脸,那模样竟是那么陌生,叫人瞧着便心惊胆战,生出惧意。
“噗!”
小秦氏话音刚落,坐在轮椅上的顾偃开便突然喷出一口浓血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旋即就晕了过去。
“父亲!”
顾二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顾偃开。
“大哥!”
“侯爷!”
众人纷纷围到顾偃开身边。
“太医!”
“张太医!”
顾二赶忙推着顾偃开往旁边偏厅去。
石头带着亲卫们仍旧死死守着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石头更是亲自看着小秦氏和向嬷嬷一家子,不许她们离开一步。
半晌之后,顾偃开被扶到屋里床上躺下,张太医以针灸之法,吊住了顾偃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