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一愣:“爹,你昨儿怎么不说?”
“我被你们娘俩都气饱了,早都忘了。”牛大胆没好气的道。
乔月哼了一声,没说话,麦花嬷嬷的扒拉着碗里的粥,吃着白面馒头。
跟着牛大胆来到村委会,看着那坐在会议桌首位上的王重,狗儿莫名有些发憷。
“愣着干啥,快过来!”牛大胆转身冲着狗儿招手招呼道。
“狗儿来了!”王重脸上露出笑容:“别紧张,坐!”
“王叔!”狗儿脸上挤出个笑容。
“你的事儿你爹都和我说了,咱们村里现在是百废待兴,正是缺人才的时候,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王重拍了拍狗儿的肩膀道。
狗儿笑了笑,王重东拉西扯的问了狗儿不少问题,有些狗儿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有两条路,一个是跟着你灯儿婶,去外头跑销售,还有一个是留在村里先跟着干技术员,你看看想干哪个?”
“我想跟我娘去丑国!”狗儿犹豫了一会儿,语出惊人。
王重都被他说的愣了一下,看向牛大胆,见牛大胆神情不怎么自然,便笑道:“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可我和你爹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王叔,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狗儿道。
“狗儿啊,你觉得你去丑国能干什么?”王重直接问道。
狗儿道:“这个我还没想好!”
“你大学学的是英语,在咱们国家,你学英语,还能干个翻译,可到了丑国,英语那是人家的母语,你去了那边能干什么?丑国那边干什么都讲究学历,别说你一个二流大学的学生了,就是水木燕大的学生,去了丑国也只能给人端盘子,洗碗,你觉得自己比他们还厉害?”
“怎么可能?”狗儿一脸的不信。
王重道:“你要是不行,回头你去找子安,他们学校有不少出国留学的,你让他帮你打听打听!”
狗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王重接着道:“而且丑国的口语和你们在学校学的可不一样,你就算到了丑国,也未必能和人家正常的沟通交流。”
“你要是去了丑国,你爹怎么办,你妹妹麦花怎么办,现在政策虽然比以前好了,可要是哪天咱们和丑国再发生矛盾,到时候你让你爹和麦花怎么办?”
“我”狗儿被说的彻底乱了。
王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考虑考虑。”
眼瞅着狗儿走了,牛大胆才坐下,狠狠捶了下桌子,一脸郁闷的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王重看了他一眼,感慨道:“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了,而且这也未必是坏事。”
牛大胆抬眼看着王重:“怎么说?”
“雏鹰刚刚展翅,当然想着在广阔的天空上好好翱翔一回,他的心要是不在咱们这儿,你还能用绳子拴着他不成?”
“哎!”牛大胆叹了口气。
八二年,在村里干了大半年的狗儿,已经成了个合格的销售,刚刚入夏,狗儿就带着母亲乔月,带着大包小包的行礼,坐着村里的拖拉机去了县城,奔着丑国去了。
狗儿和乔月一走,牛大胆狠狠醉了几天,然后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上。
老马家,马仁礼阴沉着脸,坐在炕上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就这么喝干的,脸色铁青,那双冷冽的眼睛里,似是酝酿着风暴。
两儿子就坐在他对面,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知道开门声想起,杨灯儿走进家里。
“怎么了这是?”杨灯儿看了一眼炕上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的马仁礼,疑惑的看着两儿子问道。
马公社和杨建国对视一眼,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灯儿!”没等两儿子开口,马仁礼就把就被往炕桌上用力一扣,一声大喊。
杨灯儿差点被吓得一哆嗦:“咋了你这是?”
“你还问我咋了,我问你,你去哪儿了?”马仁礼愣愣的看着她问道。
“我我去了大胆儿家!”杨灯儿道:“这不是狗儿和乔月走了吗,他这几天天天一个人在家喝闷酒,麦花劝不住,我过去看看。”
“牛大胆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关心他?”马仁礼的话仍旧很冷。
“马仁礼,你什么意思?”杨灯儿气冲冲的走到炕边,质问着马仁礼。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要是往常,杨灯儿一发威,马仁礼保管认怂,可今天马仁礼却怡然不惧。
看着杨灯儿,马仁礼一字一句的道:“你是我们马家的媳妇,是我马仁礼的老婆,你男人还在这儿坐着呢,你天天去找别的男人算怎么回事儿,是想给我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吗?”
“你们先出去!”杨灯儿没接话,反而先让两儿子出去。
“站住!”两儿子刚准备下炕,却被马仁礼给喝住了:“怎么,你敢干不敢叫儿子知道?”
“马仁礼!”杨灯儿怒了,一把抢过马仁礼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炕上,直接把就被给摔碎了,马仁礼直接举起酒瓶子仰头蒙灌一口,杨灯儿见状冲上去又要抢酒瓶子,马公社和杨建国赶紧把人拉住,一边拉还一边劝。
“怎么,被我说中了,狗急跳墙了?”马仁礼阴阳怪气的道。
“爹,你也少说两句!”马公社忍不住劝了一句。
“我忍?”马仁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忍了一辈子了,我从四八年就开始忍,一直忍到现在,忍了几十年了,今天我还就不忍了!”
马仁礼把手里的酒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怒气冲冲的道。
“马仁礼,我看你是不想过了!”杨灯儿怒道。
“不过就不过!”马仁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啊,那就别过了!离婚!”杨灯儿大喊道。
“离就离!谁怕谁!”
眼瞅着两口子谁也不让谁,杨建国给马公社使了个眼色,兄弟俩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母亲杨灯儿。
“爹!”
“娘!”
“你们有考虑过我们吗?”
马公社看着杨灯儿道:“娘!我也想问问你,你是我们的娘,还是麦花和狗儿的娘?狗儿和他娘刚走,你就天天往牛家跑,你有考虑过爹,考虑过我们吗?”
杨灯儿被马公社说的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儿子。
“大胆叔和咱们家又没有亲,再说了,大胆叔就是喝的再醉,那还有麦花在家照顾他呢,你跑过去算怎么回事儿?”
“娘,我觉得爹和大哥说的有道理!”这回杨建国也站在了马仁礼这边。
“看见没有!”得到两个儿子支持,马仁礼心里舒服多了,以往他和杨灯儿吵架,两儿子都是互不相帮。
“我”杨灯儿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说自己心里忘不掉牛大胆?说自己喜欢的从来都只有牛大胆一个?
“爹,你也是!”马公社转头说起了马仁礼:“你和娘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动不动就说离婚了,你们要是真离婚了,我和老二怎么办?”
马仁礼刚才也是在气头上,被两儿子刚才的态度暖了一下,气已经消了不少,可看着杨灯儿,想起她的作为,想起村里的流言蜚语,气性又上来了,重重哼了一声。
“你娘要是想跟别人过日子去,我也拦不住!”马仁礼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纯粹就是气话。
“爹,你说什么呢!”
“娘怎么可能跟别人过!”
“别胡说!”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是把两人都安抚下来了。
马公社给弟弟使了个颜色,弟弟心领神会,立马翻身下炕,穿上鞋飞奔着出门去了。
没多久,王重就被拉了过来。
马公社已经把残局都收拾好了,屋子也打扫了,只是马仁礼和杨灯儿两口子一人坐在炕上一头,都偏着脑袋,不肯看对方。
“看来我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王重走到两人中间,杨建国懂事儿的帮王重搬了把交椅让王重坐着。
见两人都不开口,王重道:“没吵够的话再吵一家,吵架火力太小,干脆你俩打一架得了,反正灯儿你和仁礼干架也没输过,现在乔月也走了,没人占着老牛家的茅房了,你把仁礼打死了,你不就能和牛大胆双宿双栖了!”
“你说什么呢?”杨灯儿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精神出轨,比肉体出轨更让人恶心!”王重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你要真忘不了牛大胆,和仁礼离婚,你净身出户,去跟牛大胆过去!”
杨灯儿气得开始找擀面杖,马公社赶紧拉着自家老娘。
马仁礼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王重,语气不善的道:“我说你是来劝架还是来挑事儿的!”
“劝架有用吗?反正你们也不打算过了!干脆离了呗!现在婚姻自有,又不是以前,嫁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王大虫,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杨灯儿的火愈发大了。
“我胡说八道了吗?”王重一脸疑惑的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你不是天天都去牛大胆家吗?既然你那么想过去,离了婚搬过去不就行了,干嘛还占着仁礼媳妇的位置,难不成以你个人还想有两个丈夫?”
“你个******”杨灯儿直接破口大骂,脏话直接就来。
马仁礼气得直发抖。
“行了!”王重却忽然话音一转,一声厉喝。
随即看向杨灯儿:“既然不想离婚,那你折腾什么,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人牛大胆老婆儿子走了,可还有女儿,用得着你去照顾?你是人家什么人?”
“你自己不在意,不怕别人说闲话,可老马是男人,他不要面子的吗?你这样不是恶心他吗?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气?”
“我要是老马,早把你腿给打折了。”
王重在村里积威数十年,一板着脸,村里就没有不怕的,再说杨灯儿本就理亏,又被王重一顿抢白,哪里还有底气和王重争吵,立马就不说话了。
王重矛头一转,指向马仁礼:“还有你也是,自己老婆都管不住,你打不过她,可以动脑子吗,过不下去了就离,别跟着女人似的,叽叽歪歪,拿出你大丈夫的气概来,给公社和建国做个好榜样。”
“行了,你们俩的破事儿我懒得管,你们俩自己想清楚,要离就离,不离就好好过,都给我安安生生,别搞有的没的。”
说完王重起身一甩手,把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马仁礼和杨灯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可怒气却全在刚才王重的训斥中消散的差不多了。
王重自己是骂爽了,要说这杨灯儿,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老拎不清,都嫁人了,还老惦记着牛大胆,就她这样的,要是再往前搁个几十年,放到解放前那会儿,早就被人浸了猪笼了。
马仁礼和杨灯儿到底还是没离婚,打那以后,杨灯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不再有事没事儿就往牛大胆家跑了。
狗儿是八三年才回到麦香村的,而且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不见他娘乔月的踪影。
到底还是叫牛大胆说中了,乔月为了留在没过,抛弃了家庭,抛弃了丈夫,连她亲生的儿女都给抛弃了。
狗儿回来那天晚上,牛大胆又喝醉了,在他家院里大声嚷嚷,闹了半宿。
九四年,满头银发,镶金带银的乔月回来了,想把狗儿带去丑国,可当初她的狠心,伤透了狗儿和麦花的心,谁也不肯搭理她,最后只能灰溜溜的一个人回了丑国。
九六年,高速公路通过麦香村,位置一如原著,路线正中牛大胆家那三棵枣树,牛家的祖坟全都迁了,马仁礼他爹当初埋在牛大胆他爹坟地下的那九根金条也终于重现天日。
王重和马仁礼来到牛大胆家,坐在炕上,看着桌上摆着花布上头的九根金条,马仁礼心里是五味杂陈。
“怎么只有九根?”马仁礼数了好几遍,随即看向牛大胆:“还有一根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
“少胡说八道!”
“不是大胆拿的,剩下那根在你家老宅子里院西厢底下的土洞里!早被我拿出来了。”
“你早就知道这些金条就藏在他爹坟底下了?”马仁礼看着王重,想和他确认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