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动手做了点煎饼,还带了点酱和大葱,咱找个地方,我出吃的,您出酒,咱俩喝点,边喝边说?”
“我这儿可没酒!”周义虎道。
“那看来只能用我的了!”说着王重变戏法似的从挎包里取出一个陶壶:“我自己泡的药酒,有补中益气的效果,正好适合您现在的情况。”
“走吧,去食堂。”
食堂里,两人相对而坐,王重把东西从包里一一掏出来,周义虎开门见山:“先说是什么事儿!”
“现在不是已经包产到户了吗,乡亲们的积极性已经被提到了最高,短期内咱们麦香大队想要有大的发展可能性不大,但我们可以把眼光放到未来。”
“放到未来?”周义虎接过王重递过来的煎饼,去了一根大葱,舀上一勺香喷喷的酱,铺上从食堂买来的黄瓜丝,卷起来直接啃了一大口。
“说说你的想法。”
王重道:“现在是新时代了,光靠人力是不够的,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这些年来,咱们国家可是研发出了不少农用机械,我觉得,只有用机械代替人力,才能更进一步的促进生产,解放出乡亲们的双手,让乡亲们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农副业上面,更好的改善乡亲们的生活条件。”
周义虎越听眼睛越亮,眼中带着浓浓的惊讶,连手里的煎饼都顾不上吃了:“你小子是真的惊到我了。”
“不过我时间不多,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周义虎也懒得说那些虚的,和王重直入主题。
“我们大队现在有不少年轻人,都读过书,虽然读的不多,但人也不笨,就是没考上大学,我想着找您帮忙找个路子,给他们一个接触和学习机械,最好是农业机械的机会,工资可以不要,吃住我们也可以自己供应,只要能够让他们能够学到东西。”
“这”周义虎本来还以为王重会提让他帮着找银行贷款买农机呢,没成想王重说的居然会是这件事情。
“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不能立马答应你。”看着一脸期待,满眼真诚的王重,周义虎颇为严肃的说道。
听到周义虎这么说,王重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当即就笑着给周义虎倒了杯药酒:“没事儿,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你们大队打算让几个后生去学习?”周义虎问道。
“目前合适的后生有六个,我们也没奢望让他们全去学习,能去几个就去几个!”
“你也别抱太大期望了。”周义虎决定先泼王重一盆冷水,免得他期望太高。
“尽人事,听天命吗!”王重道:“光靠下死力气干活可以吃饱,但想改善生活条件就比较困难了,而且现在时代不同了,人才可是最值钱的。”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小子脑子里哪来这么多的鬼点子,一点都不像个在地里刨食吃的农民。”周义虎好奇的打量着王重。
王重又给周义虎添了杯酒:“这人的职业只能代表他的现实生活环境,但代表不了他的精神世界,不管身处何处,多读书,多看报,开阔自己的眼界,接触外界时新的消息,多思考,这点子不就出来了。”
“也是!”周义虎道:“今天我算是知道了,难怪能教出三个成绩优秀的大学生,还有一个是咱们省的省状元。”
“周书记,咱们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王重笑着道:“现在啊,您的重点应该放在您的身体上,工作上的事情,能放一放,还是放一放的好。”
“我身体好好的,放什么放。”周义虎脸色一变。
王重道:“当初您在战场上受的那些伤,身体里残留的弹片,尤其还有前几年吃的那些苦,每一样拎出来都很严重,更何况现在都凑到了一块儿,您可不能不重视。”
“再说了,咱们不能贪图一时之功,细水长流才是正理,乡亲们可都指着您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呢,您要是一下子病倒了,到时候手里那些工作怎么办?都指着您的那些乡亲们怎么办?”
“这”周义虎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王重这话,算是戳到了他的软肋上。
“我给您开的药你最近在吃吗?”王重问道。
“在吃!”
“待会儿吃完饭,我再给您把把脉,看看用不用在药方上做出增减。”
吃过饭,再度给周义虎把脉,王重忍不住叹了口气,“周书记,你要是还照这样下去的话,不出三年,您这身体可就扛不住了!”
“三年吗!”周义虎眸光闪烁着。
“这样吧,以后每周我送子瑜来上学的时候,顺便来帮你检查检查,顺便扎扎针,再加上定期服用我给您开的药,适当的减轻工作强度,慢慢调养的话,应该能有效果。”
“不行不行,这太辛苦你了。”周义虎连连拒绝。
王重笑着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反正我每周都要送子瑜来县里上学,顺道的事情。”
“再说了,我就是帮您扎扎针,开个药方而已,买药的钱可都是您自己出的。”
“行了行了,我要工作了!”周义虎开始赶人了。
“我下周周日过来,是去您家里找您还是来这儿?”
“我家吧!”周义虎也不是那种不知好赖的人。
“成,那我下周去您家找您!”
“那我就先走了!”
周义虎这人是真的可惜,一身正气,为国为民,原剧情里的时候,八二年就躺在了病床上,瞧那架势,病的还不轻,所以这几年呢,王重找周义虎办事的同时,顺带帮他调养了身体。
可惜周义虎的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王重的医术虽然到了五级,可还没有到华佗扁鹊那种地步,更何况就算是华佗和扁鹊再世,面对这种情况,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
正如扁鹊见蔡桓公里说的那样: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周义虎虽然还没到到那个地步,但要是再不注意的话,距离这个地步也不远了。
可惜周义虎一心为民,抛不下手中的工作,王重也曾劝过多次,周义虎回回嘴上都答应的好好的,可每次转头都是一头扎进工作里。
对此王重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尽可能的帮周义虎进行调养,减轻症状,延缓病症恶化的时间节点,但这样终究治标不治本。
对此,便是王重,也难免生出无力感。
这样一位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不计生死,在现实中,也是一心为了老百姓,为了像王重,像牛大胆,像马仁礼、三猴子、老干棒、瞎老尹他们这些老农民谋福祉。
这样一位真心实意为农民们办实事的好领导,后半辈子却要困在病床上,被病魔缠身,实在是叫人惋惜和唏嘘。
王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僭越,可在王重看来,自己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亲身遇到了这件事情,那就不能置身事外。
至少为此付出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至于结果是否能够尽如人意,也就那样吧。
用王重常说的一句话,且尽人事,但听天命。
第300章 八二年 团聚
油坊,老干棒跟着王重检查里里外外的设备,榨油机还好,常年都有油的浸润,基本上没什么毛病,关键是在用水力驱动的炒料设备上,基本上年年都需要检修维护。
好在这么多年下来,老干棒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打些桌子板凳的小木匠了,跟着王重混了几十年,大大小小的东西做了不知道多少,现如今的老干棒,就是放在十里八乡,那也是赫赫有名的老木匠了。
“大虫,你说那机器,真有那么厉害,不用花力气就能榨出油来?”老干棒好奇的道。
王重道:“子平在北平学的就是机械,我特意问了他,不仅能榨出油来,而且同样的花生和大豆,能榨出更多的油来!”
满头银白的老干棒佝偻着腰身,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么好的东西,一定很贵吧?”
“是不便宜!”王重道:“不过咱们的油坊要是想扩大规模,还离不开这东西。”
“而且这东西老费电了,榨一次油,用的电够咱们家里用上个把月的呢!”
“嘶!”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这也太费电了吧?这东西就算买得起,咱也未必用得起啊!”
“现在肯定是买不起也用不起,但将来就不好说了。”
“往后啊,像水车这些东西估计会越来越少,你家建设要是还想干木匠,这方向可以变一变了!”
“不打水车,那打什么?”
“桌椅板凳,箱子柜子床这些和生活息息相关的。”
老干棒父子两俱都看着王重。
“现在呢,人们求得是温饱,可等满足了温饱以后,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富裕起来,生活水平随之提高,需求不就也来了!”
“对啊!”牛建设一拍手喜滋滋的道:“爹,大虫叔说的有道理啊!”
“嗯!”老干棒也不住点头。
老干棒已经过了耳顺之年,不管身体还是精力,都不如从前了,往后他的木匠手艺,肯定还得他儿子来继承。
随着麦香大队在粮食产量上取得的显著提升,证明了包产到户的可行性,面对周义虎的屡次申请,省里终于同意,在整个清泽县境内施行包产到户的政策,在其余地区,尝试推行包产到组。
随着沿海几个经济特区的陆续建立,改革开放的缓步推行,国家层面上的经济开始有了盘活的趋势,大规模的港商涌入内地投资建厂,既带动了地方的经济,又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解决了沿海地区一大批老百姓的工作问题。
国家的政策也越来越开放,早先被关了的自由市场也陆续被重新启用,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政策,但对于农民自由买卖农副产品的现象也表示默许。
在周义虎的帮助之下,王重先是将村中三个年龄合适,且较为聪明,动手和学习能力都不差的年轻人送去农技站当临时工,农机站只负责提供这几位临时工的一日三餐,教他们各种农机的使用和维修,但不发工资,他们学徒期的工资由麦香大队负责发放。
听说为了这事儿,周义虎没少游走奔波,顶了好大的压力,才开了这么一个小口子。
王重和牛大胆马仁礼他们在麦香大队也没闲着,牛大胆和老干棒两人负责鱼塘和油坊,杨灯儿领着小转和几个妇女,还有吃不饱好些个脑子灵活,嘴皮子利索的,农闲的时候,就去县里开拓市场,负责把大队上产出的农副产品销售出去。
本来按照王重意思,是想让马仁礼和杨灯儿两口子一块儿去的,杨灯儿满口答应的好好的,可等回到家和马仁礼商量的时候,却碰了钉子。
“你真不去?”
“说不去就不去!”马仁礼躺在炕上,背对着杨灯儿。
“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杨灯儿提着东西气鼓鼓的就出了门。
昨儿晚上劝了马仁礼一晚上都没用,杨灯儿实在懒得再在马仁礼身上瞎耽误功夫,索性就自己去了。
等到杨灯儿出了门,马仁礼才猛然坐了起来,悄悄摸摸的打开窗子,偷看杨灯儿摔门而去,这才赶忙翻身下炕,踩着鞋子一路悄咪咪的追了上去。
大儿子现在在村里油坊干活,小儿子被杨灯儿拉走了,现如今家里就剩下马仁礼自己一个,奈何马仁礼谨慎小心惯了,实在是不敢再冒头了。
“啊你!”王重看着垂头丧气的马仁礼,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意思。
“你是知道我的!”马仁礼来了一句。
“也是!”王重点点头:“你要是真跟着你家灯儿去了,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马仁礼了。”
“你家见过也有你几分本事了,有他跟着你家灯儿,也没啥可担心的,正好你最近大队上事情多,你留在队里,用处还大一些。”
在王重的指挥之下,麦香大队的猪场、鱼塘和油坊,都有条不紊的逐步扩大着。
去年那十头母猪,下了几十头猪崽子,一家一只都分圆了,眼瞅着一天天的大了,马仁廉照看的那群母猪,一只只也都养的膘肥体壮。
为了保证母猪的健康,目前马仁廉一年只让母猪配一次种。
马仁礼人就干着会记的活,账本记了一本又一本,杨灯儿他们在县里经营的井井有条,王重和牛大胆决定减少玉米,增加花生和大豆的种植面积,在八零年夏天的时候就正式开始实施这一策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八二年,一月,年关将至,王家兄妹三人相继从学校毕业。
王子妗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省城等着从北平坐火车回来的王子平和王子安,兄妹三人一起回的家。
兄妹三个到县里那天,天降大雪,街上行人稀少,王重和姜红果还有小麦芽三人早早就等在了车站。
“是大哥二哥!”子瑜的眼神好,眼睛尖,又是坐在王重肩上,一眼就看到了从火车上下来的哥哥姐姐们,顿时就兴奋的招手喊了起来。
“大哥,二哥,姐!我们在这儿呢!”
坐在王重肩上子瑜在一众等车的人里边可谓是鹤立鸡群了,想让人看不见都难。
不一会儿,兄妹三个就顺着人流走到了王重他们跟前。
“爹,娘!”
子衿还好,就在省城,离得近,逢年过节的,放了假就能回家看看,吃顿姜红果包的饺子,王重做的炸酱面,王子平和王子安兄弟俩远在北平,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回趟家。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一见面除了王重之外,一家人都抱成一团,尤其是姜红果,又是哭又是笑的,那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抓着两儿子的手就放不开了。
“行了行了,大冷天的,别在这儿杵着了的,赶紧回家!”
看着这一幕,饶是王重也忍不住心生感慨,可天气不允许,尤其是姜红果,上了年纪,虽有王重帮着调养,可衰老却不是人力能够阻止的,身体已有几分大不如前意思。
把行李都放在王重拉来的推车上,王重在前头拉着车,姜红果和儿子女儿在后边帮着推,一路往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