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灯儿回家定然要和爹娘确认王重说的事情,届时要还是想不通,非一门心思的拴在牛大胆身上,王重也懒得再管。
连亲生父母都能罔顾的人,与禽兽无异。
见杨灯儿进了家门,王重当即转身走去马仁礼家。
马仁礼已经坐在了炕上,点了油灯,摆了酒菜,正在独酌。
王重拖鞋上炕,在马仁礼对面盘膝而坐,看着闷头喝酒,一脸不快的马仁礼,给自己倒了碗酒,抽出一方帕子,把筷子擦了一遍,一边吃喝,一边问道:“心里还放不下那女人?”
马仁礼没回答,径自倒了碗酒,一口干了。
却不想刚放下碗,顿时一道劲风拂面,马仁礼被王重一巴掌直接扇倒在炕上,直接懵了,脑子晕乎乎的,头上都快冒出金星来了,没得片刻,脸上就多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
马仁礼摇了好几下脑袋才回过神来,捂着脸颊一脸惊恐的看着王重:“你打我干什么?我既没招你又没惹你?”
“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的!”王重淡淡的道,随即抬眼扫向马仁礼:“还有,我问你,是不是心里放不下那女人?”
目光凌厉,看得马仁礼心底一颤,赶忙回道:“没有没有,乔月现在已经是牛社长的人了,我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过来坐好,喝酒,吃菜!”王重道。
马仁礼忙爬起来坐回炕桌边上,一手捂着脸颊,低着头,心里忐忑无比,脸上眼中皆满是恐惧。
王重却仍旧淡淡的说道:“当初你爹到底收留了我,让我有了吃饭的地方,虽然他也剥削了我几年,但我念他的这份恩情,他临终的时候特意拜托我照顾你,所以,我不管你心里放不放得下乔月那女人,现在她已经嫁给了牛大胆,那就是牛大胆的女人了,这辈子你是注定没法跟她走到一块儿了。”
“那你还打我!”马仁礼捂着脸委屈的道。
“打醒你了没?”王重道:“一个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为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被些许挫折困境给压倒了,一个牛大胆,一个乔月,值得你摆出这幅模样吗?”
“我嘶嘶!”马仁礼疼的忍不住倒吸凉气,但心中更多的还是委屈。
“你也是个蠢货!”王重毫不客气的道。
马仁礼不敢反驳,既是被刚才那一巴掌给打怕了,也是迫于平日里王重积攒下来‘淫威’。
“你说说你,堂堂一个北平农业大学的大学生,就算没有毕业,那也是正儿八经上过大学,在北平见过大世面的,不说学富五车吧,但书读的应该也不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以为天下的戏子妓女都是那小凤仙?”
马仁礼低着头,不敢和王重对视。
“就乔月那女人,你好歹救过她的命,当时那种情况下,不说报答你,她要是只顾着自己明哲保身,和你撇清关系也就罢了,可她是怎么做的?你这就忘了?”
马仁礼解释道:“她也是被逼无奈,当时那种情况下,她那么说是为了自保。”
“自保?切!”王重不屑的嗤笑一声:“刚刚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的。”
“我问你,如果乔月没有嫁给牛大胆,或者是和牛大胆离婚了,掉过头来找你,投进你的怀抱,你是想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自己好好的过日子,还是想要她?”
“我”马仁礼犹豫了:“我当然想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马仁礼的目光有些躲闪。
王重道:“你这话是真心也好,敷衍我也罢,我也懒得验证真伪了,不过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的成分已经很敏感了,这一点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你要是还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把你那点小心思都给掐灭了,别老惦记了。”
马仁礼不是蠢人,相反还很聪明,他也听出了王重话里的关心,心底莫名一暖,脸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我真没惦记她!”马仁礼连忙解释。
“别愣着!”说着王重给马仁礼倒了碗酒。
马仁礼有些忐忑的端起碗和王重碰了一下,各自抿了一口,没有再跟刚才似的一口干了。
“这女人没有了,还能再找,可要是小命丢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重这话一出,马仁礼的身体跟着轻轻颤了一下。
王重却话音一转,突然说道:“还有你家的那十根小黄鱼,你应该没忘吧!”
王重的话,直接让马仁礼当场僵住了,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心也猛然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可瞳孔还是忍不住发生了变化,骤然收缩起来。
“什么小黄鱼?”马仁礼还想装糊涂:“社长你说什么呢,我都糊涂了。”
只是这演技确实还有几分欠缺,眼中的慌乱和无措,神色的不自然,都出卖了他。
王重手里筷子没停,夹起一颗花生送进嘴里,风轻云淡的道:“盛世置地,乱世藏金,这话难道不是你爹告诉你的?”
马仁礼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当初你爹看形势不对,卖了些好地,找人换了小黄鱼!藏了起来,这事儿难道你忘了?”
说着王重还抬眼瞥了马仁礼一眼。
马仁礼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再也绷不住了,狂几下口水,震惊的看着王重,半晌之后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仁礼确实被吓到了。
“你猜!”王重吃了两颗花生,径自端起酒碗就喝了一口。
“我我你你”马仁礼已经方寸大乱,完全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十根金条现在在你手里?”缓了一会儿拿马仁礼才把话说利索了。
王重又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马仁礼的呼吸都僵住了,看着面前淡定的喝酒吃菜,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王重,再也绷不住了,彻底失了方寸。
“你想怎么样?”马仁礼忐忑着打着颤问道。
这事儿要是被王重给捅了出去,那可就是欺瞒政府,私藏浮财,这罪名可不小。
这么些年了,他每天累死累活,提心吊胆的,怕的就是这个。
可转念一想,要是王重想捅出去,早就捅了,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
马仁礼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松了几分,但还是没能落地。
“忘了乔月,两年之内,找个媳妇结婚。”王重道:“这事儿我就烂在肚子里。”
“要是你能把杨灯儿给娶到手,等将来时机到了,这金条还可以还你。”
“杨灯儿?”马仁礼一脸颓丧的看着王重:“我就算想娶她,也得她肯嫁才行啊!”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想,你会有办法的。”王重拍了拍马仁礼的肩膀,把碗里的就喝完,起身就下了炕。
“对了,别喝醉了,明天记得把我的碗筷洗干净了和食盒一块送回我家。”临出门了,王重还不忘交代一声。
第275章 三年计划
跟着王重干了这么多年,马仁礼也知道,王重虽然严厉,但对他不仅没有歧视,反而还给了足够的尊重,很多事情都会主动找他商量,虽然平时好脸色不多,但马仁礼心里明白,王重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出身和成分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对他心里有偏见。
昏黄的烛光下,淡淡的煤油味中,马仁礼拿起酒瓶子,准备再添一碗,可想起刚才王重说的那些话,拿着酒瓶子的手却又僵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又把酒瓶子盖了起来,把酒收进柜子里,把碗筷都给收拾了。
熄了灯,躺在烧的暖洋洋的炕上,马仁礼翻来覆去的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乔月,一会儿是牛大胆,一会儿又是王重。
于此同时,另外一边,老杨家,正在上演一出苦情剧。
“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杨灯儿跪在父亲膝下,泪流满面,一脸悲痛。
杨灯儿一身酒气的回家,哭着喊着追问老驴头是不是被牛三鞭打成了太监。
老驴头被杨灯儿直接给问懵了,连杨母都震惊极了,老驴头先是臊的满脸通红,气血上脑,随即脸色由红转青,紧咬牙关,太阳穴两侧青筋暴起,翻身上炕一头躺在炕上背过身去,任凭杨灯儿怎么会追问,就是一言不发。
在自家女儿面前,承认自己早已不是男人,这是何等的屈辱,老驴头本就是个要面子的,怎么可能做得到。
杨灯儿又不蠢,见父亲这般反应,如何还猜不出来,眼中泪水顿时就跟泉水似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非上赶着要嫁给牛大胆,要去给当初让自己父亲变成了太监的人做儿媳妇,一次又一次的在父亲的伤口上撒盐,在心里捅刀子。
说起往事,杨母也满腹的委屈和憋闷,没能替老杨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是她这辈子的遗憾,明明有丈夫,可却守了大半辈子的活寡,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偏生唯一的女儿瞧上了牛三鞭的儿子牛大胆,还非他不嫁,杨母也只有把打碎了的牙往肚子里咽,把所有的憋屈和苦闷都憋在心里。
看着背过身去,一言不发的父亲,看着不停抹着眼泪的母亲,想起王重那番直戳心底的话,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任性,杨灯儿心中满是惭愧和后悔。
“灯儿啊,你别怪你爹,爹他心里苦啊!”杨母抓着女儿的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有感而发。
“娘!呜呜呜!”
“是我这个当女儿的对不起你们”杨灯儿哭成了泪人。
母女俩抱在一处,哭成一团,老驴头脸色铁青的背对二人躺着,心中的悲痛被再度勾起的他,眼角又何尝没有湿润呢。
没人知道这天晚上老杨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打这晚之后,杨灯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心里好像总揣着事儿,眉宇间似有褪不去的愁绪。
再说这乔月,嫁给了一社的社长牛大胆,这俗话说的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也就不再是二社的人了。
王重倒是无所谓,只希望在二组的这大半年时间,真的能够让乔月有所改变吧!
王万春调任麦香岭区担任副区长,正式走马上任,负责抓生产方面的工作,王重也正式接任麦香村的村支书,马仁廉接任村长一职。
虽做了村支书,王重仍旧跟以前一样,农闲时便提着弓箭进山打猎,农忙时就领着社员们在田间地里忙活,村里的琐事,和区里的对接,这些全都是马仁廉在负责。
时间一日日过去,天气越来越冷,王子平和王子安兄弟俩也一天一个模样,一日日逐渐长开了,愈发的可爱起来。
金花嫂和韩春梅见天的往王重家跑,找姜红果拉呱,逗弄子平和子安兄弟俩。
也不知是姜红果的奶水充足还是王重的基因好,兄弟俩刚生下来时虽不如单胎个头大,可长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比单胎慢,两月抬头,三月翻身,五个月能坐。
腊月二十九这天,七个月出头的两兄弟被放在炕上,王重和姜红果坐在炕桌边包饺子,却不想包着包着,老二子安自己坐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的朝着两口子爬了过去。
老大子平见状,似也不甘落后于弟弟,也跟着爬了起来,姜红果开心极了,要不是手上都是面粉,非搂着俩儿子好好的亲上一亲。
兄弟俩爬了一会儿就又躺下了。
王重笑着和姜红果说:“以后就别光喂他们奶了,做些粥水,菜汁喂他们吃。”
“会不会太早了?”姜红果有些犹豫。
“都七个月了,不早了,寻常六个月的孩子就可以开始喂稀的了,做的松软浓稠些就行。”
对于自家丈夫,姜红果从不质疑,当即便点头道:“那中午我就给他们熬点粥试试。”
两口子包了几百个饺子,都放在簸箕里,底下垫着纱布,这会儿没有冰箱,也用不着冰箱,直接放在院子里冷风吹上一夜,这饺子就上了冻。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孩子爬的愈发利索,王重就在炕沿上加了个可活动的栅栏,姜红果要是忙的时候,把栅栏立起来,任由兄弟俩在炕上爬。
冬去春来,两兄弟一天天的长大,子安十个月的时候,已经踉踉跄跄的自己扶着东西站起来了,地里的庄稼长势也十分喜人。
又是一年夏收时节,麦香村再一次迎来大丰收,因着合力的种植施肥,充沛的水资源灌溉,村里的亩产基本上都过了两百斤。
趁着这回丰收,王重这个村支书,在和马仁廉商量过后,将乡亲们都叫到村委会,王重和马仁廉坐在长桌的一头,似二爷爷这等年纪大的长者和几个初级社的社长聚在方桌四周,其他乡亲们或坐或站,围在旁边。
马仁礼拿着钢笔和稿纸,准备记录。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呢,是有几件事情想和大家商量。”王重作为村支书,率先发言。
“自打48年咱们分田到户,到现在也有六个年头了,咱们村的土改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这几天老天爷也算赏脸,咱们麦香村七个合作社,基本上年年都是丰收,产量也在逐步增长,大家的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
“这都是大虫哥你的功劳!”
“就是!多亏了大虫哥带着咱们架水车,挖水渠,教咱们科学种地的法子,不然咱们哪能收这么多粮食!”
“对!”
乡亲们情绪都颇高。
“大虫哥,你有啥事儿直接说就是了,咱们都听你的!”
“对,咱们大家伙儿都听大虫哥的!”